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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暖将孩子抱住,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可是那个孩子却忽然间发怒,疯了一样地打她。暴躁的举动就像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小孩子。
童暖为了和孩子平视,膝盖跪在雪地上。即使是被打,被抓了脸,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表情。她被动受打的时候,嘴上还在说着什么。
距离有点远,元东隅不大听的清楚。可是从童暖的神态来看,应该仍旧在耐心哄着。
从房子里面又出来第二个女人,年纪大了不少,却套着一件嫩黄的衣服,上面还印着动画人物。
她一出来,那个孩子朝着她伸出了手。
孩子被抱起来,童暖亦步亦趋得跟在后面。在即将进入房子的时候,抱孩子的女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童暖的脚步定住了。
她没有再跟着进去。
元东隅的目光落在矗立在郊区里面的这栋两层楼房。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学校。
童暖站在雪地里面,蹲身捡起了刚才扔的东西,动作忽然间顿住。看样子像是……哭了……
元东隅心里头有些震惊。
童暖看上去像是个很柔弱的女人,可是她轻易不掉眼泪。当初得知不能再跳舞,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元东隅拿出电话,拨通童暖的手机。
“你在哪儿?”
元东隅躲在树后面。
“我在外面和朋友逛街,有什么事吗?”
童暖的声音里面听不出来任何异样。
元东隅顿住,终究还是没有拆穿她。
“妈让晚上回家一趟。我希望你不要迟到。”
“那我……现在过去。”
“好。”
这正中元东隅下怀。
不久,童暖开着车离开,脚步匆匆。
元东隅这才从正面进去。
门口挂着“甜甜福利院”几个字。
元东隅记住这个名字。
孩子正在画画,没有老师管,一个个都笑闹成了一团。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脸上瞬间就多了许多的色彩。
元东隅不怎么喜欢孩子多的地方。
太吵。
目光从这些孩子的身上掠过,很快,他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角落里面,那个孩子静静坐着,脸上神情专注。在这群活泼玩闹的孩子里面显得十分特别……甚至有点……格格不入。
这是元东隅的第一感觉。
他走过去,不禁为这个孩子笔下的世界喝彩。鲜艳的颜色极富有冲击力,极为大胆的想象,只是笔法稍显稚嫩。
“真不错。”
元东隅的话,引起那个孩子的注意。
他抬头,冷冷看他一眼。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空洞,古井般幽深。
他那个表情,看着怎么像是在嘲讽?
元东隅蹲下,和孩子的视角平行,“你很随意,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你还太小了,笔法技巧上面不够成熟。”
那个孩子垂头看着自己的画,继续手上的工作。让元东隅有种自说自话的感觉。
“对不起……”
老师回来了。
元东隅站起身,转过头的时候,明显从这个女老师的眼里看到亮光。
好帅。
女老师顿时羞涩,只顾看着他笑,都忘记自己是要请走元东隅了。
一直很冷酷的小朋友忽然间起身。小人儿从老师和元东隅之间强行穿过。老师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一步才站稳。
“这个孩子……”她有点不高兴,又想起元东隅在眼前,又变成可怜的样子,“这个孩子有自闭症。谁和他说话,他都不理的。你别浪费时间了。”
“他叫什么名字。”
元东隅眼神微沉。
“他啊,叫……”老师卡壳,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我才刚来不久。”
“班里就他一个是这样吗?”
“对啊。想不通,为什么会接收这样一个有问题的孩子。难道不是应该送到聋哑学校吗?”
老师都不喜欢问题学生。
元东隅扫她一眼,“聋哑学校?不说话,难道就代表他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你说话了?他只是懒得听你说话,也不想和你说话而已。”
老师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跟这个帅哥什么仇什么怨恨?他说话要这么毒?
元东隅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他只是说实话,想说就说了。
那个孩子忽然间跑过来,抓住他的衣角,居然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元东隅虽然疑惑,却还是顺从他的意思。两人在老师错愕又不甘的表情里面走到了小房间。
地板上,摆满了画。
元东隅明白了,“你是希望我看看你的画?”
小朋友点头,那双大眼睛忽闪,看了看他,然后又低下去,专注地继续画没有完成的画卷。
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朋友认真,元东隅的脸上也写满认真。
“不错,但我还是坚持那句话,你的画还欠缺一些东西。除开你技巧,也就是下笔的力度等等问题,你还应该多接触不同的东西。仅仅是这样的想象,不够。”
看完之后,元东隅中肯得给了评价。
他这人不喜欢说谎话。一是少爷脾气习惯了,懒得费心费力讨好那些只是看中他钱的人。二是元东隅把这个孩子当成大人来看,和自己平等。
对待小孩子要夸夸夸,各种暖心鼓励什么的,他不会做。
小朋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教我。
元东隅拍拍手,站起来,作势要走。衣角被一只小手给拉住。
他手里面还举着写有教我的牌子。
“我连你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让我教你?”
