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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已渐渐退去,天空已逐渐泛白,车夫睡的昏昏沉沉的,关暮远驾着马车飞快的向前,他恨不得飞起来,一股风一样的飞到雪域天山。
何欢后来一直没睡,静静的守着疏禾,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怪,很矛盾,很迷茫,也很担忧。此去天山,还不知能不能找到那紫霜,夫人的情况这么危机,她竟是焦急的慌张。
听着马车飞速奔跑的车轮辘辘声,还有那人急切的驾马车的声音,她的心头开始发软。
“驾!驾!驾!”
急促的声音,打破即将破晓的黑夜。
何欢想起以前,自己混在一群奴隶里面,被大原士兵追赶,那时候刚刚发生战役,大原获胜,北宛失败。大原国主新扶持的王为了显示对大原皇帝的中心,送了一大批奴隶给大原皇帝。
那些士兵残忍至极,不给吃的,也不给喝的,催促着她们快走,走不动的就用马鞭子使劲的抽打,好多奴隶都被打死了。浑浑噩噩的行了几天,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她实在是太累了,好想歇一歇,但是那些人是不允许的。
她实在忍受不了,差点就摔倒在地,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扶了她一把,她很感激的看了那个人一眼。干渴,嘴唇干枯泛白,她实在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来。
这时一个士兵拿着一个马鞭子走了过来,什么都没问,劈头盖脸的马鞭子就挥了下来,一鞭子就把她给打倒在地,鞭子正欲再次落在她的头上,突然旁边的人往她这边一扑,替她挡住了鞭子。
她明显的感觉身后的人浑身颤栗,这些士兵,下手真狠,毫无人性可言。
她真恨,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那士兵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狠狠地抽打,边打边吼,“你逞什么英雄,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救美?不知天高地厚,找死是吗,爷爷我成全你!”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马鞭落下来,她感觉身后的人一动不动了,可鞭子依旧没停,她吓得哭了起来,都是不敢哭出声音,任凭泪水簌簌地往下流,她感觉生无可恋,还不如死了才好。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住手!”
那声音干净有力,怒气横溢,那士兵立马住手,何欢这才把身后的人放好,看着眼前人双目紧闭,嘴唇干枯脱皮,泛白,一张死灰色的脸,看起好恐怖。
何欢吓得浑身发抖,她救助似的看向马背上的人,带着斗笠,面纱挡住了整张脸,能感受到面纱后的那张脸怒不可遏。只见那人抽出腰间的佩剑,在猝不及防的瞬间,穿插进刚刚打人的士兵胸口。
见状,人人惊恐,那些士兵都过来向那个蒙面人求饶,那蒙面人什么话都没说,抽出剑,“唰唰唰”的剑一挥,那些士兵都口吐鲜血。
没人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那些士兵都死了,再仔细一看,都活着,只是他们都摸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今日割舌,是让你们闭嘴,若今日之事泄露,下次割的就是你们的项上人头。还不快滚!”
那声音不怒自威,铿锵有力,不容他人质疑,那些士兵连滚带爬的跑开了,只留下一群奴隶在原地。
看着那些士兵跑远了,那个人才跳下马背,一步一步走过来,在她旁边蹲下。
“好心人,快救救他,他快死了!”
何欢焦急的想那人求救,刚刚替自己挡鞭子的人快不行了,她想救他。
那个人伸手探了探旁边躺着的人的鼻息,然后迅速的把那人扶起身来,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从小瓶里倒出一粒圆形的东西,掰开那人的嘴给塞了进去,然后在后背上一拍,估计那人口中的药就吞了下去。
很快,那人就缓缓的睁开眼,那些奴隶都围了过来。
来人说:“都散了吧,各自回家去,别让那些士兵再抓住了,今日之事,还望大家忘记,切不可走漏风声。”
那些奴隶获得自由,自是高兴地,都跪下来向那个人跪拜叩首,权当谢礼。
来人嘱咐道:“走吧,快走!逃的越远越好,此去向西北行,一直走,投靠那些部落,保住一条命,永不可再踏入大原领地!”
那些奴隶,连忙向西北方涌去,逃命去了。
“你怎么还不走?”
这是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惶恐的抬头看那个人,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是怕的要死。
她说:“我...我...不知道去哪里。”
来人问:“刚刚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她说:“他...他救了我,受了严重的伤,我...我不能走。”
来人又问:“你想救他?”
她点头,说:“嗯,想!”
“你要怎么救?”
她赶忙跪下,匍匐在地,声音哽咽,“求大人救他,求您了!”
她匍匐在地,泪水混着灰尘占了她一脸,许久没听见回话,她也不敢抬头看,她以为那个人走了,很久后那人才问她。
“你多大了?”
“我今年十一。”
那人像是在思考什么,许久不说话,她有点急了。
“大人,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求您救救他,我给您当奴隶。”
“我不需要奴隶。如果你非要跟着我,可以,但是全部都要听我的。”
“叩谢大人,奴婢给您当牛做马...”
“我说了,我不要奴隶。起来吧!”
她得令如释,立马起身,只见那人抱着躺在地上的人,快步往马那边走去。
她赶紧跟着走,可是腿不听使唤,脚抬不起来,有心无力,她站在那里急哭了,她很怕那个人丢下她就走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使劲挪。
“别动!”
