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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被两个棉大衣包成一个圆球,只露出个脑袋,坐在驾驶室里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世界。
此时的黄河没有诗人笔下遥看如在白云间的清新浪漫,周围也没有一片孤城的忧郁唯美和万仞高山的深沉酷炫。
柳岸目之所及,万物萧瑟,浓云沉暗,宽阔浩荡的黄河水缓缓流淌,闪烁着细碎柔和的光芒,和两岸无边无际的泥土黄沙一起无限延伸,在远方和寥廓厚重的天空交合,构成一幅仿佛是混沌初开的寂寥画面。
在这如远古洪荒的天地旷野间,有几个小小的黑点,时而静止,时而飘动,和周围苍茫的世界比,他们显得那么渺小,几如尘埃。
在以后柳岸觉得非常短暂的一生中,他经常看到这个画面,很多时候,他分不清是自己睁着眼睛清明的回忆,还是午间朦胧小憩或午夜沉沉安睡中的梦境。
但每一次,都能让他清晰地记起那个人看到他时先是惊喜、然后手忙脚乱地脱了棉大衣把他包裹着抱起来的样子,还有棉大衣上那个人的温度和独属于那个人的味道,那个人冻得青紫的脸颊、微红的鼻尖和睫毛上白色的冰雾,那个人冻得连给他系扣子都系不上的手,那个人冰冷的额头,那个人温暖疼爱的眼神……..
晚上回到家,猫儿把暖水瓶提到卫生间让柳侠洗脸,自己先跑过去拉开了被子,然后才赶紧去做饭。
柳侠洗了脸出来看见床上铺好的被窝儿,怔了一下,然后走进小厨房,猫儿正在搅面糊准备*蛋甜汤。
锅里的水还没烧开,柳侠把猫儿手里的碗拿过来放在案板上,拉着猫儿出来,然后抱着他坐在小椅子上,让他和自己脸对脸。
柳侠说:“乖,你看到了的,我们有十二个人在做那个工作,现在和我们一样在外面进行野外作业的小队还有六个,我们干的活儿可能不完全一样,但也都差不多,你今天看到的小叔干的这个,在小叔没来之前,别的人一直在干。
宝贝乖,小叔其实现在非常喜欢自己的工作,很庆幸我当初选择了学测绘,要不我每个月可能也得和那个小河叔叔一样,每个月真的就只有四十几块钱了,没钱给大爷爷奶奶,也没钱给我们宝贝猫买新衣服………”
“我不要那么多新衣服,我不想让你去外面挨冻。”眼泪在眼眶中打着圈圈,猫儿打断柳侠小声说。
柳侠伸出手去擦,猫儿的眼泪落下来滴在他手上,柳侠把他轻轻搂在怀里,下巴蹭着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小傻瓜,谁都是这样的啊,你想想,你三叔和他的同事,不管是什么样的天气,该出外勤的时候都必须得出去,晚上经常加班;而我们,如果天气太差就可以在家里随便休息,天气太热可以很多天不上班,这多好啊。
小叔上班的时候,干一天挣的钱比你三叔他们五天挣的还多,大伯每天光是跑山路就比小叔干一天活儿还要辛苦,可他一天才挣一块多。
有时候跑到了付家庄却没电,还得再跑回家,几十里山路跑下来,却一分钱都挣不到。
你四叔也是,跑那么远,忙起来的时候经常白天黑夜连轴转,也是经常一个月都不能休息,他半年挣的还没我一个月多。
小叔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了,知道吗乖?”
