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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二十三章·墨黎宫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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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草原上,骄阳当空,一位少年正自孤独前行,他风餐露宿一路北去,行至此处已艰难跋涉了数月之久。

    草原上没有荫凉,没有爽风,只有太阳烘烤在他的脊背上,推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挺近,忽然他一个踉跄跌在地上,半天没能站起,他伏在草地上,舔了舔已干裂流血的口唇,喃喃自语道:“只要再往前走,一定就能到达‘乌头参’生长的地方了,只要采到了‘乌头参’,师父就有救了。”于是他强撑站起,再度迈出脚步,向前行去。

    又经过一个月之后,少年终于跨过了茫茫草原,来到了一处山隘连亘之地。

    时令已是由夏入冬,一场凛冽寒风之后,天地气象骤变,暴雪如幕,卷落万里,少年眼见身处之地一片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不正是古卷经籍中记载的雪山极寒之地么?

    他立时欣喜若狂,不顾寒冻之苦,在那雪山冰坳中挖掘寻觅,但数日辛忙之后,除了寻到一两块指头大的野山参之外,哪里见到有什么“乌头参”的影子?

    一连几日里他只以草根作食,冰雪为饮,体力消耗巨大,早已是筋疲力尽,这一日,少年又伏在冰天雪地里经过一番拼命挖掘,仍是辛苦无果,此时日头斜落,少年看着血痕斑斑的双手,只觉百般沮丧,再也难以为继。

    正当他心中难受,伏地歇息时,身后却忽然传来异响,他回头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竟是一头黑熊正在向他接近。

    少年毕竟还有些功夫底子,他大惊之下跳起身来,拼了性命奔跑逃去。世人常说黑熊会在秋季不停进食,已备冬季休眠,但此时正是暴雪初至,由秋入冬之时,这头黑熊显然是没有吃够足以越冬的食物,故此才会在这冰天雪地里寻找猎物,此时它嗅到人气,发现了惊叫逃跑的少年,于是它呼呼叫吼着,在少年身后穷追不舍。

    少年拼着一口气往前奔跑,哪敢一刻停下,薄暮很快转为天黑,正当他仍在狂奔之时,忽然看到前方山谷间灯火璀璨,他知那里必有人烟,大喜之下刚喊了一声:“救命…..”已然身影一沉,气力透尽,就地倒在了雪窝之中。

    直至翌日,少年在山坡上受冻苏醒,连忙四处看去,直到确定没有黑熊方才放松少许,这时他看见前方山谷间纵瓦舍林立,连忙从山坡上翻落下来,向那瓦舍处奔去。

    及他来到瓦舍所在之地,才发现这里铺着许多街巷,街上行人熙攘,倒也颇为热闹,他敲开一户人家,想讨要一些吃的,那家主人见他可怜,立即给了他端了一碗热粥。

    少年千恩万谢后,吃了粥饭,立即感到周身不再那般冷了,但他心中毕竟记挂着去寻乌头参,自然不会在此地久留。正当他要离开之时,忽然左手边一间大房映入他的眼中,只见那大房不时有人进出,门匾正写着“长白参庄”四个大字。

    少年看到这参庄,心中喜道:“这间参庄气势宏大,会不会有‘乌头参’呢?”一想到“乌头参”,少年立即迈进了那参房之中。参房中许多伙计正在前后忙碌,他走到柜台前,向那参房师傅问道:“请问师傅,这里有没有‘乌头参’?”

    参房师傅听他说什么“无头参”,当场一愣,但他毕竟是个做惯了买卖的人,又看到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随即回道:“本庄藏有人参数千株,各类人参那是应有尽有,‘无头参’吗,那也有得,客人稍等,我去取来。”

    少年闻言,立即喜不能抑,笑吟吟地等那师傅去取来。

    参房师傅到了后室,拿出一株圆参,挥刀将参头去掉,便要拿出卖给少年,但他将那去了头的圆参拿在手里,只觉卖相实在难看,定然卖不上多少价格,于是他灵机一动,将一颗芦根做的灰色药丸安插在圆参头部缺失的地方,果然品相好看了许多。

    参房师傅来到柜台,一边那将圆参展示给少年看,一边向少年道:“您要的是不是这种‘无头参’?”

    少年向那师傅手中人参一看,只见那人参肥硕饱满,色泽明亮,正有一个乌黑色的头部,心中料定这必是古卷上记载的“乌头参”无疑了。他大喜道:“师傅,这个需要多少钱?”

    参房师傅见他喜欢,开口道:“我们参庄价格实在,这参只需铜钱六十枚。”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他摸出自己积攒的那一小串铜钱,数了又数,却二十枚都不到,他又将前几日挖出的两支山参一并奉上,声音颤颤巍巍向那参房师傅道:“师傅,这些都加起来,够么?”

    参房师傅见他手中不过才十几枚铜钱,至于那两块加起来还没一人手指大的山参更不值一看,当即怒道:“臭八字的,看你那一身破烂衣服,我早就该知你没钱买起,只看你长得端正,才没想到你竟是个穷添乱的……”

    那参房师傅忍不住的冲冲怒气,当下指着少年鼻子破口大骂了一番,少年见那师傅大声斥骂,只顾连连退却,再不敢一点言语。

    但那参房师傅已把一株圆参拆了,此时若不能卖给少年,日后就更不好卖了,他只得向少年道:“小子,听你说话不像本地人,你是哪里的?”

