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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校庆初选日的临近，莫弱迎来了她生命中的第十四个生日。
初中部的放学铃声打响后，宽阔的学校广场瞬时被热闹欢喜的初中生所填充。莫弱和安友年像往常一样，并肩走向校门旁的停车棚。他动作娴熟地将自行车从车棚里拖出来，率先坐到三角座上：“上来吧，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还有惊喜？莫弱忍俊不禁，好奇地发问：“什么地方啊？”今天中午，就在她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安友年从她的座位旁经过，将一张纸条扔在了她的课桌上。她打开纸条，上面是安友年拙劣的字迹：生日快乐。
“去了你就知道了。”安友年摆酷似地说道。
“好吧。”莫弱熟练地坐到车架上。
其实，只需那一句，便什么都够了。
成长的路上，很高兴有你作伴。只要你愿意与我为友，无论儿时多少荒唐误会，无论你身边是否还有其他朋友，我都愿意把你当做除爸爸和姐姐之外最亲密的人。
“这不是回家的路啊！”驶过一条街后，莫弱带着期许与不安说道。
“着什么急啊，又不是不送你回去了。”安友年带着一丝霸道。
莫弱吐了吐舌头，乖乖闭嘴。在此之前，薛曼已经用各种手段各种招式欺压她百次千回了，只因安友年对她习以为常的关怀。她只有安慰自己，总有一天，姐姐会帮她教训这个总是欺负自己的小魔女，就像当初教训嘲笑她的安友年一样。
霜降之后，天气愈发冷涩了。莫弱感激地望着安友年的背影，一边往手心哈气一边搓了搓手。不是因为气温低，而是因为身上的鞋服实在不够保暖，都是穿了一两年的旧件了。记得每到深冬之时，她的手上总会长一些难看的冻疮，年幼时的安友年总会因此取笑于她。而每当父亲看到她手上的冻疮，总是既心疼又忧伤。有一年父亲给她的手上药的时候，她曾清楚地听到父亲嘀咕了一句：你妈妈的手也是这样。
沿路的景象渐渐繁华起来，自行车在正街的非机动车道上张弛有度。不知何时起，光南市的商业区竟这样发达起来，到处都是成规模的街市。街上行人如织，颇有些大城市的味道。许久未上街，莫弱感叹自己就像个外乡人，对这些热闹一点也不熟悉。
安友年在一家装修小资的甜品店前停了下来，“等我一下。”撂下莫弱和单车，他走向店铺，对里面的店员说道：“一个巧克力慕斯。”
店员将一个包装精巧的点心递给顾客，被他转送到莫弱眼前，“吃吧，这家的慕斯很有名，今天特意带你来尝尝。”
莫弱欣然接受，傻兮兮地问了一句：“现在就吃吗？”
安友年帅气十足地跨上单车：“难道你是想等它变坏吗？”
莫弱本想带回去和姐姐一起分享，但为了不忤逆怠慢他的一片好意，当即便打开了点心盒子。一股清甜的香味顺势袭来，安友年佯装无视，“走啦，回家了。”
莫弱侧坐在单车后架上，满心欢喜地吃着点心，“友年，这个蛋糕好好吃哦！”
“说了不是蛋糕，是慕斯！”安友年霸道地纠正。
车子拐了个弯进入另一条街道，一间熟悉的店铺映入眼底，虽然经过翻新与改造，但莫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那份不曾放下的执念，在老天的安排下再次被鞭策。
眼看车子就要驶过去，莫弱连忙拍打安友年的背部，“停下，快停下！”
“怎么啦？”他不明就里紧急刹车。
莫弱跳下单车，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似地，来到那家店的橱窗前。店铺中央，一台白色三角钢琴优雅地屹立在原处，三年过去光彩如初。莫弱怅然若失地笑笑，这么久都没被卖出去，你一定是在等待着我带你回家吧！
安友年也来到了橱窗前，不解道：“发什么神经呢！”
“你还记得这里吗？”莫弱笑言，嘴角的笑涡似含苞待放的梨花。
“这是……”安友年紧盯着店内陈设思索了片刻，又抬头看了一眼店铺招牌，思绪瞬间被打通：“这不是我们小学时帮你姐姐买琴的那家琴行吗？怎么了？”
莫弱像怀揣着什么小秘密，狡黠地笑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车子平安地驶进了清风巷深处，没有被黄玉逮住，莫弱如释重负般对安友年挥挥手，少年背影如风。他还是跟多年前一样，如果相送必定送到家门口。
莫弱走进屋子，将书包放在堂屋角落的小木桌上。随后，她走进厨房，开始例行准备晚餐。当看到灶台边的食材时，她惊喜之余是为难——灶台边上除了一些时令小菜，还有半只鸡，一条鱼。父亲每天都会在中午回家休息时带上晚餐食材。
莫弱将鱼拿在手里看了看，“这要……怎么弄啊……”有时候父亲回来得早，正好能赶上家里炒菜，看这情况，唯有祈盼父亲今天能早点回家了。
