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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凤河的事和柳川、柳凌原来预计的差不多。
集资户们天天围在zf大门前不走,一些上了年纪的还就地打滚寻死觅活,所以zf必须要尽快找个替罪羊来承担这些怨气。
胡永凤虽则可恶,从她那里也追回了几十万块钱,但那都是她私下里收的购房款,和集资的事关系不大,所以,如果找不到胡永顺,这个替罪羊就只能由楚凤河这个名义上的副经理、集资项目实实在在的执行者来当。
一旦被判刑,楚凤河的人生便会有一个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柳川一直在努力,希望能找到胡永顺。
可中国太大了,寻找一个成心要躲起来的人真的如同大海捞针,除了那个小三闺蜜所说的魔都,柳川和公安局没有再得到一条可靠的线索。
而魔都那条线索到目前为止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反馈。
zf急于平息民怨降低影响,要求公安和法院尽快办理此事,而柳川只是一个县级市政法委的办公室主任,权力微不足道,他没有能力把这件事抹平。
无奈之下,柳川最近被迫把精力转移了方向:找关系,尽可能让凤河判得轻一些。
“多轻?”柳侠问。
“缓刑,凤河不用进监狱。”柳川说,。
“那,闹事哩人会答应吗?”柳侠问,“他们肯定觉得人没进监狱,就不算判刑。”
“这就由不得他们了,”柳川脸色冷漠,他开始时对集资人的同情已经在这几个月里被那些仗势欺人和倚老卖老寻死觅活威胁zf的人给消磨干净了,“缓刑属于刑罚的主刑,他们觉得不是没有用。”
柳侠是压根儿就不同情那些集资户,就跟他不同情两个多月前因为股市崩盘而倾家荡产跳楼自杀的投机者一样:你能享受不劳而获日进斗金的快意,就要能承受风险来袭千金散尽的痛苦。
没得享受奢华的时候是你,风险来了要出血了却要别人替你扛着,你以为你谁啊?
“可这中间必须解决几个人,”柳川接着说,“法院执事的那个人集资了三十万,他妈因为这事快叫气死了,他要求至少给他十万,安抚一下他妈;其他还有几个人,这几个人不处理好,不光凤河的事麻烦,小河以后在单位的日子也不好过。”
柳川说:“幺儿,你得配合三哥,凤河进不进监狱,这回就看咱俩了。”
柳侠说:“没问题,你说咋弄吧三哥·。”
柳侠现在一共拿回来二十八万元人民币,一万美元。
凤河手里一共不到五千块钱。
小河的房子卖了三万九。
在凤河工地上做饭的那个叫王秋的女子找到荣泽高中,硬是塞给了晓慧六千。
柳川的五千块钱被柳侠强行扣下:猫儿走的时候家里人都把手头的钱拿出来了,现在柳川手里必须留点钱。
而且,柳凌从马小军那里听说,柳川今年年底有可能调动,现在已经九月,多多少少的,他总得到领导那里走动走动吧?
把三十三万元人民币分成七份,一万美元单独放一个信封,星期六的下午,在柳川离开两个小时后,柳侠给他发了个传呼后,然后开车来到了鑫源小区,从后门进入他那套没有出租的门脸房。
因为楚凤河住进来,临街最大的那间房子花云也给收拾了出来。
现在,这间房子里有六个人,柳川、马小军、张小田、躺在床上的楚凤河,还有另外两个柳侠不认识的男人。
看到门口的柳侠,几个人停止了谈话。
柳川和马小军、张小田一起站起来,马小军张小田和柳侠亲亲热热地打过招呼后又坐回原处。
柳川拉过柳侠,向那两个人介绍:“这是俺最小哩兄弟,将从京都回来。”然后他又向柳侠介绍,“这是政府办哩李主任,这是土地局哩孙局长。”
柳侠向两人点头:“李主任,孙局长。”
两个人也笑着点头回应。
柳侠到凤河床边说了两句话,马上又回到柳川身边。
柳川说:“幺儿,李主任跟孙科长搁金鑫公司集的有资,他们集资哩钱大部分都是亲戚朋友哩,现在胡永顺那赖孙给事儿弄成这样,他俩搁亲戚朋友跟前没法说,所以我才叫你想办法凑点钱拿回来,好歹叫李主任跟孙科长回到家有个交代。”
柳侠不解地问:“钱我倒是凑了点,不过,集资又不是凤河哥个人哩行为,钱是交到金鑫公司了,现在这钱给出去,那算是谁哩呀?”
