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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学年的最后一个下午，莫伶俜如沐春风地走在回家路上。
没走多远，林慕晗从后面追上来，礼貌发问：“介意我和你一起走吗？”
“怎么会。”她眼角的笑意已说明了一切。
二人并肩走在树荫里，阳光星星点点洒在头顶，是梦中最美的场景。
“想不到，一个学期过得这么快。感觉昨天才开学，今天就已经期末考试了。”为避免突兀，林慕晗努力找寻话题。同样，这也是他心底真实的感慨。
可不是嘛，宋逸如在开学典礼那天的种种作为还历历在目，那样桀骜，誓要与杜主任争高低，今天却第一次将答卷写得满满当当。
莫伶俜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指地发问，“那你今天有没有全力以赴？”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在答卷上有所空缺了，以后，我都会将答卷填满。”林慕晗心中敞亮，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只是，答卷可以填满，心的空缺，又该如何填补。
“你早该如此。”莫伶俜欣然一笑，“看来，这次的一二名又非你我莫属了。”
“不愧是‘浅阳不败’，任何时候都这样有底气。”
“只能说发挥正常吧。”莫伶俜自信地笑笑，妄图有朝一日以实力超越他。
“只要你不骄不躁、稳步前进，一定可以考上国内一流的大学。”
莫伶俜含笑低头，“那……你愿意和我一起考国内一流的大学吗？”
“我……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林慕晗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进一步解释：“爸妈给我安排了国外的学校，暑假里就启程。今天，我是特意向你告别的。”
打击来得这样凛冽，莫伶俜的笑容凝固成错愕，满心憧憬跌至谷底。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那个……我的意思是你那么优秀，只有国内一流的大学才配得上你。如今你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要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纵然理由牵强，林慕晗依旧笃信不疑，“谢谢你的支持，也只有你称得上是我的知己好友。刚刚我跟沈妍她们说这件事，她们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我走。”此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言不由衷，明明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却非要装出一副心向往之的样子。
心中巨浪翻涌，莫伶俜尽力装作豁达：“她们哪里知道前途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我懂。”以他为参考系奋斗了那么久，就算考上国内一流的大学又有何用，他已不在国内……
“前途固然重要，可我的心里总有一些愧疚。”因为，他辜负了那个笑容。
“你不需要愧疚，她们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了前途，我做过许多不得已的事。我逼迫自己看书，逼迫自己做题。虽然这次也是迫不得已，但我心里没有半分怨气，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莫伶俜自以为领悟，“你没做错任何事，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就算这一步走错了，我也无怨无悔……”
“相信我，你没错。”她宁愿他是为了前途不得已离开，也不愿他心中了无牵挂孑然离去，至少他在告别时还能有一丝不舍。
“我信你。不过是一座太平洋而已，海水再深也无法淹没我的信仰。”
莫伶俜怔怔地看着身旁的林慕晗，没能从他坚毅的脸上看到一丝眷念。比起班上的女同学，她或许已幸运了许多倍，至少她得到了他的专程告别。可是，她是该庆幸呢？还是该尽早说出告别的话语呢？
“莫弱知道你要离开，指不定要多伤心。”
“所以……请你暂时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可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啊。”
“她是个很重情意的女孩子，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我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她，这样她心中的伤怀就能晚一刻、少一刻。”
莫伶俜为适才的庆幸感到可笑，比之他对于莫弱，自己得到的专程告别又算什么。
“那你为什么选择今天就告诉我。”
“因为你是一个沉稳的女孩子，我愿意第一时间告诉你。”
莫伶俜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以这样仓促潦倒的结局落幕，他的溢美何异于嘲讽。如果他单是为了前途狠心远走，她都可以隐忍原谅，但若他心中对自己没有半分眷顾，要这样的告别何用……
看着他们并肩远去的画面，校门口的宋逸如冷笑着将单车掉头，心中那残存的期许被击得粉碎。放过自己吧，看清现实吧，再继续也只是患得患失，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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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你别走！”
莫弱被一阵急促激烈的呼喊声惊醒，即刻查看对面床上——满脸冷汗的莫伶俜从睡梦中惊起。
“姐姐，你怎么了？”莫弱来到姐姐身边，轻抚她背部。
莫伶俜无力地靠在她身上，眼神空洞、痴痴傻傻，“林慕晗要走了，他要离开我了……”
眼前这个人，是那个将一切都看得淡淡的莫伶俜吗？莫弱不敢置信般自说自话：“以前只有梦到妈妈时，你才会这样哭泣。”
“当我终于下定决心，他却要就此离开我的世界，留下我措手不及。”也只有在睡梦中，她才能正视自己的心声——她做不到豁达，怎样都做不到。
“姐姐，只是做梦而已，你别担心。”
“不是做梦，是真的，林慕晗真的要走了！他连同我的告别都付诸实施了！”莫伶俜紧紧抓着妹妹的手，急切陈述。
莫弱直到此刻仍不愿相信，“怎么会呢，我没听他说啊。”
莫伶俜陡然清醒，“他特意不让我告诉你的。”
“他要去哪儿啊，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
“父母安排他去国外留学，下个月就走。”
游乐场的欢声笑语历历在目，那样鲜活就似眼前，莫弱失了魂般呢喃：“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莫伶俜嗤笑，“我倒宁愿自己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
她注视着满脸错愕的妹妹，心下开始隐隐不安，“他说的没错，你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定会很难受，所以他连离开的消息都不愿提前告诉你，不愿让你多伤心一刻。”
“他还说，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亲自向你告别。”莫伶俜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妹妹，心中的疑问渐渐堆集，那隐隐的不安正是由来于此。
莫弱痴言：“他总是一心一意为别人着想……”
“可他却把我想得太坚不可摧了。一年半的同窗生涯，我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我。他知道你会伤心，却不知道我同样会难过。他思虑到了你的羸弱，却忽略了我的孤单伶俜。在他心里，我是有多坚毅顽强、刀枪不入……”
看着姐姐伤心欲绝的样子，莫弱心中绞痛不已。此刻，她连他要离开的消息都不那么在意了，一心只想姐姐重新振作起来，“是他把我想得太不堪一击了。我把他当成师长一样敬重爱护，对他的无私相助感激至深。他要离开，我心里也很遗憾、很不舍，但他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我心里更多的是祝福。”
妹妹的话没能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莫伶俜反而更加失意了，“你看，他那么聪明，却把我们两个分析反了。你才是坚强理性的那一个，我却是不堪一击的那一个。”
莫弱心疼地搂住姐姐，轻言劝慰：“既然他要离开已成事实，你要试着早点接受才好。”
莫伶俜无助地靠在妹妹怀里，目光空洞忧伤。
夜，如潮水般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姐妹俩在月光下深切相拥，共饮离愁别绪。
习惯了这么多年扮演强者角色，就让我在你怀里无助一次吧。他要离开一事已让我倍受打击，但我更害怕最沉重的那个打击来自你。
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慕晗哥哥这么在意，以后我一定不占用他的时间了，让他在剩下的日子多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