猫儿摇摇头,搂着柳侠的脖子,半天才说:“知道,可我就是不想让小叔这么冷去干活儿。”
直到吃完饭钻进被窝儿里,柳侠发现猫儿的情绪都没有真正的缓过来,他不让柳侠给他念书,说拿着书手太冷,柳侠就搂着他看电视,可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猫儿不说话,柳侠一看,小家伙眼睛看着电视的方向,但眼睛却没有聚焦在一个点上,小脑瓜明显在想别的什么事,柳侠捏捏他的脸儿,他就使劲的抱着柳侠,和小的时候害怕柳侠趁他睡着时离开的动作一模一样。
柳侠非常担心猫儿会要求第二天还跟着他去黄河滩,所以睡着之前他一直在想如果猫儿明儿早上提出这个要求他怎么拒绝,
但猫儿没有,他第二天乖乖地看着柳侠坐上车离开,自己提着牛奶回家。
回到家,猫儿坐在床边楞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倒了墨汁,拿出两张报纸准备练字。
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高兴或不高兴的时候都会写字,高兴的时候写字容易找到感觉,突破原来觉得已经到了尽头的感知,顿悟某些情况;不高兴的时候写字更简单,能忘掉烦恼。
把砚台摆放好,报纸铺好,猫儿把自己的手举在眼前看了又看:奶奶说,是鸡都带两只爪,只要肯勤快地扒拉,总是能找到虫子养活自己的。
可现在自己的小爪一点用都没有,全靠着小叔养活,而小叔还总想把自己养得最好最好,为了把自己养好,小叔自己每天都得过着最不好的生活。
我要考上最好的大学,而且一定要考个能挣很多钱,上班后天天都不用离开办公室或在家里就能把工作做完的专业,那样,小叔就不用为了多挣奖金那么辛苦的出去干活,我挣的钱就花不完;
小叔如果想我了,我就在那里,他随时都能找到我,而不是像我现在这样,多想他他都不在。
猫儿放下手,提起笔开始写字。
他不要求跟着小叔去工地,因为他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了小叔一丁点,最主要的是,如果他去了,小叔晚上回来就吃不上热饭。
马鹏程和楚昊昨天已经都回来了,猫儿刚写了一会儿字,就听到马鹏程在下面的叫声,猫儿跑到走廊上对着下面喊:“我现在有事,十点再下去,我下去就能玩一个半小时,多了不行。”
马鹏程气得叉着腰瞪着上面。
猫儿摆了摆手,转身回屋了。
以后每一天,猫儿都是上、下午各一个半小时下去和马鹏程他们玩,一到时间就回家,随便马鹏程和楚昊他们在后面叫、拿话损他,猫儿都跟没听到一样:
他要回家给小叔做饭,他要练字,他要早点把作业写完,等小叔放假,他和小叔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可以不想其他事情,专心地陪着小叔玩。
马鹏程教猫儿滑旱冰,猫儿摔了三次屁股墩儿后,就能摇摇晃晃地沿着水泥路一直滑到头了,只用了两天时间,小家伙就能在屋子里沿着边滑给柳侠看了。
柳侠现在每天晚上回到家都有可口的饭菜等着他,他已经吃了两天饺子,他回来后去澡堂冲个澡回来,热气腾腾的饺子正好端出来。
猫儿现在包的饺子已经稍微小了一点,一般十个左右柳侠正好吃饱。
队里又发了金针、木耳、腐竹等好几种干菜,阴历腊月二十二这天又一人发了二十斤大肉。
正好柳川单位也发了年货,柳川开了车准备往家送。
以前每年的这一天,只要天气不出意外,柳魁都会拉着架子车去望宁接柳川送回去的年华,今年要加上柳侠的了。
猫儿留了很少一部分他和柳侠需要的,然后把所有剩下的都装上了车。
晚上柳侠回来后,吃着增加了干槐花的饺子,听柳川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望宁乡民政所那两个狗*日的王*八蛋。
和同龄人相比,经过一场短暂战争洗礼的柳川心态相当成熟,而且他继承了柳长青宽厚豁达的心性,和人交往,总是能将心比心地体谅对方的处境,所以虽然性格耿直强硬,但平时极少发脾气,像今天他这样激烈的情绪发作,柳侠还是第一次见到。
今天柳川送东西回去,他以为柳魁会和前两年一样等在上窑北坡那个他可以停车的地方,但柳魁和柳海今年却是在供销社门口等着他:接到柳川送回来的东西后,柳魁还要去乡民政所催救济粮。
原来,今年他们几个贫困大队申请的救济粮,民政所最早说的是十二月初发下来,后来说县里有了什么重大的活动,救济粮的事稍微往后一点再发,大概时间是十二月下旬,最晚到元旦前,一定会分发下来的。
后来因为下雪,就拖到元旦后了,当时柳魁和其他几个大队的负责人也都体谅天气不好,路不好走,想着可能是粮食还没送县里运过来,就没有频繁的来乡里催。
可后来天气转好后,千鹤山通车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他们再去问,民政所的人说还要再等等,说人家上级民政部门事情多的很,不可能老记着他们这一点事。
然后柳魁他们就开始了和往年一样的来回奔波催促,一直到今天,救济粮还是没到。
按往年的惯例,明天腊月二十三祭灶,乡里虽然没说放假,但实际上就已经成了放假的状态,如果年前不把事情说准,年后还得扯皮,那救济粮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了。
柳魁很发愁,他总觉得好像事情好像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或者说是他不太愿意往那方面想。
柳川当时心血来潮,非要跟着柳魁一起去民政所看看,柳魁拗不过他,加上柳海,兄弟三人就拉着架子车一起去了。
结果就是,柳川和柳海听到民政所两个年轻人被柳魁问的哑口无言后,耍起了国家工作人员的威风,或者说是无赖,一脸不屑地对包括柳魁在内的南部五、六个深山区贫困大队去催救济粮的负责人说:“俺就是说话不算数了您能咋着?粮食就搁仓库里头扔着咧,俺就是不给您您能咋着?
