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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十八章·景合会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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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青南听到王后此问,立即心神一凛,原来自风一羽苏醒之后,她只顾得高兴,竟然从未想起问及此事,若非慕辛王后此时发问,只怕慕青南自己先把伏还国师的事全都给忘了。但风一羽已经苏醒,他是否已经记起了自己的身世呢?慕青南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立即睁大了眼睛,期待着风一羽的话语。

    风一羽闻言只是寂然沉思,半晌方道:“回王后,请恕风一羽愚昧混沌,我只记得自己生长在草野之中,并不记得父母模样,实是想不出伏还与我有何关系。”

    慕辛王后身影微颤,又道:“风公子,你若是想不起伏还便也罢了,我只再问你,你会不会排兵布阵,领军打仗?”

    风一羽见慕辛王后如此质问,大感吃惊,喃喃自语道:“排兵布阵,领军打仗?我……我……”

    慕辛王后见他嗫嗫嚅嚅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又厉声问道:“你究竟会也不会,作为伏还后人,不可能没有继承他的半点才学!”

    风一羽紧张之下,只得言道:“草民不仅没有排过兵阵,更不曾领军作战,不知王后为何以此相问?”

    慕青南眼见王后情绪不稳,连忙向风一羽道:“风大哥,你不是会解释天象,推演行卦么,当初你就是凭借演算得知轩辕有难,然后解救了轩辕劫难的啊。”

    风一羽漫不经心地道:“若有妖魔浩劫,积危成患,常有天降异象,以示征兆,这般预测之事,寻常相士术师亦能推解,实是不值一提。”

    慕辛王后闻言皱起眼眉,问道:“那你倒说说,我慕辛国如今之时,是凶是吉?”

    风一羽满面惊愕,答道:“王后,实不相瞒,我一直病卧在榻,居于内室,因此许多日来还从未观察过天象,如王后有意命我预测慕辛国势,只要今日无云无雨,但等日暮之后,星象显现,我自当尽力推演。”

    慕辛王后心中忖道:“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会推演天象?耻我慕辛国无人不成?”冷笑一声:“不必了。风公子还是居于内室好好养伤吧。”言毕便出了内室,金儿、玉儿几位侍女也跟了过去。

    风一羽一动不动地站着,一时像是忘了一切,只有慕青南拾住手绢,轻轻地擦了擦风一羽脸上的血痕,问道:“风大哥,你这些伤口还疼吗?”

    风一羽沉默片刻,却没有像以前那般拒绝慕青南的这些照顾,也许他已习惯了她的关怀,忽然没有意识到她这许多温存,言道:“青南,我没事。”

    慕青南道:“那就好,走吧,我们快去参加宴席吧。”

    慕辛王后已落座主位,慕青南和风一羽便在慕辛王后一侧的位置坐下。

    凡慕辛举行礼宴,一般都是在日中之时开宴,慕青南眼见已过了宴席开始的时间,对面仍有几处空位,她忍不住向内庭官尹封问道:“今日是为何要举行这么大的宴场,又怎么到现在还不开始?”

    尹封道:“此乃慕辛与荆越国宴,今日我们与荆越贵客同聚共饮,是为期盼慕辛与荆越能弃干戈为玉帛,百年共修好,万世与携存。”慕青南闻言一惊,暗想:“荆越?谈倚司傅不正是因为与荆越交战才伤重不治的么?怎地如今我慕辛又与荆越和好了?”

    慕辛王后向仍是空缺的客席首位瞥了一眼,问道:“怎么,芈安公子还没到吗?”

    其时客席间已有多位荆越使臣,闻听慕辛王后发问,仍只是埋首不语,并未作答,尹封忙禀道:“王后,臣已经派人前去催请芈公子,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慕青南心中烦闷:“在景合大殿之上,让母后还有一众大臣等得这么久,这个芈安算是个什么人,竟然如此怠慢无礼?”

    正在此时,殿前侍卫长声禀报:“荆越芈公子到。”当下便有数位侍者引领芈安一行人前往客席处。

    众人一齐向他们望去,只见为首一人,约莫三十来岁,想必就是荆越芈安公子了,他学着慕辛礼仪头束方髻,却又将头发自两侧垂下,显得很是不伦不类,慕辛大臣看到,一时各自皱着眉头;那芈安后面紧跟一位须发花白的半百老者,倒是身形严整,气势沉郁;紧跟其后又有两位焦黑大汉,不知是天热还是何故,衣着既短又散,甚至敞胸漏背,更不可理解的是,他们身后竟然隐隐似有刀剑柄环,似此藏带刀剑赴宴,那便是极大的不敬了。看到此处,宴席之上凡是慕辛老臣无不摇头。

    慕青南只向他们看了一眼,已不禁感到十分厌恶,当即埋头为风一羽斟了一杯清酒,再不愿多看他们。

    慕辛王后见芈安来到,即道:“请芈公子受客席上坐。”

    芈安并领四人坐下,然后他向慕辛王后揖手言道:“王后见谅,今日茶水不服,略感不适,故而来迟。”

    慕辛王后道:“喔,慕辛贫瘠,又逢芈公子亲至,恐是招待有失,只是公子身体不适,不知尚能食饮否?我这就请医官为公子诊治。”

    芈安笑道:“大可不必,宴饮食肉,毫无妨碍。”说完他即叉起一扇牛耳,大嚼几口,又吃了一杯酒,显然不是染疾之人。

    此时慕辛王后向尹封望了一眼,尹封会意,他直身举杯,向宴席之上众人道:“今日慕辛与荆越贵宾共聚宴饮,是唯祈愿慕辛与荆越永无征战,和睦远长,请大家为远道而来的荆越宾客举杯。”

