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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气温的与日俱增，学期已过去了一小半。
下午时分的高二（五）班，两位同学站在讲台边对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夸张的腔调没能打动林慕晗。他偏过头，对身旁的莫伶俜细语：“这学期的古文朗诵课，你一次都没有参加，是又打算‘弃权’吗？”
莫伶俜似与一个熟谙的人对话：“这么激烈的‘战事’，弃权也不为过。”
“你每次都能在放弃诵读分的情况下得到全年级第一，真是了不起。”他轻松诙谐地对话，镜片下反射着明澈的光芒。
莫伶俜腼腆发笑，“你就别打趣我了，我不并是狂傲到瞧不起这几分……”
林慕晗眉清目朗，“那为何不上去试试呢？”
她惘然地垂下头，“我是一个不合群的人，不敢独自上台，面对台下那么多眼睛。”这或许，跟她之前不敢登台唱歌，是一个道理吧。
林慕晗沉吟了一会儿，温柔道出：“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看着他满是鼓励的眼睛，莫伶俜怔住了。心底似乎有什么痕迹在松动，囹圄似的茧衣以破竹之势土崩瓦解，有一股能量从海底扶摇直上，极速冲破海平面，飞溅起遮天蔽日的水花。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角抿起斑斓若曦的笑容。
当讲台边的吟诵落下句点，语文老师发声：“还有哪位同学愿意上台展示？再次说明一下，没有上台朗诵的同学，期末是没有加分的。”
话音落地，林慕晗款款起身：“我和莫伶俜同学。”
听闻此言，班里上下都很意外。当然，最意外的还属宋逸如。看着他们步调一致地走向讲台，他一股气流涌上心头，差点没晕厥过去。
莫伶俜扭捏地站在讲台边，一吸一定十分不自然。林慕晗的眼波给了她开口的勇气：“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林慕晗笔直地站着，声音清清朗朗。
在他的带动下，莫伶俜渐入佳境，“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台上用心朗诵的同时，空气中扬起流言的尘埃：
“看这样子，她是被我们的林大男神攻陷了吗？”沈妍挤眉弄眼地挑起是非。
“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对林慕晗多客气，对宋逸如多冷淡。”
“那又如何，我打赌慕晗不会看上这个冷面怪！”
“唉，可怜了我们的逸如男神，白瞎了对她那么好……”
朗诵声与窃窃私语同时停止。语文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在名册上记下评分。
高中入学这么久，莫伶俜终于第一次拿到了语文课的诵读分。
而后，语文老师执起课本，慢悠悠地走向讲台：“刚才，两位同学的表现很不错。今天的朗诵就到这里了，这节课剩下的时间，我们讲一讲诗词中的平仄格律……”
本来一切并无异常，宋逸如突然义愤难平地起身，“语文老师，还没到下课时间呢，让我也朗诵一首吧！”
语文老师本不想答应他，又怕他闹什么乱子，只得由他上了台。
他手里捏着一本不知哪里搞来的刊物，一板一眼地发声：“如何让你遇见我……”
适一开口，语文老师便不满地敲了敲桌，“宋逸如同学，我上的是古文朗诵课。”
宋逸如不睬她，继续一字一句，句读开来：“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台下的女生都被他难得的认真所吸引，按捺不住小鹿乱撞。不过，他的声情并茂并没有感染到莫伶俜。她始终沉浸在适才的对吟中，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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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最后的自由时光，宋逸如犹豫不决地徘徊在武馆楼下。
为了验证心中的答案，他最终还是将车头对准了城西方向。
去年以来，在林慕晗的强势进攻之下，他全民偶像的地位已然不保，莫伶俜的心也随之下落不明，他每每想到都痛心疾首。
偶像光环都是次要，最近他始终在为那个问题烦扰，那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莫伶俜的心声。他想要光复形象、想要班上的女同学和林慕晗都看到，他才是实至名归的“浅阳男神”，莫伶俜的选择只能是他。
头顶天色渐晚，幸有一路微风相伴。路过电影院时，一张制作精美的海报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心动不已，想也没想就买了两张票。
十多分钟后，他第无数次驶进清风巷，并鼓足勇气，第一次敲响了莫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莫弱，她一看见来人就问：“你来找姐姐吧？”
宋逸如笑嘻嘻地回应：“那是当然的。”
莫弱心领神会，朝房间喊了一句：“姐，逸如哥哥找你！”
趁此时机，宋逸如伸长脖子在屋内扫荡了一圈。果不其然，他在客厅角落发现了“宿敌”林慕晗的身影，顿觉不爽。嘁，就不信没办法把你们两个分开。
听到叫唤的莫伶俜怔了一瞬，十分缓慢地起身。平房门口，她并没有将客人请进屋里，而是语调平直地发问：“找我干嘛？”
宋逸如作娇羞状，“想你了呗！”
她沉静以对：“再胡说我就关门了。”
“别别别！我是来请你看电影去的。”宋逸如将电影票扬在手里，“看——《诸神之战》，美国大片呢！”他看似自信却无比心虚地笑着，只盼着小孔雀能为他争口气，好给他一个机会在那人面前耍耍威风。
一边是满眼期待的宋逸如，一边是用心讲授的林慕晗。莫伶俜心里好似被什么牵绊着，有片刻的失神，“算了，我没兴趣。”
尽管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半点的摇摆不定，但宋逸如知道，她已经做出了不容置喙的选择。可是，他不能再让自己输，让自己败退……
“要是你不喜欢这种片子也没关系，咱们去电影院看看别的吧？”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她黑亮的眼珠中演绎出不可企及的淡漠。
“那我带你出去吃东西，或者散散心，如何？”
“都这个时候了，我不想出门。”莫伶俜似乎不是很耐心。
始终没被请进屋内，宋逸如锐气尽挫，“那你……就让我这样回去吗？”
“不然呢？”莫伶俜呛了一声，再无其它表示。
宋逸如苦涩浅笑，仿佛亲耳听到自己被宣判死刑，“那好吧，我走了。”
他终于转身，莫伶俜轻轻将房门关上，目光温柔地落到角落里。
你听，她连关门都那样轻柔小心，生怕他受到一丝打扰。宋逸如收起的脸上的笑意，生成一股不可言说的阴郁：
我以为，你肯为我紧张、为我焦心，是在给我机会。开学以来，我听你信你，再也未生事端。可你又为何若即若离，让我看不明白。
我到底该死撑到底，还是顺其自然？难道就只能这样任你主导吗？
揪心茫然，踟蹰不前。苦恋一个人，原来是这等滋味。宋逸如忽然无比悲哀地意识到，只要那个小白脸存在一天，小孔雀就永远不可能将他视为唯一。
弯曲冗长的巷道中，他轻笑着瞥了一眼手中的电影票，猛然发觉自己竟已可怜到这地步，连个一起看电影的人都找不到。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他，这就是全部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