    少年忽听见那师傅颜色缓和了些,才敢抬起头来,怯懦地道:“我,我是墨黎来得,我师父他…..”

    参房师傅一听他是黎宗之人,当即两颗眼睛滕腾地蹿出火来,就像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大喊道:“这个小贼是黎宗的人,我们快打死他!”想那参房众人各自都有父母兄妹死于黎宗恶人之手,他们一听见少年是黎宗之人,无不是心头火冒,胆边恶生,立即抄起木板石条,直往少年处围了过来。

    少年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听那师傅要来打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参房中人已将他团团围住,不仅拳打脚踢,更有那木板石块纷纷劈砸,少年当即被打倒在地,他忍不住剧痛,只顾拼命地嚎叫呼喊。

    此时一位十一二岁女孩儿,正来到药房买药,她一看药房里十数多人正在围殴一个少年,立即冲到人堆里,把那少年护住,并喊道:“你们都停下,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长白药房里的众人看到女孩儿将他护住,这才停了手,向她诉说原委。

    少年满面血泪,只道自己今日必会命丧此地,却也没能想到忽然来了一个女孩儿救了他,他极是感激地向女孩儿看了一眼,只见这女孩儿年玉容冰清,长得堪比仙子一般,十分好看,他这一看就忘了身上疼痛,怔在那里。

    后来女孩儿不仅将他救了,还将那‘乌头参’也买了下来,亲手赠与了他,然后又给了他数串铜钱,让他尽快离开了这里。

    七年之后,这位墨黎少年成了墨黎宫主尊,他的名字正是墨黎断澜,当年那些殴打他的人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今天看在寒雪的份上,就饶了你…..” 他记得最清楚,他很感谢那位对他说了这句话的人,因为这一句话,他才记住了那位美丽女孩儿的名字--“寒雪”。

    墨黎宫殿巍峨高耸,更在云烟上。

    墨黎断澜一人凭栏而望,愁眉不展。

    他年纪轻轻,便已登上墨黎宫主尊之位,自是了得,这一年来,他运筹帷幄,纵横捭阖,手中巨细事项过往无数,却也从未有过如此焦虑。

    倘若时光一晃,重又倒回一年去,那时的墨黎断澜,既没有一身绝世武功,也不是一宫之主,甚至什么都不是。如果强要寻出一个身份,最多也只是墨黎宫中一位无名之辈,毫不起眼,甚至在墨黎宫内也处处受尽欺负。

    倘若时光再倒回二十多年,那时墨桓从轩辕山上狼狈逃出,身受重伤,内息狂乱,浑身就如烈火焚烧一般,而且身后又有数位轩辕高手追围,命当绝时,墨桓想也不想便跳入了滚滚河流之中。但墨桓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已被冲到了河岸,若非墨桓感念自己大难未死,为积累生德,也决不会在那堆尸成山的长河边上收留了他。他本该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却又没死,墨桓本非一位怜悯弱小的人,却救了他。所以墨黎断澜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他师兄们的眼中,他墨桓弟子身份,更像是一个笑话。

    虽然他的恩师是声名显赫墨黎宫前任主尊墨桓,虽然墨桓并非不爱惜他。

    但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师父是墨桓,才让他整个童年的成长环境那么不堪。

    二十多年前,幽黎殿和墨黎宫聚集黎宗数万之众,在幽檀和墨桓的带领下,攻上轩辕山,他们初时进展顺利,后期却遭到重大挫折,最终这场大战,幽檀和墨桓两位黎宗宗师均在天玄地黄阵中遭到重创,黎宗之众全军溃没,可谓大伤元气。世人只知那一年墨桓为轩辕山天玄地黄阵击成重伤,但却不知墨桓虽侥幸捡回性命,却再未恢复过来。

    墨桓逃回墨黎宫后,立即闭关不出,墨黎宫一应事务全交了他大弟子墨盖处理。墨桓主尊自此以后一连闭关二十余载,外人当然不知此情,即便在墨黎宫内,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墨桓亲随和弟子知道原因所在,墨桓主尊之所以闭关不出,名是修炼,实为养伤。

    原来墨桓自为天玄地黄阵击伤之后,只觉浑身经络散乱,始终无法恢复昔往气力自如的状态,虽他极力以墨黎功法加以对抗,但是因为天玄地黄阵法运转理念与他修炼的墨黎功法十分相悖,因此每次他发功调息,每次气血便倒行逆流,十数年时间不仅未见好转,反而越加严重起来。

    墨桓闭关之后,无力过问墨宫事务,他只在墨黎山上,排除杂念潜心修养。但墨黎宫内却就不同了,墨盖虽凭着大弟子的身份,代领了墨黎主尊的职务,但他能力平庸,自有许多人暗中不服,墨桓那十数名嫡传弟子,更是各自觊觎主尊之位,他们为了主尊之位,从此开始了长时间明争暗斗。

    因此这些年来,墨黎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可以说随时都会出现师兄弟为了争抢主尊之位,进而拔刀相向的局面。墨桓身死之日,便是主尊易位之时,所以墨黎宫内凡是对主尊之位心存觊觎的人,都在等待着这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