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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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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筝扑进爹爹的怀里,坚硬的甲胄就贴在脸上,滚热的泪水顷刻就浇湿了铠甲胸前的铁片。

    娄大将军老泪纵横,粗糙的大掌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温柔地给女儿顺着气。

    “娇娇,你怎么一个人跑来凉州了,家里人知道吗?”

    一想到这一路上女儿可能受的苦,娄大将军心都要绞起来了。

    虽然遵循发妻遗愿,没把女儿留在盛京的主宅,而是送到了药王老先生那里,他自己也与女儿两三年才能得见一面,但是女儿就是他的命根子,为了女儿,在边关守再多年都是值得的。

    只有他在边疆才能换得娄家在盛京稳固的地位。

    娄筝推开娄大将军,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不知,是师父让师兄陪着我来了,女儿一直穿着男装,没遇到什么危险,爹爹若是担心,可修书去盛京家里。”

    “想来凉州,事先写信给爹爹便是,爹爹会派亲卫去接你,怎么来的这么突然。”娄大将军冷静下来后,觉得一向柔顺的女儿有些不对。

    娄筝拿出手帕先给娄大将军擦了泪水,又起身帮着把娄大将军身上的重甲给卸了。

    甲胄很重,估摸着与唐朝八十斤一副的光明铠也差不了多少。

    铠甲被娄大将军拿下来后,他上身多处内衣都被磨破,有的地方甚至泛着红肿。

    娄筝看到爹爹强壮的上身上全是伤痕,一怔,“爹,这……”

    不愿意让女儿看到自己身上征战留下的伤处,忙接过亲卫捧来的家常袍子披上。

    “在军伍中的。有几个不是这样的,这是军人的宿命。”娄大将军没有说的是,那些连铠甲都没有的军士才是真的辛苦。

    上了战场就是肉盾,战死率比有铠甲的将士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有铠甲已经是幸福了,谁敢嫌弃!就连他这个等级的将领,所穿也不过是最坚硬的重铠。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来凉州经常随着爹爹去军营。娄筝从未想过这些,可经历了这些后再次到凉州,娄筝却发现仅仅是爹爹身边就漏洞百出。

    小小一副铠甲就已经把爹爹给难倒了。

    这些被认为是大武朝最好的重铠根本就是铁片链接而成。不防暑不防寒。

    穿着时间长了,甚至会将身体多出磨破。

    夏季或许还好,可等到了冬季,大武朝北面的凉州。整个冬天都要在大雪风飞中度过,想要套上重铠。里面就不能穿裘衣,两件单衣做底,外面才能把铠甲套上,寒风穿过重铠吹来。冰冷的铁片贴在身上,瞬间就能把人冻僵。

    娄筝从没想过,这么多年。自己的爹爹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三月多,凉州还是出手成冰。娄大将军每天就是穿着这件重铠去军营练兵的。

    娄筝眨眨湿润泛红的眼睛,吩咐人准备热毛巾来,然后亲自帮着爹爹擦拭伤口上药,娄筝从药王山带了许多治伤的药来,这个时候倒不用担心药物的问题。

    娄筝朝着娄大将军扯了扯嘴角,“想爹爹了,所以就来了。”

    “你啊!过年已经十五了,是大姑娘了,你师父那,是我写信给他老人家,让他派人把你送到盛京,家里我也去了家书,只要你爹爹还当着这个大将军,你伯父和叔父就不会亏待你,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这样爹爹也了了一桩心事。”

    “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为什么一定要去盛京找,爹爹就算是在军伍中给女儿找一个,女儿也愿意。”

    “娇娇,不要乱说,军伍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癞头怎么能配得上我的娇娇。”

    娄筝一边给爹爹处理魔伤的地方,一边玩笑道:“爹爹也是大将军,我嫁给将官又怎么了。”

    娄大将军点点女儿的脑门笑出声来。

    “药王老先生什么时候收的徒弟,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师兄?”

