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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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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进府第一年的时候,关暮远不是出征在外就是带兵训练,他呆在府里的时间少之又少,即使他偶尔在府里,也是陪他的婉娘和离儿。

    所以她常常可以偷偷跑出去,去十字街,从头到尾乱逛一通,胡吃海喝,去酒坊买醇香的竹筒酒、白云间,去戏舍听戏,虽然她什么也听不懂,但还是觉得戏文很有趣。

    还有挽月楼的姑娘美的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肤若凝脂,面容皎洁,纤纤玉指,盈盈水波凝眸,一颦一笑,一步一回眸,步步入心,至此牵挂。姑娘们用的胭脂水粉都很香,她很喜欢那样的味道。

    挽月楼的珂珂,那是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子。身姿单薄,似风里摇曳的蒹葭,两弯柳叶眉似画,鹅蛋脸颊镶嵌着两个小酒窝,倒满笑容,一看就醉了。

    珂珂的古筝弹得特别好,疏禾去听过几次,怎么也听不够。她觉得这挽月楼真的不适合珂珂,这里的人不懂她古筝里的愁绪,也抚慰不了她干枯的心河。

    来来往往的那些人,不是纨绔子弟,就是粗鲁蛮人,他们只关心风月,从不在意前世今生。

    疏禾讨厌那些粗鄙的人来听珂珂的古筝,总觉得那是在亵渎她纯洁的灵魂。可她保护不了她,那时她常去挽月楼吃花酒,不容旁人来看珂珂。

    在挽月楼,疏禾还跟人打过架,后来才知道那是九王爷的妻侄。她把九王爷的妻侄打了,打完了她也不知道九王爷是谁。

    那天疏禾去听珂珂弹《镜花水月》,那是她最喜欢听的曲。珂珂是个安静的女子,歌喉甜美,她想如果自己是个男子,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求娶她。

    一身白衣素纱,似仙如画,青丝垂下,指尖生花。只是看着珂珂,疏禾就醉了,歌喉漫开,沉醉其中,那甜美细腻的歌声悠扬有磁性,她入迷了,幻想着自己是个男子,搂着珂珂飞檐走壁。

    一曲罢,在座皆意犹未尽,一片欢呼,一阵喝彩。

    “珂珂,弹的真好,我以后天天来给你捧场。”

    “捧场算什么,跟我走,我给你名分,还给你一个家。”

    “......”

    都是些浪荡登徒子,无非就是看中了珂珂的几分姿色。

    在一片欢呼中,珂珂一直都不曾回话,只是默默的抚弄她的广袖和古筝。

    众人还想再听一曲,珂珂点头应允。

    此时一个着华丽锦缎的公子,从隔壁雅座晃晃悠悠的而来,一身酒气,头上的金色的发冠已经歪了,白色里衣领口还残留这胭脂痕迹。一看就是登徒浪荡子。

    那人什么都没说,直愣愣地扑向珂珂,圈住珂珂就狂蹭乱咬,完全不顾场合,真是卑鄙无耻下流!

    在座的那些人“唰”地站起身就往外跑,脸上还挂着意味不明的表情。有的人笑,有的人看热闹,还有的人惶恐,就是没有人去救珂珂。

    刚刚还喝彩说要捧场的人,现在一个不留,那个之前还说要娶珂珂的男人,早不见了踪影。看来风尘里的赞美和承诺都是随口一说,可惜听的人当了真。

    一股怒火从小腹升上来,灼烧的疏禾喉干、想跳脚,她身边的何欢也是按捺不住,见疏禾直冲上去,她赶紧一把把疏禾拉到身后,她自己上去就是一脚,踢的那下流无耻之徒闷哼了一声。

    可他还是不放开珂珂,开始胡乱撕扯珂珂的衣服,何欢抱起那古筝狠狠的砸那流氓,没两下就把人给打翻了。

    那人醉的一塌糊涂,全然懵,他一副不知道为何被打的样子,一看就来气。何欢还准备再动手,她赶紧制止,闹出人命来了也不好。

    赶紧把珂珂扶起来,她被吓的不轻,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外衣被撕扯开,幸好里衣完好。疏禾将珂珂拉起来,准备带着她往后院跑,因为她的内寝在后院。

    这时从楼下涌上来几个人,穿着比一般人都华丽,服饰款样都很独特,看来与那卑鄙无耻下流的人有关,可能是那人的随从。

    那些人,看起都不是善茬,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躺地上的那个混蛋,全都涌上去。

    “公子!公子!”

    “是谁把我家公子打成这样?”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作声。疏禾欲向前一步,珂珂跟何欢两人同时拉住她,摇头示意,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那是九王爷的妻侄,姬横,仗着王爷,横行霸道。九王爷府的人,惹不得,公子不该为我出头的。”珂珂悄声对疏禾说。

    “公子?我?我……”,何欢挤眉弄眼,疏禾低头看看自己,这才发现她自己也是一副男儿身装扮。

    “咳,没事,本公子敢做也敢当,有什么事我担着。”

    那些随从看了姬衡的伤势,气的火冒三丈,其中一个人转身就拔刀,锋利的刀尖指向周围的人。周围的人害怕得很,都退的远远的。

    “说,谁?是谁伤了我家公子?”

