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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悠悠传了过来:
一年前,帝都陷落,奉旨外出寻找我的二皇兄恰好不在,因此幸免于难。驻守在碧灵江畔的庆历军奉旨勤王,半途中得知帝都陷落,与外逃的宗室一起拥立二皇兄为太子。北方的遗民纷纷南下投奔新君,我也随着流亡之人一路奔波赶到了明月城,终于见到了他……
朝容紧紧握住了拳头,她并不知道朝华去了明月城投奔她的二皇兄后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把自己的亲妹妹交到敌军的手中。
心头窜起一股子怒火,顿时觉得全身血液似乎都沸腾了一般,正待发作时却想起对面之人的身份,忙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垂头道:“云桑落到今日的田地,阁下想必功不可没,收起你的慈悲心吧,我不需要。”
朝华应该是怨的吧?即便是昔日晴朗。不然怎么会在她面前从未提起过?朝容还没有对一个人动过心,对于男女情爱很是懵懂,所以她无法想象如果朝华在,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可是在她看来,国仇家恨应该是大于一切的吧?
“对不起,阿容,是我食言了。”慕容归叹了口气,道:“昨夜收到急报,说你被人劫持,我心急如焚,还以为……好在现在没事了。”
朝容没有说话,低着头不去看他。
“跟我走吧,阿容。”他抬手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朝容一惊,忙缩回了手,一脸警惕的瞪着他。这人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虽然也知道他是认错人了,可朝容还是没法接受。
“你若真为了我好,就离我远点。”她冷冷道。
朝华临死前想念的只有父母,对于这个男人只字未提,所以她要做的也是想方设法见到被关押的天成帝和俞贵妃,而这个人身份特殊,与他有交集的话只会带来麻烦吧!
“我很想问一句,江南到盛宁千里迢迢,这一路上你可曾想念过我?”慕容归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深邃的眸中流露出几许凄怆和哀伤,低声问道。
朝容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慕容归欠了欠身,道:“你有理由恨燕国,也有理由恨我,这个我无话可说。盛宁形势复杂,人心叵测,我不便再去见你,但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他说着起身下了马车,朝容抬手掩面,不知该说什么。
阿修不声不响的上了车,马车再次启程。
“殿下有没有看出什么破绽?”阿修侧过头,有些担心的问道。
朝容放下了手,摇头道:“我不知道。”
车厢中似乎有些闷,她抬手掀开了帘角,转头看到数名盔甲鲜明的武士簇拥着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影,站在路边远远望了过来。
她胸口一紧,忙放下了帘子。
“离盛宁还有多远?”她喃喃问道。
“两天的路程!”阿修回答道。
朝容皱眉,道:“为何他昨夜才得知消息现在就赶过来了?”
阿修缓缓道:“殿下夜以继日快马加鞭,当然赶得过来了。我们车队的速度,哪里能跟他比?”
朝容不再说话了,心里琢磨着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他说盛宁形势复杂,人心叵测,不便再去见她,看来即便过去了数年,慕容显和慕容翟两系的力量依旧再较量。
她没有到过盛宁,也对北燕王庭的形势不太了解,但是从这几句话里却得到了一个讯息,慕容归在盛宁的政敌应该挺厉害的。
“我说公主,您在打鬼主意之前能不能控制一下表情?”耳畔响起了阿修的声音。
朝容醒过神来,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阿修耸了耸肩道:“盛宁城里可不仅只有狐狸,还有豺狼虎豹,您皱一下眉头眨一下眼睛他们都能看出来您想干什么。别的就不需要奴婢提点了吧?”
朝容顿觉不好意思,道:“我记住了,以后会留意的。”
两日后,车队到了盛宁城外,走到一片树林外时忽然停了下来。
朝容困惑道:“怎么了?”
阿修急忙下车去查看,不一会儿便回来了,神色有些怪异,掀起帘子道:“公主,请您下车吧!”
朝容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下了车。
她刚下车,便有两名士兵二话不说给她双手双脚锁上了镣铐。
“阿修……”朝容一脸惊愕的望向了旁边皱眉的阿修。
阿修叹了口气,道:“马上要进城了,您忍一会儿吧!”
朝容明白过来,可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用铁链锁住手脚,自然感到满腔的愤怒和羞恼,可又实在不能反抗,只有气的牙痒痒。
那两名士兵押着她走到了前面的囚车旁,打开门之后将她一把推了进去。
朝容惊呼了一声,摔倒在囚车中。后背撞在硬梆梆的木桩上摔的生疼,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落入囚车中其他女子眼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惋惜感慨,也有人冷漠旁观。
车中有七个人,加上朝容一共八个。她一眼扫过去,大家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唯有她衣衫整洁、面容干净,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堂堂朝华公主,也沦落到和我们这些人挤囚车了呀!”马车刚一启程,旁边就传来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
朝容本来就心情不佳,懒得搭理,索性转过头往外面瞧去。
“三姐,你瞧瞧,她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还跟以前一样趾高气昂。”那女子扯了扯另一边的同伴道。
“好了,大家都是一起落难的云桑宗室,公主也好郡主也罢,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先顾眼前吧!”那女子有些不耐烦道。
“哼,管他公主还是郡主,哪怕是王妃,到了蛮子的地盘还不都是陪男人睡觉的?”那女子耸了耸肩,瘪着嘴道。
朝容忽然心头火起,皱眉冷斥道:“给我闭嘴!”
“呦,这就不耐烦了?我们公主殿下就是不一样啊,冰清玉洁的,连两句浑话都听不下去。你以为到了蛮子的地盘还能把你供奉着吗?想得美!不外乎就是我们这些人陪低贱的蛮子,你们那些人陪上等的蛮子……”
朝容猛地回头冷冷瞪着她,眼神微微眯了眯道:“继续,说呀!”
她清冷的眸中迸发出凛然的寒意,陡然看去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竟是让那方才还喋喋不休的女子顿时闭紧了嘴巴,有些愤愤的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