    娄筝只好把陆宏修的事情与父亲解释了一遍。

    娄大将军点点头,“是个好男儿,爹爹也喜欢西域风光,等晚膳的时候爹爹要好好问问你这师兄楼兰是什么模样。”

    “爹,晚上我亲自下厨,您有一年多没吃过女儿做的饭了。”

    娄大将军无奈摇摇头,虽然世家贵女很少有自己下厨的,但是女儿喜欢,他也就不多阻拦。

    凉州寒冷,物资贫乏,蔬菜水果什么的这个时候是别想了。

    就算是大帅府,娄大将军一个月也吃不到一顿青菜菠菜,更不用提军营里的伙食了。

    晚上娄筝让药奴帮忙,做了一大锅臊子面。

    拿出海碗,装上一大碗面,浇上熬好的汤汁,面上再摆放上肉沫、豆腐、煎鸡蛋等,再上几个开胃的腌菜。

    军伍里的人吃食都不精细,很多有干饭吃就已经不错了,而娄将军经常和自己的兵卒一起吃饭,更是不在乎平日里的饭食,这种大碗面份量足,是最适合这样寒冷的冬夜吃的。大口吸溜吸溜的吃上一大碗,整个人都会大呼爽快,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当吴管家带着小厮把两只海碗端上来放在桌上的时候,娄大将军就哈哈一笑,“还是娇娇懂为父。”

    陆宏修这些年在西域也是风餐露宿,见到这大碗面也心生好感,与娄大将军相对着的大口吃着碗里的面条,直到一碗面条见底,两人才抹了嘴抬起头来,互相哈哈大笑了一声。娄大将军吃的更是连一滴面汤都没剩下。

    娄筝的臊子面做了很多,又让吴管家指挥小厮给父亲身边的那些亲兵每人送了一碗,好些人这么冷天穿着铠甲还在院子里巡逻,吃了一碗又香又足的臊子面,舒服想要长叹一口气。

    鱼九吃完了一碗找到吴管家面前,摸着头憨憨的道:“吴叔。这面还有没有了,俺还想吃一碗,以前大帅府上可没有这么好的吃食,都是硬硬的锅盔,一口下去牙都要崩断了。”

    “去去去,这是咱小娘子亲自做的,分到一碗你就烧高香吧。竟然还想吃。我还想再吃一碗呢!”吴管家不耐烦的把鱼九撵走。

    鱼九连忙抹了抹嘴巴,“啥,小娘子来了?”

    吴管家哼了一声。“小娘子不来,你以为你这个粗人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面条?”

    鱼九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摸着脑袋走开了。也不再提再吃一碗面条的事。

    吴管家看他离开,笑着摇摇头。大骂这群吃货。

    骂了一半,叹了口气,老爷的亲兵还好,平日里经常能在大帅府混上两顿。而军营里那三万兵卒,现在一天只能两顿,还都是稀的。他们很快连锅盔都要没得吃了。

    也不知道这个季度的粮草什么时候能拨下来,这都已经延迟两个月了。

    大军每日都要训练。兵卒们吃不饱,有的训练到一半就会晕过去。

    还有那些战马,折损的更是厉害,根本就经不得长距离作战,凉州环境恶劣,关内又是都送来的矮脚马,与那些蛮子的壮马根本没法比。

    想到这里,吴管家无奈地摇头。

    算了算了,就算这些都看在眼里,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改变,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只希望今天那些蛮子不要打来凉州就好,至少也要等到朝廷的辎重运到凉州来。

    大将军麾下的三万兵卒还等着那些银钱粮草活命呢!

    第二天一早,娄筝就收拾了起床,昨晚已经吩咐了药奴早上熬皮蛋瘦弱粥,蒸几屉包子。

    娄筝刚从卧房中走出来,就把等在外面的吴管家吓了一跳。

    “小娘子,您这是?”吴管家眼皮跳着问。

    娄筝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军营小兵的粗衣打扮,对着吴管家笑了笑,“我今天要随爹爹去军营里看看。”

    吴管家脸一僵,忙跑去书房里询问大将军去了。

    娄筝也连忙跟在后面,父女两在书房用了早饭,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娄大将军满脸无奈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儿。

    最后只能道:“只许今天一次,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不然爹爹可真要发火了。还有今天就跟在爹爹身后,爹爹不在的时候,你就跟在你韩叔叔身边,千万不要乱跑!可知了?”