    周围人抵不住压力,纷纷抬手,慢慢指向疏禾这边,对,他们指的就是疏禾。

    疏禾想“该来的总会来,反正我也没想着躲,既然如此,那就认了。”

    对面几个立马拔刀,跟着为首的那个直接冲过来,疏禾拉起珂珂就跑,何欢断后。以何欢的武功,打那几个毛贼绝不是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完了,她不会武功。

    一路跑一路打,那些个草包,没几招,就被何欢通通放倒,放倒就踢,“咕咕噜噜”,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从楼梯滚了下去。何欢也是至情至性的人,看不得良家少女被无耻之徒侵犯,干脆一脚把那个什么姬横也踹下楼。

    那些人急急忙忙爬起来,脸青鼻子肿,带着他家公子狼狈不堪的逃了,甚是解气。

    珂珂本不属于这烟花之地,不知为何沦落至此,关于这种人生大事,她觉得不便多问,所以就没问,送珂珂回房,告辞而别。

    回府后,疏禾越想心里越堵,珂珂人善良又柔弱,这次自己能救她,是因为自己遇到了,那如果自己没遇到的时候,她又该如何呢?还会有人就她吗?

    这些问题越想越害怕,甚至都不敢想。她本来躺着的,一咕噜就爬起来,匆匆忙忙的找吴妈。

    吴妈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疏禾入府以来,从没见她黑过脸,对丫鬟们的教导也是轻言细语。吴妈见疏禾来找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俯身问安“夫人”。

    “那个,吴妈,那个”,张嘴半天,一句话也没说不出口,似乎有点难为情,吴妈也是一头雾水,带着笑注视着她,她更加开不了口。

    “吴妈,我...我想借点钱。”磨叽了半天,终于把心里憋了半天的一句话说出来。

    吴妈笑意似花蕾绽开,“借钱?夫人借钱干什么?”

    疏禾在心里说:“我该怎么回答呢,说为珂珂赎身,不能啊,一旦说了,自己逛烟花之地的行迹就暴露了,这可不能暴露。该怎么说才好呢,似乎有点难,但我好像可以不回答的,吴妈明事理,毕竟这将军府的女主人的名头还在我这里。”

    “吴妈,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是办正事,不是闯祸的。”吴妈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越是看,她就越心虚。

    “难不成夫人在外养了个姑娘?”

    疏禾心里咯噔一滑,自己跟何欢溜出去的事情,府里应该没人知道。吴妈这么问,看来或多或少知道了些,只是她怎么知道的,这点她很好奇,但是她不会问,一问就表示默认了。

    不等疏禾开口,吴妈又说:“夫人真是折煞我了,这整个将军府都是夫人的,钱也是,要用自己拿就是了。”

    可她从来都不管将军府的任何事,也从不曾打理将军府,这一切都是由吴妈和管家在管理。

    “吴妈,你知道的,我从不打理,也不管账,我...我...”

    吴妈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笑意不变。

    “钱,都替夫人管着了!夫人可以随时拿,不能再说借。”

    “可这确实不是我的钱,在这个府里,我没钱,所以我是借的,向将军府借的。”

    吴妈笑意依旧,只是眼里的光亮渐暗,她转身向库房走去,轻叹一口气,极细微极细微的一声叹气,她听得真真切切。

    那身影很落寞,疏禾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府里的人都很落寞。不、不是这整个府,只是她这个院里的人罢了。

    疏禾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缘故,自己不受待见,她们的日子也跟着不好过。可这又能怎么样办呢,关暮远讨厌自己,她自己也讨厌他。

    很快吴妈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吴妈递给她,赶紧一把抓住,她生怕吴妈反悔似的。吴妈只是歪着头,看着她笑,那笑就表明了一切,话不用多说。

    在这个府里,还是有人真心对她好的。

    打开盒子一看,惊呆了,厚厚的一沓银票,摸起来真舒服。

    吴妈的话更让她惊讶。

    “这是三万两银票,夫人可以买下整个挽月楼,别说是赎回一个姑娘。”

    “我...我......”

    疏禾的嘴巴张的很大,但就是挤不出一句话来,她这才发现,会不会说话跟嘴巴张的大不大好像没关系。

    吴妈不再多说,任凭她惊掉下巴。

    “我,我确实想帮珂珂姑娘赎身,但我不知道行不行,所以没说实话。”

    “就算我把珂珂赎出来,我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才好。”

    当疏禾和盘托出时,吴妈一点惊讶都没有,好像她早已知道了一切,这让她有些慌张。心想难道自己溜出去的事情吴妈都知道?

    “我...我溜出去的事情,你、你们都知道?”

    吴妈摇摇头,“没,就几个人,嘴巴都严。”吴妈显然是怕她担心。

    她想,只要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好,自己院里的人知道也没事。知道还不是没说什么,还不是任由自己溜,不过她在心里特别感激吴妈。

    “夫人,挽月楼的事,需要帮忙吗?”

    这话说得及时,她太需要帮忙了,她还不知道怎么跟挽月楼的老鸨交涉,也还不知道把珂珂姑娘赎出来后如何安置,有吴妈在,她相信她一定会把这一切都安排好的。

    “好,太需要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安置珂珂姑娘。有吴妈相助,相信您一定会给珂珂姑娘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从她进府的那天起,吴妈就待她好,待她如女儿般疼爱。吴妈是这个府里除何欢外,待她最好的人,她不喜欢将军府,但是她喜欢吴妈。

    吴妈宠溺的看着她,“夫人,早些歇息吧,歇息好了明日才能办大事。”

    她点头示意,吴妈陪她进内寝,趁吴妈不胜大意的时候,就问她,“吴妈,您是怎么知道我跟挽月楼的事情的啊?”

    吴妈叹了口气,慈祥的看着她,吴妈想抚摸她的头发,伸出的手又缩回去。

    “夫人,有些人,不是看到的那个样子,也不是心里想的那样”,吴妈垂下眼睑,顺了顺呼吸,“夫人,还是早些歇息吧!”

    等疏禾在床榻躺下,吴妈替她掖了掖被子,才退出房,并关好了门窗。疏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里隐藏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