鸡*巴穷要饭哩还有理了,谁欠您啊?您这么厉害这么有本事您给自己种够吃哩呗,伸着手跟别人要东西还想叫俺看着您哩脸色?您以为您是谁啊?
人家其他办公室哩早就没事儿成天上街准备过年哩东西了,俺干民政哩遇见您这一群鸡*巴倒霉货,该过年了也不得安生。
明着跟您说,明儿过小年咧,俺就算放假了,没人有工夫再管您这球闲事,过完年再说。
您要是今儿再敢搁这儿闹,过完年也不会给您发,有本事您去告俺吧,看有人理您没。“
柳魁被气得发抖,有两个大队的负责人嘟囔着骂着就要走开了,柳魁上去揪住了那个刚才耍无赖的年轻人的衣领子:“小孩儿你给我听着,俺都是代表自己大队几百口子社员来申请国家救济粮哩,不是上您家门上要饭哩,你如果不是在望宁乡民政所上班,俺不会来找你。
就你这样哩人,跪到我面前叫爷爷我都嫌有你这种孙子丢人。
你今儿给俺一句老实话,救济粮有,还是没,没,俺现在就去荣泽民政局问,有,您就赶紧给俺发,你要是敢给我再耍一下二五眼,你信不信我一拳头打掉你哩满嘴狗牙?“
被柳魁抓住的年轻人脸憋的通红,但被柳魁脸上的戾色镇的只敢用手去掰柳魁揪着他衣领子的手,却不敢说话。
另一个年轻人指着柳魁大叫:“你干啥咧你干啥咧?你是哪个大队哩?妈了个*你也不看看自己啥*样,算个啥东西,还敢殴打国家工作人员?”
柳川伸出胳膊拦住了想要冲过去的柳海,自己走了过去,拉开柳魁,走到那个正在叫喊的年轻人跟前:“他就是敢殴打国家工作人员你能咋着?你那*样老好,来,脱了裤子叫俺都看看,你那*到底长哩多好能叫你嚣张成这样,拿着国家工作人员哩工资,干着您妈哩个*遭天谴哩杂种事。”
柳川说着就一把把那个年轻人拽到了自己跟前,一伸手就把他腰间的皮带给扯了下来。
那个年轻人双手拽着自己的裤腰,柳川穿着警服他也不敢像对待柳魁那样嚣张地叫了,非常气短地说:“你干啥咧?我跟你说,我可是正式工,你你你要是打我………”
“我不打你,我就是看看你,”柳川不紧不慢地说,扔了皮带就伸手去扯年轻人的裤子:“你不是说俺哥那*样不好吗?我就是看看你那*样有多好,叫你跩成这样,拿着国家工作人员哩工资不干人事,来呗,大家都来看看国家工作人员哩*长哩啥好样。”柳川招呼着旁边那几个大队的负责人。
几个原本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乡政府大院的人跑过来拉住了柳川: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年轻人不懂事您别跟他们一样,回头俺一定好好说说他们。”
“兄弟,熄熄火熄熄火,别跟这些小孩儿们一般见识,都是才来这里上班,不会办事......”
……….
柳川冷笑着放开了那个年轻人衣服,但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说:“孩儿,你还嫩着咧,别那么狗眼看人低,你也不过就是接了个班来到这乡大院,你以为自己就成了啥不得了哩东西?
我跟你说,就你这*样,要是生到俺那个地方,你连来这个大院申请救济粮哩资格都没,不过俺那个地方虽然穷点,也生不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
柳侠愤愤地说:“那些鳖儿真就把粮食在仓库放着让老鼠糟蹋也不给咱们发?明儿过小年咧咱伯咱大哥他们还不能安生,这一下至少得折腾三天吧?”
柳川说:“今年咱哩秋庄稼还不算老赖,申请哩救济粮少,两天就差不多运回去了,您五哥、六哥都搁家咧,咱伯好歹不用跟着来回跑了。”
猫儿把两个刚捞出来的热饺子小心地拨到柳侠的碗里,然后自己才端着剩余的坐下:“三叔,那粮食不是国家分给咱哩吗?那些孬孙货凭啥白搁那儿放着就是不给咱?”
