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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接到消息,老夫人要见她,忙放下碗筷。
两人病房挨得近,仅一墙之隔,走廊里喧喧闹闹的议论声早传进耳中。
一推开门,对上戚家众人的视线。
谢辞见到她,在原地愣住,早不知该用什么情绪对待眼前人。
一向乌眼鸡看她的陆暖暖,垂着眼,手指搅在一处,面上的表情最是精彩,一会儿愁得乌云密闭,一会儿气得紧咬下唇,一副去厕所拉屎死活拉不出来的便秘表情。
桑榆不由得多看了陆暖暖一眼,可能是体型偏瘦,本应该四五个月大的肚子,看上去跟刚显怀差不多,难怪谢辞头顶上的绿帽子,一直摘不掉。
推开病房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短短两天功夫,瘦了一大圈,本就不饱满的下颚,越发显现出棱角,瘦骨嶙峋让人心疼。
戚老夫人费力朝她招招手,桑榆赶忙上前握住。
本应该热热闹闹准备过八十大寿的老人,却要在病床上度过杖朝之年,让人唏嘘。
桑榆忍住喉咙间的哽咽,轻声道:“老夫人,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戚老夫人眼角微湿,转眼看着戚淮肆。
戚淮肆会意,伸手搭在桑榆葱白细长的手指上,老夫人会心一笑:“好……”好好的。
桑榆余光瞥向身旁的男人,感受到手背上的掌心微微用力,滚烫的体温通过手掌传递到心窝,滋养了一方菏泽。
“奶奶放心,我们很好,以后会更好。”
戚淮肆目光灼灼盯着桑榆,等她附和。
桑榆脸一红,望着老人殷切的眼和手背上男人微微攥紧的力道,嗫嚅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戚淮肆抿起唇,想起余晖去戚家老宅调查的结果,凝起眉:“奶奶,这回摔倒不是意外,对吗?”
桑榆愕然,不是意外,难不成是人为?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为之,狠心把耄耋之年的老人推下楼梯,明摆着是杀人害命,没打算给老人生还的余地。
戚老夫人眼眶中续满泪水,喉头哽咽好几回才忍住没在小辈面前失态。
戚家百年之家,世风清白,从小教育子孙知廉耻,懂道义,没想到孙子辈出了个丧心病狂,枉顾人伦的混账东西。
那天,她刚跟戚慕安在客厅里聊到故人之女,打算到二楼收藏室里翻出旧日相册。
刚拐上楼道,听到一声熟悉的男声,没个正行地说着调情的骚话,她一开始以为是家里哪个年轻女佣人跟戚潭声勾搭上。
这个孙子是个什么德行,老夫人心里清楚得很,当初送他出国也是因为男女关系不干不净,想着让他受受罪,没想到几年过去,陋习没戒掉,外国人那套学得更加顺手。
她刚准备出声训斥,又听到一阵娇俏的女声,硬生生将她的双腿扎在原地,竟然是陆暖暖!
“要死啊你,差点摔了你儿子!”
“我哪舍得啊!”
从楼梯把手的缝隙中,老太太看到戚潭声调笑着在外曾孙媳妇脸上亲了口,两人腻腻歪歪走进卧室,去干什么了,不用想也知道。
那一刻,她的怒火涌上心头,败坏家风的东西,当初就不该接他回来!
被愤怒冲昏头脑,戚老夫人当即敲响房门,门内人窸窸窣窣打开房门,震惊地望着门口站着的人。
接下来一阵推搡,戚潭声视线从不远处的楼梯上扫过,被强拉硬拽的胳膊一甩,一声巨响后,世界归于安静。
戚老夫人脑袋狠狠磕在台阶上,瞳孔中映照出楼梯口上方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彻底昏死过去。
从昏迷中醒过来后,戚老夫人第一件事就想处置那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谁知戚淮肆先出手,把人直接送进警局。
儿子戚严还敢来她面前喊冤,要不是手上使不出力气,一定狠狠甩他一巴掌,戚潭声敢肆无忌惮,少不得这个当老子的不作为!
桑榆见老夫人情绪激动,心里一惊,戚淮肆猜对了!
