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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霈听着孩子愈渐不闻的哭声,又见青妃声嘶力竭的哭求,一向冷静沉着的皇帝也慌了神色,伺候公主的一干下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皆跪趴在冰凉的地上,不住地打颤。
“太医,怎么还不见太医?”卫承德黑着一张略微有些发福的脸嚷道。
门口的守门太监极是机灵,转身飞快地跑向院外前去查探,却在那院门口与匆匆赶来的许文远撞了个满怀,许文远一看小太监神色间的紧张模样,也已经猜到了情况的不妙,来不及掸了那官服上沾满的泥土,提了气向正室奔来。
赵子霈不耐地挥手打断了许文远的行礼,示意他立即上前为公主诊治,那许文远识得情况紧急,也不再拘泥于礼节,将药箱一卸交予身后的医徒,大步上前观察着赵昀凰的脸色。
只见他眉头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又伸手摸了小公主的额头,神色不解地回道:“皇上,依微臣之见,小公主似乎不像是受了风寒,倒像是食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感染所致。”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惊得不知所措,尤其是那些伺候公主的宫人,若赵昀凰当真是被人有心谋害,那他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只听俞清跪着上前哭诉道:“皇上娘娘明察,娘娘不在的这段日子,奴婢对小公主尽心尽力,不曾起过一丝歹心,求皇上娘娘为俞清做主。”
莫青离柳眉微蹙,这段时日的试探下来,这俞清却是不曾露出什么马脚来,但愿只是自己猜测有误,可是一直以来,自己的动向太后那边都是了如指掌,不是俞清又该是谁?
“先不论公主的病痛是如何而来,许太医先说说可有办法诊治?”赵子霈身为帝王,此时也极是冷静,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许文远沉思了片刻,又轻手捏开了赵昀凰的小嘴看了看她的舌苔,才笃定地回道:“微臣可以断定,公主确实被人做了手脚,只是如今不晓得公主服食的是什么东西,微臣也不好轻易下药。”
赵昀凰尚且不到百日,许文远的顾虑的确是正确的,那么小的孩子,若是贸然用药,只会适得其反。正在众人一筹莫展间,但见赵昀凰又是一声嘶哑的啼哭,继而小嘴一张,吐出一大口黄黄的乳汁来。
莫青离心中猛然一激,却是想到了什么,俯了身一手抬起俞清的下巴道:“小公主近来可有服食除了奶水之外的东西?”
俞清早已泣不成声,此时却听自己的主子发问,凝神地想了一会儿才坚定地回道:“回娘娘的话,小公主还小,太医曾嘱咐过未曾满四个月之前不能喂食别的东西,是以小公主一直都是吃的乳母的奶水,不曾有它。”
“你确定么?”莫青离厉声再问道。
俞清点了点头,惊惧的双眼中充满了委屈。莫青离见此情状,也是暂时信了几分。那边皇帝已然会意,朝着跪着的众人高声喝道:“公主的乳母何在?”
众人皆低垂着头,谁也不敢起身回话,赵子霈见状更是怒火中烧,扬声怒道:“公主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一干人皆不必活了。”
卫承德眼见着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亲自上前提了一太监起来,劈头盖脸地叱道:“一群该死的奴才,还不快将乳母的行踪报上来。”
那小太监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个线索,卫承德也已经怒从中来,揪着小太监的衣领往边上一扔,又斜斜地踹上了一脚,一众宫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还是那莫谨言镇定,只见他上前几步回道:“回皇上,那乳母自前日起便一直咳嗽,今儿一早才告了假在府上休息,所以不曾来此。”
“这便是了”,许文远回身对着皇帝与青妃,“定是那乳母的问题,公主吃了乳母的奶水,才会被其传染而至。”
卫承德闻言回身与身后的太监耳语几句,那小太监听了,拔脚出去,点了几名皇帝亲卫,直奔成国公府传那公主乳母去了。
莫青离闻言从皇帝怀中抱过赵昀凰,凑过脸去轻轻碰触孩子那滚烫柔嫩的脸颊,神态间的痛楚,连她自己也已经分辨不出真假,或许自己还是有心的,或许再不能如当日冥府中,生生摔断往生魂魄手臂时那般狠心。
许文远打开了随身的药箱,拿出一只精致的瓷瓶倒出零星的一点粉末,让医童去拿温水化了,又亲自取了一端开口的银管,一滴滴地喂到赵昀凰口中,孩子还小,不辨其味,倒是还算顺当。许文远动作轻缓,半盏药汁喂下去,也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沙漏一点点的流逝,赵昀凰服了药,呼吸像是顺畅了些,却依旧是呕吐不止,奶水吐完了,又吐出了黄黑色的胆水来。
“公主服了药,怎还是不见好?”莫青离一脸担忧,清脆如莺的一副嗓子亦是哭到沙哑,不免让皇帝又是一阵心疼。
许文远也是浓眉紧皱:“娘娘莫急,微臣已用固本排毒的药让公主服下了,暂时应该无碍,只是微臣尚且不知道那乳母的确切情况,还不能最后诊断。”
赵子霈一听还有这么多门当,立即绷了脸子道:“可有着人去宣乳母?”