柳川说:“我也不知道孩儿,现在不光他们,荣泽可多单位也是这样,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是国家单位,他们做哩事是他们哩工作,而是把单位当初他们家开哩,去他们单位办事,高兴给你办就办,不高兴了,随便就能找出一大堆借口。
俺单位也有这样哩人,明明可小一件事,就应该给人家办哩,举手之劳也就办了,可就能坐在那里聊着天,就是不给办,让人家跑一趟又一趟,最后非得找个熟人啥哩才给办。”
柳侠一下子就想起了他们219和黄有光关于官僚主义的讨论,气愤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官僚主义是啥,官僚主义真哩是能害死人。”
柳川叹了口气,内疚地看着柳侠:“孩儿,你毕业才几个月,就把啥都担起来了。以后,别哩事先不说,咱家买粮食这事,你不许再管了,啥都叫你买,三哥觉得可对不住你,觉得自己可没用。”
柳侠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饺子汤:“你说啥哩三哥,你都给咱家买多少年了?我只不过是你今年没搁家,就买了这一回。
三哥,我哩工资奖金每个月加起来,比你跟三嫂俩月加起来还多,我买一回,你有啥对不住我哩?你要是还觉得自己没用,那我就更是个废物了,上个恁好哩大学回来,也开始挣钱了,我给咱家弄过啥?”
柳川去原城警校报到后的第三天,柳侠就写了一张条子,和二百块钱一起,让猫儿交给了马小军,条子上写的是需要买的粮食的种类和数量。
粮食已经在十一月底就到了柳家岭,。
猫儿接嘴说:“三叔,俺小叔就是想叫你攒点钱咧,您单位哩人恁多都住上楼房了,俺小叔说也得叫你攒点钱准备买房了。”
柳川站起来:“买啥房,我现在住哩就够宽敞了,离您三嫂学校还近,要是把房买到这边,您三嫂一个女哩,天天天不亮就去上班,我还不放心咧!
好了,我走了孩儿,您也早点睡吧,幺儿你那工作听着不错,其实可真不清闲,。”
阴历二十三,柳侠他们下午两点回到了单位:今天单位要召开全体会,竞争上岗,优化组合。
猫儿下午写字都静不下心了,一直侧耳听,希望早点听到散会的声音。
四点半,他终于听到了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放下毛笔跑出去往东边看,一群一群的人说着话往这边走,可里面却没有柳侠。
万建业回来了,看起来非常高兴,他对一直趴在水泥栏杆上向外看的猫儿说:“你小叔可能得等一会儿才能回来,刚才走到礼堂外边,我听见办公室的人通知他去马队长那里一趟。”
猫儿问:“为什么?是就通知我小叔一个人去,别人都没通知?”
万建业说:“要是所有人都通知,那马队长还不如直接在全体会上说呢。柳岸,你就别替你小叔操心了,肯定是好事,我一直都想让通知我一回呢,可轮不上啊!”
半个小时后,柳侠回来了,他关上门,就拉着猫儿坐到了床上:“来,小葛朗台,让你高兴高兴。”
他从羽绒服右边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钱,又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比一般信封小一点的信封放在猫儿跟前:“都是你的了,快数数有多少,先看信封里的,我也还不知道里边有多少呢!”
猫儿嘴巴真笑得快咧到耳朵后去了,他拿起信封:“你也不知道?你没看?”
柳侠点点头:“马鹏程他爸说,这是队长红包,他只发十个。这是现在深圳很多外国老板的做法,他们会亲自给他们觉得最好的员工封红包,红包里的钱都不一样,但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得到了多少,不知道别人的。”
猫儿把一沓子钱抽出来,咧嘴笑着说:“马鹏程他爸还挺洋气呢,嘿嘿,这么多,我数数………”
马千里的队长红包是388元,这对进单位刚满半年,还在实习期的职工来说,实在是够多了,如果他和楚小河一样每个月只有工资的话,这相当于他四个月的工资还多。
另外那一大把,是柳侠一月份的工资和奖金,还有年终奖,柳侠是唯一一个有年终奖的新进人员,他的奖金是九百八,是技术三科年终奖最高的岳德胜的一半。
年终奖是公开的,柳侠签字领自己的钱的时候,无意中瞟到了张树宝的,只比柳侠的多不足一百块钱。
柳侠不知道奖金具体的计算方法,他也没想过这件事,他觉得,这件事肯定单位有固定的计算模式,他多想也没用,人家财务室的人也不可能故意少给他算点,他只管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但柳侠知道,他们的奖金绝对不只是按出勤时间算的,具体管理他们的科长有很大的话语权。
一大一小两个财迷盘腿坐在床上,把钱数了好几遍,俩人都高兴地合不拢嘴。
猫儿把厚厚一摞钱归置得整整齐齐的,重新塞进红色的信封里:“小叔,这些钱,再加上咱银行存的,六叔到了法国就不用到街头要饭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被和谐的字是“*”diao,*样,当地骂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