可惜老夫人现在张不了口,手指颤抖得跟帕金森一样,问不出太多话。
当晚在戚家老宅就那些人,一个个提名,老太太用眼睛示意,抓住凶手不是难事。
戚淮肆先从几个仆人开始,老太太没反应。
又报了戚慕安和谢辞父子俩的名字,依旧没反应。
直到戚潭声的名字脱口而出时,老夫人的眼睛猛地一眨。
戚淮肆没多意外,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只有他了,罪行本上又增添一条谋杀血亲,戚潭声下半辈子都别想再出监狱。
桑榆和戚淮肆长舒一口气,病床上的老夫人却“咿咿呀呀”声音激动起来。
——
半夜,刮起大风。
病房值班的小护士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打起瞌睡。
戚老夫人的病房今夜无家属值守。
公司琐事繁杂,清理垃圾后,人员变动很大,戚淮肆晚上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离开。
桑榆也被家人叫回家修养。
病房里空荡荡,除了机器时不时“滴”一声,闪着绿光,连病床上人的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一道黑影轻轻打开房门,钻了进来,身上穿着护士的白大褂,口罩挡住大半张脸,只有一双杏仁圆目露在外面。
楼道里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照在病床上人半明半昧的脸上。
戚老夫人呼吸绵长,跟常人无异,陆暖暖心中越发确定今天听到的传言。
这老东西病情越发稳定,过不了几天定能开口说话。
到时候,老不死的说出那天的情形,以戚淮肆赶尽杀绝的狠劲儿,谢家哪还有她呆的份儿。
戚潭声被戚淮肆弄进警局,想出来是不大可能,她不能再丢了谢家这座靠山。
陆暖暖眼神冷冽,透着死亡的狠厉,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枚针管,将里头的液体打入床头正输液的吊瓶内。
语气森森:“老太太,你活得够久了,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我不忍心看你临了被病痛折磨,好心送你一程,放心,安乐死,很快的。”
针头拔出来的一瞬,陆暖暖赫然对上一双睁开的眼,吓得险些喊出声。
戚老夫人“呜呜”喊着,像是在痛骂她的绝情,又像是在无助地求救。
陆暖暖手上带着手套,将输液管调到最大速度,嘴角恶毒地扯出抹笑:“别怨我,要怨就怨戚淮肆,要不是他把我儿子的父亲送进监狱,害得我无依无靠,也不会想到这个方法送你一程。”
“你说你命怎么这么硬,”陆暖暖咬着后槽牙,狠狠道,“那么高的楼梯都没摔死你。”
她抿紧唇,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啪嗒”一身,头顶的吊灯在一瞬间亮起,刺眼的灯光射得她睁不开眼。
陆暖暖顾不上刺痛的眼,猛地回头,瞳孔地震,后背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
桑榆举着手机将眼前的一幕拍的清清楚楚,戚淮肆站在她身旁,目光如同看向死人一般冰冷刺骨。
“我说这招好用吧!”桑榆得意地将视频保存起来,随手转发出去。
陆暖暖脸色煞白,连忙掀起床上的被子,被单洇湿一片,本应该插进老太太手背上的针管,正扎在一只假手上。
“你们……你们是故意的?”她下意识想脱门而逃,被戚淮肆拽着胳膊,跟提小鸡崽子一样控制住,双手扣在背后,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桑榆上前查看戚老太太状况,见她温柔朝自己眨眨眼,才放心下来。
下午验证凶手时,她便察觉到不对劲。
故意透露出老夫人情况稳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口说话的消息。
晚上埋伏在这儿,等着心虚的人上钩,没想到这么轻松,一击即中。
让她意外的是,给谢辞带绿帽子的竟然是戚潭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桑榆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关上门,大家都是亲戚嘛。
就是不知道此刻看到视频的谢辞,会是什么心情。
谢家。
“哐哐当当”瓷器摔碎的声音,吵醒所有人。
佣人们闻声赶到客厅,见到碎了满地的珍贵瓷器,连檀木架上的观赏品,无一幸免。
戚慕安披着外套下楼,满脸怒意,本来最近睡眠就不好,好不容易有些睡意又被惊醒,语气不善:“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谢婉一向晚睡,正跟新认识的男孩煲电话粥,被打扰同样不满:“哥,你干什么,都几点了?发什么疯?”
说完扫了眼四周,问道:“嫂子呢?”
一提到路暖暖,谢辞本发泄到一半的怒气再次涌上心头,一脚踹飞桌椅,面目狰狞,那模样比地狱里的修罗好不到哪去。
戚慕安立刻知道是小两口吵架了,不悦地皱眉:“她现在怀着孩子,你发这么大火,吓到我孙子饶不了你!”
谢辞嘴角扯出抹骇人的笑:“孙子?谁的孙子?我tm才是孙子!”
谢婉以为哥哥被气糊涂了,安慰道:“哥哥,你胡说什么呢?嫂子人呢,这都几点了,你是不是把人气跑了,你的脾气太差了,除了之前那个想攀高枝的桑榆,谁能受得了?”
“闭嘴。”
戚慕安呵斥一声,谢婉瘪嘴,“本来就是。”
谢辞踉跄两步,走上前,从地上捡起手机,递到戚慕安面前。
戚慕安看着屏幕稀碎的手机,皱了皱眉:“坏了再买就是,犯不着……”
话没说完,看到被点开的视频,画面中人背对着镜头,声音却无比耳熟。
“老太太,你活得够久了,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我不忍心看你临了被病痛折磨,好心送你一程,放心,安乐死,很快的。”
“要不是他把我儿子的父亲送进监狱,害得我无依无靠,也不会想到这个方法送你一程,你说你命怎么这么硬,那么高的楼梯都没摔死你。”
……
谢婉吓地捂住唇。
外曾祖母摔倒是陆暖暖干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潭声小舅的!
再看了眼视频发过来的人,桑榆。
她语调颤动:“会不会是桑榆陷害的?她恨你当初抛弃她,故意的。”
谢辞苦笑一声:“这些话是那贱人亲口说的,能有假?难怪每次产检都不让我陪,她那么作一人,这事上倒体贴得很,原来是怕我发现这贱种压根不是我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