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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寒假降临，很难想象莫伶俜不会晕倒在试题堆中。
放假了，不用整天给自己施加压力，她的状态总算有所恢复。
飘着细雪的傍晚，她踏上市区的公交，见到了牵挂多时的陈一诺。
从她踏进星辰开始，陈一诺便知晓她为何而来，“我去管教所看过逸如了。”
莫伶俜在吧台前坐下，“他……怎样？”
“老实了许多，一点也不像过去的宋逸如了。”
莫伶俜忧从中来，眼神中闪烁着愧疚与不安。
“既然担心，为何不亲自过去看看他？”
“……”莫伶俜唯唯诺诺，不肯答话。
陈一诺眼明心亮，“你不敢？”
莫伶俜突然反问，“你真的相信他‘犯事’的理由吗？”
陈一诺摇摇头，动作麻利地擦拭着酒杯，“周思影说他是受你教唆才出手伤人，可他又岂是轻易受人教唆之辈？除了你，还有谁能让他甘愿以身犯险？”
“起因的确是为我……我很抱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你们俩的事，分分聚聚，纠缠往复，不是一般人能理清的。”
“你不责怪我利用他吗？”
陈一诺停下手中的活计，“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何来责怪？况且你从来不是惹是生非的人，事情做到这一步一定是被逼急了，我能理解。”
“一诺，这个世上只有你理解我了。”莫伶俜黯然地垂下头，“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平白招来牢狱之灾，受这无妄之苦……”
陈一诺拍拍她的肩，“逸如那小子一向视你为中心，你有难处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所以你毋庸太自责，他在‘里面’已经慢慢适应了。”
她的眼中是来自心底的哀伤，“他还那么年轻，本该和我们一起参加考试，进入大学的，可如今……”
“逸如不会怪你的，如果你是真的怜惜他，等他出来，好好对他吧。”
“但愿那时，他还愿意见我……”也许，她在害怕什么，却还要用不动声色掩饰内心的慌张。在以往的“冷战”里，哪一天不是无所适从与徘徊不安，哪一天不是在可笑的企盼中度过？她做不到独善其身，做不到冷漠到底，哪怕表面无动于衷。所以这一刻，她心中也是没有着落的吧。
陈一诺将一杯果汁放到她面前，“周思影因为这件事找了你不少麻烦吧？”
莫伶俜扶了扶额头，“我还好，招架得住。”
“如果她再生事，只管告诉我，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安分。”
莫伶俜点点头，强打精神：“你跟他都不在浅阳了，我会小心行事的。”
陈一诺早已察觉她的变化，“自从逸如出事，你似乎消瘦了不少，人也没有以前精神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只有几个月就考试了，你千万别因此影响了复习。”
莫伶俜也不知道自己失落是为何，“你放心，我会好好用功的，不让大家失望。”
陈一诺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我看得出来，这件事带给你的触动不小。虽然你们平时纠纷不断，但这一次，你是真的对他牵挂。”
莫伶俜的眼波凝固成惊愕，自己对于他明明只有愧疚与感激，那个远走他国的人才是她心中最牵挂的人。可陈一诺看人看事，向来是最精准的。那对于宋逸如，自己心中究竟有无牵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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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课间，做题中的莫伶俜感到莫名地心烦意乱。
连错了好几道题后，她无意识地翻开那本记录难题的黑色笔记本。
上面的楷书清晰依旧，在回忆里开出美丽的花朵。如果林慕晗还在，一定可以给她莫大的鼓励，与他一争高下。现如今，这最重要的动力也没了。
她惘然抬头，看向第一组第一个的空座位，没预兆地陷入了天旋地转之中。
林慕晗的离开已经让她受打击不小，加上一直被宋逸如的事搅扰得心绪不宁，莫伶俜很难相信自己还能达到预期的目标。
此刻能推着她向前走的，似乎只有“莫”字了。不管是为了父亲、妹妹、抑或自己，不管还能不能考出好成绩，当下的她都不该自怨自艾。
想通之后，她将自己推入了难题的漩涡之中，片刻不停地浮沉、翻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忘记心跳的起伏，和那些足够撕裂心脏的画面。
如果不是放学铃及时打响，她定会在题海中厮杀个你死我活。
用功了一整天的她缓缓起身，晃荡在回家路上。
清风巷口，安友年耐心地搀扶着黄玉，陪伴她做康复锻炼，“妈，小心点。”黄玉一步一顿，肌力仍待恢复，面色倒是红润通透。
看样子，宋家补贴了不少营养费。
出院以来，黄玉每天都坚持在小巷中行走复健，一天比一天走得稳。虽说吃了个大亏，面子也掉了——大家都知道她是被吓瘫的，但她依旧过得自在自我。
莫伶俜走进巷口后，他们停下复健的脚步，几番打量。安友年用冷峻的目光凝视她，姿态强势。黄玉虽不像过去那样神气赳赳，可惜眼神中依旧没什么善意。
莫伶俜毫不心虚，与他们目光交锋，相持着走远。
一路下来，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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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暖，天空中又飘起了细雨。
周末的午后，莫伶俜在书桌前持续用功着。
莫弱一副居家打扮，挥舞着拖地布，里里外外打扫屋子。
客厅清洁完毕，她轻轻巧巧地进入房间，尽量不打扰到用心复习的莫伶俜。
倒是莫伶俜率先同她说笑起来：“你看你，活脱脱一个小主妇，家里被你打理得这么干净，都没我什么事了。”
“姐姐只管光耀门楣就行了。”莫弱笑言，拖起地板来更加有劲了。
转身时，桌角的黑色笔记本不小心被碰到了地上，落地后呈打卡状。莫弱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字迹，顿时怔住，不知如何转场，“姐姐，对不起，我……”
莫伶俜强作平静，拾起地上的笔记本：“没关系的，你不用那么在意。现在的我只想考个好大学，不会再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了。”
姐姐的宽慰没能纾解莫弱的心悸，那些刻意被藏起的画面跳闸而出，她只觉得触动了酷刑的机关，被鞭挞得体无完肤，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无措被莫伶俜看在眼里，她比之更加不安，不敢直视妹妹的眼睛，“弱弱，是不是我那些不好的举动，让你心里有了不可磨灭的暗影？”
莫弱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姐姐，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你千万不要误会。”
莫伶俜垂下头，“过去的很多事，是我做错了，我不是个好姐姐。”
“姐姐你别这样，刚刚是我自己状态不好。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你复习，那我可就真的罪该万死了！”莫弱言语匆促，急于释疑。
“你总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而我还那样对你……”
“姐姐，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会被一个小小的插曲改变吗……”
莫伶俜故作轻松地吐了一口气，“当然不会。亲情的价值在于愈久弥坚，纵使偶尔会有曲折，也改变不了我们最初的样子。”
亲情的本能给了莫弱强大的意念，使之战胜了心魔，不再是局促不安的样子，“姐姐，你这话说得真好。其实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舍不得你去上大学……”
莫伶俜纵情一笑，“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那我干脆带着你去上大学好了。”
莫弱娇羞嘟嘴，“才不要……姐姐想考什么大学？”
“我比较想上首都的音乐大学，方便在这条路上有所突破。”
“这样说来，我就是音乐家的妹妹了！”莫弱纯然发笑，悦畅的声音犹如雀啾。
“早着呢，音乐家哪是那么好当的……”
相得甚欢的交谈中，莫伶俜仿佛听到了来自天国的梵音。一股隐藏的煞气从她体内抽离，净化成透明的爱，氤氲围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