“柳侠……”凤河挣扎着想坐起来。
马小军马上跑过去按住他:“有啥话你躺着说就中,千万可不敢动。”
楚凤河说:“虽然钱是交给公司了,可到底是我经手哩,李主任我不熟悉,不过听柳川哥说过他人可好,柳川哥工作上跟他打交道哩时候俩人都可得劲;孙局长我虽然没直接打过交道,不过我知,他原来对俺公司一直可照顾。
柳侠,事儿弄成现在这样,虽然不是因为我,可钱确实是我经手收哩,我觉得心里老过意不去,他们今儿这钱,我给你打借条……”
柳侠有点急了:“凤河哥,我不是说咱俩之间钱咋算,我是说这钱,算是你个人还李主任跟孙局长的,还是金鑫公司还的?钱给了之后,总得有个凭证来证明你出过这份钱吧,那凭证咋写?”
柳侠转向李主任和孙局长:“李主任、孙局长,您别多心哦,我是干工程哩,成年因为工程款追着甲方要钱,我见过太多因为提前没有约定的文字证明最后翻脸成仇哩事,所以我从来都是签合同办事。
今儿您这事儿比我干工程更麻烦,因为您这事牵扯到好几方,最重要哩那一方还跑没影了。
凤河哥不是正经债主,而我凑来的几万块钱也不可能一下给您哩钱清完,钱还不清,您手里集资款哩条儿就不会交给凤河哥,可您不交,凤河哥他肯定不放心,他肯定怕您……呵呵,所以……”
柳侠摊摊手:
这就是个扯不清的乱麻,所以为了以后不更乱,今天这个钱必须得有白纸黑字的证据。
除非是牵扯到正经单位,否则在荣泽,人们之间有关钱的往来仍然不习惯用文书的形式来留下凭证。
如果有人借出钱的时候流露出让对方写个凭证的意思,不但雪中送炭的情分没有了,还会被指责为小气、凉薄,连亲人或朋友都不信任。
但今天楚凤河这事是必须要留下凭证的,这个恶人只好由不在荣泽生活的柳侠来做。
原来以为完全没了指望的钱,现在能收回来几万,李主任和孙局长已经顾不得纠结信任和凉薄的问题,两个人同时说:“应该哩应该哩,柳川,楚经理,咱商量一下这凭证咋写?”
因为李主任和孙局长都是集了二十万,但柳侠今天只会给每个人五万,而柳侠、柳川、马小军和张小田都认定楚凤河不该出这个钱,所以不能写成是楚凤河归还李主任和孙局长集资款的欠款,所以这个凭证确实不好写。
一群人翻来覆去论证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决定:
李主任和孙局长在盖着金鑫公司公章的集资款收据上写上“今收到归还集资款人民币伍万元整”的字样和姓名、日期,然后在金额和名字上摁手印。
然后,两个人又每人各写一张伍万元人民币系楚凤河个人所出、如果有一天金鑫公司恢复正常归还集资款时,李主任和孙局长要在收到集资款的三天内归还楚凤河五万块钱的条子,签字摁手印。
把纸张和笔放在李主任和孙局长面前,一字一句看着人写并指导着让人摁手印的,都是柳侠。
在柳侠拿出钱时,李主任和孙局长都强烈地表达了希望能再多拿到点钱的愿望。
柳侠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俺小侄儿俩月前去美国留学,为给他凑保证金我借了好几万,现在这钱是俺六哥从德国给我寄回来的美金换的,一美元换十块钱人民币,要不,我最多能拿回来三万块钱。”
在荣泽,出国还是件非常可望而不可即的事,而现在,柳家有两个孩子在发达的第一世界国家。
因为柳川一直在替楚凤河奔波,李主任和孙局长也都打听过柳川的背景,他们知道柳侠,也知道柳凌和柳葳,甚至连曾广同都知道。
没人愿意得罪一个可以明确预见到的、有着巨大潜力的家庭。