就在莫弱洗菜、择菜进入尾声的时候，莫伶俜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她将书包放在房间的椅子上，问正在后院忙活的妹妹：“要我帮忙吗？”
莫弱像往常一样笑着摆摆头，“不用不用！”
莫伶俜没有再多说多做什么，转身向房间走去。她向来是不喜欢多费口舌的人，妹妹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信什么。
将电饭煲的插头通上电、食材都洗净后，莫弱进到堂屋里开始写作业。不多时，房间里传出姐姐婉转的歌声和灵动的琴声。就在前些日子，姐姐将那台许久未弹的电子琴从柜子里抱出来，再次开启了她的音乐之路。如今，这样的情景已经持续十多天了。联想到学校即将举行的校庆活动，莫弱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
同样的曲调与歌词重复了三四遍之后，歌声与乐声同时戛然而止。莫伶俜走到房间门边，对客厅角落的妹妹招了招手。莫弱欢快地进入房间，莫伶俜对她说道：“你坐着，我弹首曲子给你听。”
莫弱笑嘻嘻地入座，莫伶俜将双手放到琴键上——琴声响起，莫弱当即就听出了这是《生日快乐歌》的曲调。音符的流转间，她无比感激地望向姐姐凝神指尖的侧脸，眼泛泪花。这已经是她今天收到的第四份惊喜了。
尽管欢喜，莫弱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年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日是被庆祝的。她多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理所当然地为姐姐送上一份生日礼物。
琴音正浓，莫伶俜含笑看向妹妹，她亦微笑回应。
落下休止符，莫伶俜眼对琴键，像害怕什么似的目光空洞：“我报名参加校庆了。”不等妹妹说出鼓励的言语，她紧接着说道：“不要让爸爸知道。”
莫弱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她知道姐姐一直以来都渴望一个站在台上的机会，可她从小到大都不敢迈出这一步，这次真的能抛开阴影，面向众人勇敢发声吗……
莫弱刚想表达要去初选现场当粉丝的意愿，一阵机动车轰鸣声隐隐传来。莫伶俜不紧不慢地将电子琴的插头拔下，莫弱连忙为她打开衣柜门，二人合作默契无间。
莫海亮的三轮摩托今天驶进清风巷的时间要比平常早了很多。他打开家门，电饭煲的保温灯刚好亮起。莫弱自觉地来到后院，准备给爸爸打下手。院子里忙活的同时，莫伶俜将书桌前的窗帘拉开一个小缝，只瞥了一眼，便开始心无旁骛地做作业。
灶火持续发力，鱼肉渐渐炖出了雪白色的汤汁，鸡肉飘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莫海亮往炒菜的锅里倒了些许菜籽油，油锅烧热，他开始炒最后的几个小菜。
灶火熄灭，餐桌上难得这样丰盛。一家人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开启最淳朴原始的庆祝方式。自从丹华走后，莫家便再也不兴吹蜡烛许愿送礼物这一套。这些年来，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有一些疼痛阴霾，即便是再值得欢庆的日子，也没有心情忘记逝去的人大笑大乐。这幢灰暗的小平房里，已多年未有欢乐气氛。
纵使清贫，莫弱依然对当下所拥有的一切充满了感激。感谢妈妈给了我生命，感谢爸爸爱我疼我，感谢姐姐对我无可替代的爱护，感谢邻家少年安友年的陪伴。
“弱弱，今天是你的生日，多吃点。”莫海亮夹了一块雪白鱼肉到莫弱碗里。
莫伶俜只顾低头吃饭，既不多看也不多言。卷翘的睫毛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跳跃在眼眶。她已经将桌上的小菜夹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往装鱼的铝锅里伸一下筷子。
“谢谢爸爸！爸爸你也多吃点。”莫弱往爸爸碗里夹了一块鱼一块鸡，又将唯一的一个鸡腿夹到姐姐碗里。姐姐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异动。
在莫弱的印象里，姐姐好像从来没吃过鱼，怕是她不喜欢鱼的味道，莫弱也不敢贸贸然夹鱼肉到她碗里，只能希望她多吃点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