    娄筝笑着晃了晃爹爹的衣袖应是。

    大武朝虽然开放,对女子束缚也没有那么多,就像是盛唐的环境一般,但是一些根本性的问题却是不能被忽略的,比如,军营中不能混入女子,否则一顶治军不严的帽子就会扣在将帅身上,当然军妓和饭婆这些都不被归纳在女人之列……

    从娄大将军允许女儿去军营这点就能看出他对自己这个独女有多么的宠溺。

    不知什么时候,陆宏修也穿了一身相同的衣服站在了娄筝的身边,他恭敬向着娄大将军施了一礼,“大将军放心,有我在旁看着,师妹不会出事的。”

    娄将军带着娄筝、陆宏修和一众亲卫回军营。

    几个聪明的亲卫,一双贼贼的眼睛时不时往娇小的娄筝身上瞟,旁边的陆宏修操控着马匹缰绳插到了娄筝身边,把那些*裸的目光给挡住。

    娄筝的心思却不在这些人身上,她紧紧盯着军营的方向,全副身心都被父亲的军营给牵引着。

    还有三个多月,图浑人就要率领大军攻打过来,他们有五万人马,而且有一半可怕的骑兵,如果父亲的兵体弱多病,那根本就不是强悍的图浑人的对手。

    到时候凉州就会被一举攻破,父亲也会受到朝廷重责和折贬。

    军营驻扎在郊外十里地。

    当娄筝遇到军营的第一座瞭望塔的时候,她就被惊到了。

    五六米高的瞭望塔上,三两个兵卒穿着破烂的缩在一起,手中的武器早就置放在一边,身子靠在瞭望塔的栏杆上,双手缩在两腿间取暖,见到大将军来了,也只是哆嗦着站起来行了个礼。

    其中一个兵卒站起来的时候,娄筝还看到他裸露在外面的膝盖。

    天呐!这么冷的天气,风刮在脸上都与刀割没什么区别,兵卒们竟然还只是穿着破了洞的单衣!冷成这样,仗还怎么打?

    出了娄筝和陆宏修,其他的人仿佛对这一情景早就习以为然。

    娄大将军面色严峻,并未说话,身边的一个亲卫出列高喊着问道:“张狗子,夜间可有情况。”

    随后娄筝就听到那个叫张狗子的兵卒用冻哑了的嗓子回答没有情况。

    “张狗子,今日朝食可食了?”

    张狗子脸色灰败地摇摇头。

    娄大将军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黑色的马鞭落在马屁股上,当即,一群人就朝着军营里赶过去。

    进了军营,看着个个面带菜色士兵,娄筝才发现父亲的军营情况是多么严重,本就宽大的统一兵服穿在兵士身上更显得空空荡荡,有的人直接用稻草编成的绳子扎在腰间。

    这里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军营,更像是一个饿殍满地的临时避难所。

    娄大将军脸色黑沉,他身后跟着的二十多位亲兵也羞愧地低下了头,直到进了内营,情况才开始好转。

    内营里的人看着要精神许多,身上也多是穿着铠甲的,这里住的大多是将官以及将官的亲兵们。

    娄大将军每天一早都要去练兵场,这也是规矩,带着娄筝去了韩成峰的营帐见没有人,转道去了周璧的营帐。

    韩成峰和周璧娄筝都认得,是跟随父亲多年的军中好友兼下官,一个是副将一个是参军。

    而当初背叛父亲诬陷父亲的也是这两人的其中之一。

    具体是谁,娄筝却没来得及听父亲与她说,父亲就离开了她。

    压下心底窜出的恨意,娄筝随着父亲进了周璧的营帐。

    周璧这个时候正在营帐里吃早饭。

    一碗小米粥一块碗大的锅盔,这在军营里已经是上官的待遇了。

    周璧也是一身重铠,瞧见了娄大将军忙迎了上来。

    “老哥来了?昨天听所贤侄女来凉州,你怎么不多陪一天,把贤侄女一个人扔在府里。”

    娄将军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让开自己强壮的身躯,就把后面娇小的娄筝给露了出来。

    娄筝上前行礼,“周叔叔好。”而后把手上的一个小布包递给周璧,这是早上药奴做的咸菜包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