李主任和孙局长离开的时候都是满面笑容,甚至还过去安慰了凤河几句,让他安心养病,集资又不是杀人放火,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下来又来的两个人,重复了李主任和孙局长的过程,这两个人离开的时候还约柳川晚上一起吃饭。
马小军替柳川答应了,因为其中一个是教育局的领导,马小军在幼儿园上班的堂妹想调动一下,他正愁在教育界不认识人呢。
最后一个是法院副院长,也就是柳川说的能决定凤河是不是进监狱的人。
这个人是在张小田家里接待的,柳侠拿给他的是美元。
柳侠说,他接到柳川的电话,回来的匆忙,来不及把六哥寄给他的美元换成人民币,如果张院长不想要美元,柳侠可以找自己的同学兑换,但需要几天的时间。
张院长非常好说话地说:“美元就美元吧。”
这几年原城一些牛逼的单位会组织领导到国外考察,大家出去前都会想办法兑换一点美元,在原城,一美元可以兑换到十二甚至十三块人民币,还经常找不到地方兑换。
有些事无需明说,都是场面上的人,柳川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做到了极致,下面只能寄希望于张院长是个懂得投桃报李的人了。
张院长拿到钱后没有马上离开,他跟老朋友似的和柳川、张小田一起聊天喝茶。
中间不知怎么说到他们单位一个女同事今天结婚,他忽然问:“柳川,咱这个兄弟有女朋友没?”
柳侠面嫩,虽然猫儿的病让他备受煎熬,但他现在看上去依然比实际年龄小。
并且因为猫儿痊愈的消息,他每天神采飞扬,整个人都散发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气息,这让他看起来更年轻。
柳川楞了。
强打精神,正在端着三炮台吹里面的红枣玩的柳侠抬起头就说:“哦,我正办离婚咧。”
柳侠是被柳川一路揪着耳朵进的家门。
晓慧听见动静从厨房跑出来,满手的水珠子就去打柳川:“你是想给他耳朵揪掉咧不是?”
柳川恨恨地松开手:“早揪掉就好了,他听不见就不胡说八道了。”
晓慧揉着柳侠的耳朵问:“咋了幺儿?结婚这么多年,我可是头一回见您三哥修理你,平常咱妈说你一句他都不愿意。”
柳侠笑嘻嘻地说:“没事,有人贫气,问我有女朋友没,我说我正办离婚咧。”
“啪!”
一声脆响后,晓慧的巴掌换成魔指,直接戳到了柳侠的脑门上,“啊——,你个二百五,你咋胡说八道咧?我将才跟人家许佳佳说好,叫人家今儿晚自习请个假,您俩去广场那儿暗见一下。”
许佳佳中原大学毕业,去年分配到荣泽高中,是荣泽高中现在学历最高,也最漂亮的女教师。
许佳佳一进单位就被晓慧给瞄上了,如果不是因为猫儿的病没有好,柳侠根本就不许人跟他提相亲这一茬,晓慧去年就摩拳擦掌地想把她介绍给柳侠了。
柳侠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打得发烧的脊背,得意地大笑:“哈哈,我真英明,我就知您都搁这儿打我哩主意咧,我坚决不会叫您得逞。”
柳川坐在沙发上气得直喘:“幺儿,你知有个离婚哩名声意味着啥不知?”
柳侠一挑眉:“当然知,意味着我以后可以一劳永逸地享受幸福的单身生活,再也不怕有人会给我介绍对象了。”
柳川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捂着额头:“晓慧,你说,这糊涂孩儿,我不修理他中不中?”
晓慧没回答柳川,她心惊胆战地拉着柳侠在沙发上坐下:“幺儿,你你,你可别吓您三哥俺俩,我咋看你……你将说哩……跟当真哩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