元东隅摇头,想了想,“我也不想教不想讲话的人。因为这样……很麻烦。我不喜欢读书,看字儿。”
小朋友脸上纠结。终于有了其他的表情。这样子,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
元东隅在心里头感叹。
“一一。”
小朋友终于开口了。
不错啊,发音清晰,咬字也很精准。看来真是跟自己想的那样,这孩子真的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也对,从刚才这个孩子在雪地里面对童暖又抓又挠又打的哭喊声里面应该能看出来这个孩子声带好着呢。
元东隅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我叫……吴名。”
出口时,终于忍不住说了那个分身的名字。
“教我……”
这个孩子重复着刚才的话。
元东隅挑眉,“好。”
*
元家的家宴奢华非常,可是因为身边坐着的人,又索然无味。就像是摆了一桌子的珍馐美味在厕所旁边吃饭。你虽然看不见厕所里恶心的东西,可是因为这个气氛,让人食不下咽。
“东隅怎么还没有来?”元母看着旁边的空位置,开始数落童暖,“你这个当妻子的是怎么回事?丈夫的去向也不知道?一问你,三不知。娶你进来有什么用?”
童暖也很委屈,握着筷子的手紧又松开。元东隅不接电话,她还能怎么样?难道像是那些强势的妻子一样去揪着他的耳朵带回来吗?
估计真要是那样做了,头一个饶不了她的人就是元母。
她心里头嘀咕,你连自己的老公都管不住,怎么好意思来说她?看看你的老公,除开过年过节,哪一天会和你在一起吃饭了?一个失败者,怎么有劲上下蹦跶?跟小丑似的!
“估计是在路上有什么事情耽误了。”童暖只好这样为元东隅的缺席开脱。
“能有什么事情?人又不在公司。整天也不见人。自从娶了你之后,就没有一件好事。你这个当妻子的也不知道劝着丈夫向上。”
要忍住,要忍住。
暗中深呼吸几次,她这才微笑着开口,“东隅自己心里有数。再说了,公司里面不是还有种职员吗?要是因为他不在,公司就乱了,那花钱养那些人不如养猪。”
“你懂什么!”元母瞪她,“就是有你这样的蠢女人,才会让东隅越来越放肆。权力能下放吗?那群认钱不认人的狗东西,你不盯紧点,反手就能咬你一口。”
元母强势,非要把所有的权力都牢牢握在手里。这种人,占有欲极强。
童暖不说话,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好了。她还给自己盛一碗汤,热乎乎的,冒着香气,冬天喝最好。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元母忽然间站起来打翻她手里的碗。
“啊!”
童暖迅速站起来,如同触电一样。热滚的汤沾湿了衣服,站在皮肤上,似火烧一样的灼热。
她苍白着脸,不停得吸气,惊慌地喊,“毛巾,毛巾。”
没有一个人理她。
宅子里面都是看着元母的脸色行事。她发了火,自然没有人上前来靠近这个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少夫人。
元母上楼去了,没有说一句话。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童暖忍着屈辱的泪水,一口气奔出了元家。
街上寒风阵阵,却能熨帖汤水带给皮肤的灼烧感。
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蹚这趟浑水?童暖抹泪。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今天却异常脆弱,一连哭了两次。
想到一一的脸,想到一一对她的抗拒和漠视,泪水越发汹涌。
她都是为了一一啊,想要给他更好的生活。可生活并未给与她丰厚的回馈。
大概是因为自己获取利益的手段,一开始就错了。
不,她很快否定自己的这个观点。
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什么对错。有的只有利弊。
童暖深吸一口气,泪眼模糊中看到一个人朝着自己急急走来。
只是模糊的轮廓,她已经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于是她立刻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
身后的脚步声越追越近,紧紧咬着。她惊慌地跑起来,最后在跑了几米之后直接被抓着了胳膊。
“你跑什么?”
陆宇恼怒。
“我锻炼身体不行?”
童暖咬着牙。
“哟,边哭边跑,这是锻炼什么?眼睛的抗寒能力?”
陆宇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瞧瞧元少夫人这样子,是时下最流行的怨妇打扮吗?”
“滚!”
她恼羞成怒。
陆宇松了手,“行。”
童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不痛,一点儿都不痛。这么多年,她都一个人走过来了,更何况只是这小小的风雪,又算的了什么?
她强行压制住那颗陷落的心,竭力让她努力高高扬起,就像是此刻狼狈的她一样。
肩膀上一暖。陆宇抱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说你何必死撑?为了躲我,你拉的下脸回去?”