卫承德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回道:“奴才适才已然派人去了,应该很快就能将人带来。”
正待皇帝发话斥责间,院口却飞奔来了几人,正是卫承德派去传唤乳母的小太监和几个亲卫。
那小太监一进正室,老远就跪了下来向前爬行道:“回皇上话,奴才赶到成国公府的时候,那乳母已然气绝身亡了。”
莫青离一听这话,当即眼前发黑,身子一软便斜斜地栽了下去,赵子霈离得近,一手托起急速下坠的襁褓,一手扶向了青妃柔软的腰肢。
许文远几步抢上,走近那太监严色问道:“那乳母死状如何?身边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小太监呆想了片许,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赶忙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了一方绣帕,绣帕中包裹着一些淡黄色的被捣烂了的花瓣:“那妇人全身肿胀发黑,身边只散了点这些东西,奴才觉着可疑,便拾掇了一些带了回来。”
许文远一把接过那绣帕,先是看了看绣里的东西,又凑到了鼻端闻了闻才转身对着莫谨言问道:“敢问国公大人,府上可有种植金银花么?”
莫谨言浑身一震,回想了一遍回道:“老夫府上确实有栽种金银花,只是如今正值隆冬,那金银花也早已凋谢了。”
许文远浅淡一笑,朝着上首的皇帝一揖:“回皇上,公主乳母该是服食了有毒的断肠草,这断肠草常与金银花长在一处,其花呈微黄色,与金银花极其相似,是以一般人很难将此二者区分,极容易误食导致丧命。只是……”
那许文远欲言又止,一副为难模样,赵子霈见状很是不耐地说道:“太医但说无妨。”
许文远得了皇命,看一眼身畔立着的成国公:“只是确如国公所言,金银花的花期一般都是在四五月份,现在这个时节是不该有的,微臣适才查验绣帕里从现场带回来的残渣,可以确定乳母服食的断肠草并非新鲜采摘的,而是被人当季取来制作成了花茶。”
赵子霈心系爱女的安危,见许文远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也是安定了几分,将晕眩尚未醒转的青妃交予宫人搀扶进去,缓声道:“太医可有良方?”
许文远紧皱的浓眉微松,拱手回道:“回皇上,如今既已确定了是断肠草的毒性,想要救治并不是难事了,只要拿金银花捣烂取汁,和以姜糖让公主服下即可,只是如今并不是金银花的开花气节,好在金银花乃是降火趋毒的良药,寻常可见,微臣去太医署取些来冲水亦可。”
“朕命你即刻去办,不得延误”,赵子霈一听爱女有救却并没多少欢喜,转头又对莫谨言道,“至于那乳母服食的断肠草的由来,还请国公仔细查来,如此蓄意谋害皇族,定要严惩不赦。”
莫谨言以额触地,连连称是,随着皇帝淡漠的一声“平身吧”,跪着的一众宫人才都相互搀扶着起了来退了出去。
青妃躺了这么一会儿,又经许文远看护,此时已经幽幽地醒了来,赵子霈一直守在床边,见青妃醒了,赶紧着迎了上去:“青儿可有什么不适?”
莫青离定了定神,见皇帝与许太医皆守在自己身边,一时也慌了,惊道:“可是夕颜出了什么事?小公主呢?”
赵子霈强行按下挣扎着要起身的青妃,安慰道:“青儿莫急,太医已经为皇儿喂了药,不日便会好转。”
莫青离暗暗看向皇帝身后的许文远,见他也正微微地点了头,才稍稍地放了心,只是今日赵昀凰出事,显然不是意外,若不能趁此良机让皇帝答应接她们母女进宫,以后再想找机会就更难了。
念及此,莫青离靠向床沿边坐着的赵子霈,无限娇楚地恳求道:“七郎,青儿有一事相求,七郎定要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