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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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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朝容来了,那于情于理自然是坐贺钧书旁边的主位,席间虽然气氛还不错,但她却已经感觉到了下首秋娘那明显不悦的眼神。

    敬酒之时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大致意思就是说她既然要做贺家主母,那就该安分守己管理好内宅事务,不要老是抛头露面,容易给人笑话等等。

    朝容但笑不语,从容饮下了她敬的酒,放下杯子柔声道:“借你吉言,我也希望能早日归家,不再四处奔波。”

    另一边的音书不禁莞尔,面颊微红似有醉意,扬声道:“嫂嫂切莫听她胡言乱语,她巴不得你成天在外面忙活,这样就顾不上家里,那里里外外还不得由她掌管着吗?”

    “小姐这话说的……”秋娘满脸尴尬,忙转向贺钧书道:“少主应该知道,秋娘对贺家绝无二心。”

    “哈哈,我开个玩笑,瞧把你紧张得。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音书笑嘻嘻道。

    贺钧书瞥了她一眼道:“老大不小了,还整日疯言疯语没个正经,以后嫁出去了,怕是人家得笑话我们贺家女儿没有教养。”

    音书撅着嘴,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道:“兄长,你就不应该回来,咱们贺拔部从来没有年节一说,往年你不都是跟工匠们一起喝酒吗?怎么今年偏生回来凑热闹,害的人吃个饭都能尽兴。”

    “你……这孩子,唉!”贺钧书很是无奈,转向朝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夫人有空可得教教她,说话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给外人看了笑话。”

    朝容微笑着道:“你也知道她是孩子,怎么还跟她计较?好了,你们兄妹也别再互相怄气了,吃菜、快吃菜……”

    吃完饭后大家坐在花厅里喝了会儿茶,贺廷非要拖着朝容陪他去守岁,朝容拗不过,便跟着他去了贺钧书的书房。书房最里面是极其宽敞的卧室,此时早已布置的焕然一新。

    朝容一个人的话自然觉得尴尬,所以特意拉了音书一起。

    三人除了鞋子坐在暖烘烘的火炕上,炕桌上摆了好些精致的果品点心,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这话,倒也难得的惬意。

    音书少不得缠着朝容问这问那,朝容便也跟她打听望海郡那边的风土人情等。

    贺钧书一个人坐在火炕对面的窗下,那里放着一张长长的书案,书案上堆积着好大一摞账簿图册等。这一年的收成可全都在那里了,少不得要忙活半天。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贺廷早已靠在朝容怀里睡着了,但两人却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

    “嫂子,你说这守岁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吧,我从小就和父母家人……”她顿了一下,心底涌起几分怅然,忙定了定神,继续道:“我们那边的人,一直都有这个讲究。应该就是对过去一年的怀念,和美好未来的展望吧!”

    “有一首诗叫《守岁》,挺有意思的。”音书道:“相邀守岁阿戎家,蜡炬传红向碧纱。三十六旬都浪过,偏从此夜惜年华。”

    朝容不觉笑了,道:“看来古人也和你一样琢磨过为什么要守岁。”

    “好像还有一重意思,”她忽然又想了起来以往听父母说过的典故,道:“年长者守岁为辞旧岁。少年者守岁是为延长父母寿命,也算是尽孝吧!”

    音书叹了口气,百无聊赖道:“那我父母均已过时,我似乎没有理由再守了。”

    朝容回头望了眼墙角的更漏,道:“时候也不早了,再等半刻钟,反正也不在乎这么点时间,不是吗?”

    音书打了个呵欠,道:“也是啊!”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下炕,朝容忙将睡熟的贺廷放好,给他盖上被子,也跟着起身去穿鞋。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人放烟花爆竹,去年说是国丧,所以怪冷清的。”她到底是少女心性,之前还在感慨父母双亡,这会儿便已经浑然忘记了慕容翟遇刺前几天就是他父亲遇害的时间。

    “大丧不应该是三年吗?”朝容穿上鞋子问道。

    “那是你们云桑规矩多礼仪繁,他们这边可没有那些讲究。娶妻的照样娶妻,宴饮的照样宴饮,说到开化程度,连我们贺拔都不如。”音书不屑道。

    她们一起来,那边的贺钧书也合上了账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提议送她们回去。

    音书搂着朝容的手臂,眨着眼睛笑道:“兄长今晚不去陪秋娘吗?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了哦,你要是不去,她到时候可又把怨气撒在嫂子身上了。”

    朝容满面尴尬,推了推她道:“胡说什么呢?”