童暖身上披着的衣服,还带着热气。他的味道,很熟悉。在记忆里,一点儿都没有变。
她有点恍惚。这个瞬间,就被陆宇拉着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谁躲你了?不要脸!不要往你脸上贴金!”
童暖骂他,“你的脸皮是不是厚的可以用来做防弹衣了?”
陆宇将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我不仅脸皮厚,其他地方也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童暖早已经习惯这个人从来没有个正经的样子,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一时之间,车里面温暖如春。淡淡的香气萦绕,是龙涎香的味道。
陆宇这个人臭屁,打小就比一般的男生要爱干净,更懂得收拾自己。在同年级的男生总是打完球一身臭汗到处走动并且引以为荣的时候,陆宇以一种完全相反的高调姿态存在着。他的衣服上,他用过的东西,都!要!熏!香!
调香里面,他又最爱的是这个古典的龙涎香。
“离婚吧。”陆宇开口打破难得的沉默。
童暖挑眉看他,等着他往下继续说。
“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家里虽然比不上东隅,可是我能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我一分钱都可以不保留,也不藏私。”
童暖偏过头,往向车子的前方。因为室外温度差异,挡风玻璃上像是贴了一层磨砂膜,外面的一切都是梦幻又模糊不清的。
“你知道龙涎香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
陆宇一愣。这一次童暖没有大骂他,他反倒有些不习惯。
“是抹香鲸拉的屎……”
陆宇脸色瞬间难看。
童暖残忍而又满足的笑起来。陆宇心里头肯定会别扭死。
“恶心吗?恶心就对了。我看你就是恶心他妈夸恶心,好恶心哦!如果早知道龙涎香是被动物拉出来的,你还会不会用?不会了吧。”
她推门要下车,陆宇拽住她。
“你非要跟着元东隅,在元家那个深潭里面受欺负?”
童暖的目光比刚才看上去要冰冷,明明人在温暖的环境里面,整个人却散发着寒意。
“对。因为他比你有钱。”童暖掰开他的手,“我最爱钱。谁的钱多,我就跟着谁。有了钱,我才好养小白脸,才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说是不是?”
陆宇脸色也不好看。自己的一片心意居然被这个女人一再践踏。
“他不爱你。你非要犯贱?”
眼看着童暖即将走出他的视野,他几乎是吼出来。
童暖回头,笑容妩媚婉转,“我也不爱你。你为什么非要犯贱?”
那件大衣被她一个动作扫落在已经被才踩脏的雪地里面。
有谁的心,死在了这个冬天的末尾。
*
满非晚看着眼前的孩子,又看了看元东隅。不明白他出去一趟,怎么带来了一个小朋友。
不过这个小孩子还挺可爱的。皮肤白嫩的让人惊叹,睫毛又长又密,一双桃花眼,长大了以后,估计要迷死不少人……
她正在欣赏小朋友乖巧的样子,却忽略了元东隅几乎要把她烧熟的眼神。
这个吃货不要命了?大冬天的吃冰淇淋?
他扬手要夺过满非晚手里的冰淇淋盒子。谁知道吃货反应很挺快,立刻收到自己的怀里。
“你干什么?”
她那个瞬间,居然有种元东隅要抢她东西的错觉,可是抬眼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那个温柔内敛的吴名。
她乐呵呵地挖了一大勺,“想吃你就说嘛!”
吃吃吃!
就知道吃!
元东隅拿出交流本。
妈的,在这个时候不能开口直接骂人还要写字真是麻烦!
“你丫……”不行,不能用骂人的语气说话。因为这不是吴名的风格。
他立刻将这句话涂抹掉。
“小心到时候痛经……哦。”
加这个哦字,实在不是元东隅的风格。可是女人就吃这一套,估计那个神经病就是这样捕获满非晚这个傻吃货的。
元东隅翻看过记录,吴名和满非晚交流的时候会带上一些语气词。他一个大老爷们觉得这……真娘!
可是满非晚喜欢啊。她撒起娇来的时候,语气词一个接这样一个。还有,在那个什么的时候,满非晚的小嘴里面也是语气词一个接着一个往外面溢出来,真如同春水暖化人心。
(河蟹社会,自行脑补是啥时候才这样……)
元东隅很受用。
看看这句话,他仿佛见到了满非晚妥妥爱上他的时候。等着吧,这些都是迟早的事。难道他元东隅还比不过一个神经病?
他似乎忘记了,心里头骂的那个神经病其实就是他自己。
等他拿起交流本,那边满非晚手里的冰淇淋盒子已经空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
手里的笔加快,潦草地写下两个大字,“皮痒?”
“是他,都是他吃掉的。我只吃了一口。”满非晚指着一一,一脸的委屈和心疼。
那盒冰淇淋,她才吃了两口啊!居然都被这个小朋友吃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