她一抬头,就看见那个蒙面人朝她走来,她走近,一把抄起她,抱着就向那马儿走去。兴许是身体太虚,她感到一阵眩晕。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感觉自己在马背上,马儿跑的很快,她什么都看不见,昏昏沉沉的,很迷糊。
不知过了好久,她才醒过来,她环视四周,这是一个古朴的房子。她看看自己,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衣裳样式是她没见过的。
她起身下床,朝门外走去,这是一个农家小院,宁静,院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很好看的男子,一个妇人,那个妇人正在给那个男子泡茶。
见她走了出来,那妇人关切的问:“姑娘醒了,可觉着好些?”
她胆怯的点点头,小声说“好多了,多谢!”
“还是个懂礼貌的孩子。”那妇人高兴的笑了起来。
“过来!”
那个好看的男子喊她,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的问“您...您是那个蒙面人?”
男子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坐下!”
他命令她,她乖乖的走过去,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来,他把一碟点心推过来,给她吃。她太饿了,见那个人并不凶,又是经过他允许的,她赶紧抓起两块糕点就往嘴里送。
“慢点吃,都是你的,孩子,饿坏了吧,不急,慢慢吃,还有呢。”
那妇人一脸慈爱的对她说,可她还是不想停下来,她太久没吃东西了,饿的寡心闹肠的,现在看到好吃的,怎么停的下来。
妇人赶紧给她倒杯水,怕她噎着。等她一顿胡吃海喝后,那个好看的男子站起身,跟那妇人交代了些什么,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然后他朝着她走过来,风度翩翩,很是迷人。
“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都叫我阿欢。”
“阿欢、阿欢。”那人在嘴里喃喃的念了两遍,然后看着她说:“你以后就叫何欢了!以后都必须听我的,这几天你就先在这里住,等我忙完了,我就来接你。”
“大人,您...您去哪里?我...我...您什么时候来接我?”她其实是想说我想跟你走,可是不敢说出口,那人说了自己要听他的话。
“你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许跑,要听话。不久,不久后我来接你,对了,多吃点饭,把身体养好,我以后教你练武功。”
她想起自己被欺负而没有还手的力量的时候,想起不能救那些奴隶的时候,她的心是渴望会武功的,她立马答应。
“好!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练功。多谢大人!”她双手作揖,然后跪下来磕头致谢。
“起来,以后不要跪我,也不要叫我大人,叫我主子!”
她看着他痴痴的笑了,“是,主子!”
何欢想起以前,内心忍不住一阵翻滚,自己是何其幸运遇到了那个人啊。
她想起她的主子没多久真的来接她,带她去了一个练兵的地方,她还看了跟她一同被救起的那个男孩。
主子真的教她练习武功,还对她百般照顾,不让那些粗鲁的士兵靠近自己,每次出去总是会偷偷给她带几盒点心,主子对她和那个男孩都很好。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将军,威风凛凛,好看的不得了的将军,那个男孩叫云暮,常常在将军身边,将军教他们两个习武,回想那些时日,内心就很幸福。
但是她常常发现将军愁眉苦脸,将军不开心,可她怎么逗都没有用。
直到后来,将军娶了夫人,她跟着进府做了夫人的贴身丫头,她才渐渐知道,将军的不快乐是什么原因。
但是她更加不明白,明明将军那么爱夫人,为什么娶了夫人后从不去见她?她把一切藏在心里,不敢说也不敢问。
还记得将军娶夫人的头两天,将军把自己喊到他的房里,郑重的对她说:“何欢,我要把你送到夫人那里去了,做她的丫头,贴身保护,代替我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伤,要让她快乐。”
“是,主子!”
“别让她知道是我让你跟着她的,在她面前不要提起我,这是秘密,谁都不能说,你只记住一点,夫人才是你的主子,你要尽心尽力的照顾她。”
“是,主子!”
“以后别叫我主子了,喊我将军,以后我会让云暮多去看你们,我......我就不去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感觉很想哭,但是她要忍住。
“云暮会装作不识你,你也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随机应变,你天资聪颖,炼武精进的也快,以你现在的武功,有能力能保护她,也能保护你自己;若是遇到棘手的事情,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报信,那‘紫流烟’随时带在身上,我才能及时来找到你们。”
“还有,万事依着夫人,只要不伤天害理,不伤害她自己,都由着她。”
“她也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就怕她自己伤害自己,所以,何欢,我拜托你,我恳求你好好保护她,不离开她半步,替我照顾她。”
何欢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声“将军”,便潸然泪下。
将军将她拥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傻孩子,不哭。”
“你的将军也不是好人,当初虽然救了你,现在牢牢的把你套在将军府,自己做不了的事让你做,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把别人放在她身边,我不放心;所以,何欢,将军求你好生伺候她!”
“您不要说了,我什么都听您的,我的命是您救的,我一定好好照顾夫人.....”
何欢想起那一晚将军对她说的话,眼角止不住泛起泪花,想起将军,她就想哭。
她想起,那天夜里,将军嘱咐完一切,把她送回她自己的住处,临走时,将军深深地给她作揖,她慌乱的作揖回礼。
她抬头,看见将军的背影在夜色里逐渐远去,那背影孤寂、落寞,染上一层风霜。
那背影,那背影,何欢猛地掀开帘子,前面驾车的人正挥动马鞭,马车飞快的向前,那背影落寞、孤寂,染上了一层厚厚的沧桑,是如此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