    慕辛众臣当下随尹封一起举杯,敬祝客席上的荆越众宾,景合大殿宴席之上,半数都是荆越宾客,他们亦举杯受酒,众人一齐饮过。芈安两杯酒水下肚,他双眼已直直盯着慕青南,满面红光里,已是堆了不知多少笑意。慕青南深怕风一羽饮酒后身体不适,因此她心意全放在了风一羽身上,对芈安没有好意的目光并无任何理会。

    芈安忽然抓起一壶酒,似醉未醉地站起身来,向慕辛王后念道:“王后,慕辛酒水清甜,喝来甚合胃口,我芈安敬您一杯,愿荆越国与慕辛国亲如一家,永结善好……”

    慕辛王后沉道:“芈公子,你喝醉了,快请坐下。”

    芈安咕嘟咕嘟将一壶酒喝去半壶,道:“我酒量好,没醉。”

    慕辛王后略一沉吟,向慕青南道:“青南,你代我向芈公子献一杯酒吧。”

    慕青南闻言吃了一惊,她心道:“这芈安极是引人反感,怎么母后要让我为他献酒?”她虽不情愿,但也不能拂了母后的意思,当即举杯献上,远远地对那芈安道:“酒气本浊多饮伤身,还望芈公子量力而为,青南此杯希冀你能为荆越民众……”

    慕青南说到一半,终于向那芈安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她不禁大为震惊,手中酒杯“啪”的一声坠在案上,酒水当即四处洒落,慕青南身影却仍凝滞半空,动也不动。风一羽看到慕青南这般情形,大是意外,惊道:“青南,你怎么了?”

    慕青南为何会这般吃惊,原来这位荆越公子芈安正是前些时间她在玄阳药房门口见到的那位“安少爷”,虽然此时这位安少爷去了毡帽,右眼也没了斑痕,但在慕青南眼里,他那一股邪恶猥琐之气不仅丝毫不减,反却更增许多,再看他身旁那位老者,那日跟在安少爷身后的几人中不也正有他在么?慕青南原只以为这位荆越公子怠慢无礼,更没想到过那位安少爷竟是由他乔扮,此时乍然认出他来,心中怎只一个“惊骇”了得,故而惊慌之下,摔了酒杯,亦无可奇怪。

    宴席之上一时气氛异常,芈安见到慕青南酒杯落坠并无在意,反却笑得肆意谄媚,他听到慕青南语中有“荆越民众”之词,当即另斟一杯酒递到慕青南面前,对尚自呆若木鸡的慕青南道:“卿为慕王姬,我为荆公子,若能成为连理,终日欢喜相随,到那时你我一家,共同治管慕辛、荆越两地民众,两国和睦互助,对外荣辱与共,岂不美哉?”

    芈安此话一出,殿上包括风一羽在内的许多人俱感惊震,当场呆住,风一羽初见到芈安其人,观他行事作风,便无好感,此时又听他这些离谱言论,更是不由心生厌恶,暗暗忖道:“这芈安失礼便也罢了,更没想到他竟至如此放肆。”慕青南虽知他为人龌龊,但也没想到他能当着国宴之上说出这些狂妄下流、恶劣失礼的言语,听得她只觉干呕欲吐,一时喉咙里进的一口气儿还有出的一口气儿全卡在那里。

    大殿之上瞬间寂然无声,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芈安和慕青南身上,正在此时芈安身侧那位半百老者突然手指一弹,指甲里一股无色无味的药粉飞入了芈安手上的酒杯之中。他动作之快,举止之秘席间竟无一人察觉,即便芈安本人武功不弱,且又手执酒杯,也没有感觉有异。

    那老者藏药赴宴,又将药粉投入芈安递给慕青南的酒杯之中,自是居心叵测。其实他虽自持武功高绝,但他与慕青南相距数尺,想要瞒过席上所有人将药粉投入慕青南酒杯之中,却也难保能做得滴水不漏。正在他暗中盘算如何出手之时,恰好身旁芈安向慕青南送酒,那一只酒杯近在身前,却是天赐良机。

    那老者弹指得计,立即面露微笑,接过芈安的话柄道:“我们芈公子,才兼文武,志在万里,当世难觅,而慕王姬美貌清慧,两人可谓金琴玉瑟,正是一对。依我解赤溟来看,既然两人各自都是王侯世家,自当不必忸怩作态,慕王姬若是有意,当接过芈公子此杯,不失成全了慕辛、荆越两国之间的一段佳话。”

    风一羽一贯作风沉持,但他此时听见这老者之言,倒是越听越觉得难以入耳,只好呷了一口酒水冲咽。

    慕青南果然再难忍受他们这些言辞侮辱,她一跃站起正欲发作,却忽然听慕辛王后道:“青南,你是否愿意与荆越芈公子结亲?当今我们慕辛家国四面受困,正是危亡之际,如能与荆越交好,结成友邻,共同进退,实不失为慕辛之幸,亦不失为万民之幸,青南,请你务必以大局为重,三思再答。”

    言毕她殷切地望了慕青南一眼,随即又正视前方,似乎也盼着慕青南回答。慕辛王姬婚姻之事非是一件细末小事,慕辛王后原不该如此草率,但她不在事前与慕青南商议,便是盼着慕青南能够在这国宴之上识得大体,不会当着慕辛和荆越众人的面,拂了她的意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