    贺钧书也有些难为情,微红着脸道:“你个小姑娘家,管那么多干什么?”

    音书笑嘻嘻的不说话,朝容忙拉了她往外走,道:“她定然是喝多了,现在犯迷糊呢!”

    除夕之后,时间便迅捷如飞。三月中旬,朝容总算等来了王城传来的开市消息。

    正如贺钧书所料,慕容翰对雍王确实起疑,并且启用韩王慕容承德来牵制。原本由雍王一手掌管的坊市,如今交由二王协同管理,互相监督,就连专门掌管税赋的官员也是王城派来的。

    这些居上位者之间的利益纷争与商户并无多少关系,反正开市了,大家都欢天喜地的开始庆贺。

    朝容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开市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而且陪都市面上的需求她也都心里有底,虽然只有几间铺子,但却宾客盈门,几乎招揽了半城的女眷。

    生意一忙,人手自然就不够用了,虽然也招了好些个,但是无论怎么培训,总是觉得没有之前在盛宁城时那么趁手。随着陪都的发展越来越好,与盛宁那边的联络也越来越紧密,初夏的时候,朝容从一名盐商手中买回了平宁郡主云缥缃,当年在盛宁的时候,她和其他几位郡主一起住在隔壁的院子,心灵手巧,长袖善舞。

    云缥缃来了之后,朝容的负担便减轻了不少,等她慢慢适应后,店中的一切事宜就都交给她处置,自己一心管账目和进出货以及招人手、继续扩张店面等事情。

    贺钧书在他的书房里特意给朝容辟出一间,条案桌椅和橱柜长榻等一应铺陈收拾齐整,这样一来,晚上忙到深夜的时候隔着珠帘总有一个人作陪,静也觉得颇为暖心。

    仲秋之时,西辽盐铁商人正式入驻陪都盛平。

    这一□□容为了争取到一个铺面忙到很晚才回来,星纹早就累的不行,把她送到书房门口就先回去睡了。而朝容要写一个帖子明天递交专管榷场的衙门,所以暂时还不能休息,便径自推开了书房门,此刻夜深人静,书房里一片漆黑,她正准备借着门外的天光摸出火折子点亮灯烛时,忽见一个黑影倏地闪了进来。

    朝容心下大惊,下意识的往外退去,冷不防手腕被人抓住,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大小姐,是我。”

    朝容惊魂甫定,身子已被那人扯了进去。

    她心中悲喜交加,颤抖着手关上门,将他拉到了里面屏风后,缓了半天才平复了心头的激动,声音却依旧抖索着,“孙大哥……孙定,你、你是怎么来的?”

    孙定双手捧着她的肩,压抑着激动和欣喜,将他此次负责押镖以及无意间探听到她的消息简略说了一遍。

    “北燕新君登基后,两国边境戒严,互市通商基本废除了,反正咱们大辽不缺这点钱。可是因为这样,属下便无法前来探望大小姐……对了,慕容翰那个混蛋逼您下嫁给贺拔部的商贾,这等奇耻大辱……”

    “孙大哥,不说这些了。”朝容涩声打断了他的话,“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况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都是情势所迫,我也没有办法。跟我说说家里吧?”

    她摸索着拉过一把圈椅,推着他坐下,满怀激喜的问道:“父亲身体可好?家里生意这几年怎么样?两位兄长还有嫂嫂和孩子们可都很?对了,你有去过上京吗?舅舅如今怎么样?还有表兄……”

    “大小姐,您一口气问这么多,属下到底该回答哪一个?”孙定不由得笑着道。

    朝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苦笑道:“你就体谅一下吧,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满肚子都是问题,恨不得拉着你絮叨一晚上。”

    虽说出门在外报喜不报忧,但是当她亲耳听到孙定说家中老小一切安好以及上京局势还算稳定时,她悬着的一颗心还是慢慢放了下了。

    不知不觉中半个时辰过去了,孙定不便久留,起身准备告辞,朝容心下难舍,总觉得想问的话还没有问完,不由得扯着他衣袖跟到了门口。

    孙定一手抚着门枢,回过头望着黑暗中朝容的身影,眼眶微微一湿,叹息道:“如果当年属下能拦住您,或者……或者过盘龙山时被山贼挡住道,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