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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沅朝池愿招手，“过来。”
碘伏还没擦好，池愿避开医生的手，往沈修沅身边走。
他能感受到沈修沅在发火的边缘，走得有点慢。
沈修沅带着池愿，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很放松的语气，问：“池愿，跟我说说，为什么笨得一个人去单挑一群人？”
以多欺少常见，以少挑多……听着就荒谬。
暂时性的死一样的寂静。
沈修沅这是不相信池愿主动犯事的意思。
几位领导心里门儿清，同时在揣度这位自称池愿叔叔的人，到底是何许人。得罪他还是得罪剩下的家长，是个值得思考的选择题。
池愿拉住沈修沅的衣角，他知道沈修沅是想帮他讨公道，但是，“沈修沅，是我先动的手。”
他不想高高在上，遇见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沈修沅，因为他的事情落下风。更不想无辜的沈修沅踩进有关他的泥泞。
他做的事情，没有道理，先动手的人总是说不清的。而他要的就是说不清，他想吃这个亏，也必须吃这个亏。
“嗯。”沈修沅把他的手抓进掌心，问：“很重要吗？”
池愿的手凉，沈修沅的手滚烫，十指松松垮垮交缠在一起。池愿想起还小时，池御锦不忙，每次回家，总会花时间陪他玩玩，有时在公园闲逛，池御锦就这么牵着他的手。
他想挣脱就能挣脱开，对方也知道，但还是一直这么牵着，对方只是在给了他最大自由的前提下，想确定他在，他是安全的。
池愿无意识蜷缩了下手指，指腹擦过沈修沅的手心，轻轻柔柔。
没有失望，沈修沅在担心他，沈修沅真的和他站在一起。
绷了一下午的情绪，在这一刻，开始松动。
池愿骤然收紧了手指，像是把浑身的力气都汇聚到和沈修沅相牵的手上。
他想说对不起，他太冲动，做事不顾后果，添了那么大麻烦。
他还想问，工作忙完了吗？明明说是明天的航班，怎么现在就到了。他的礼物还有吗……
还想说谢谢，他人生里空缺了那么多年的位置，终于被人补上了。而那个人，站在他面前，帮他挡住了一切。
沈修沅任由池愿抓着，白皙的手背上被按出红印。
轻飘飘一句很重要吗，气得家长拍桌而起，怒上眉头：“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沈修沅收了轻松的姿态，沉沉威压散开，“你们的儿子管不住嘴，不懂得尊重人，池愿替你们管教还惹得一身伤。你说，我该是什么态度？”
“沈先生，是池愿动手打的人。”一班班主任不太赞同地皱眉，强调，“就在您来之前，池愿还把一个同学打进了医院！”
沈修沅只问：“看监控了吗？清楚是谁先挑事的吗？”
班主任气势弱了几分：“这……还没来得及。”
“有什么好看的，我儿子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打人难道不是事实吗？什么时候打人的还有理了？”家长搅混水，“池愿就是被你们惯出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敢打人，明天就敢杀人！不是池家护着，他这种人就该进监狱待一辈子！”
“是，池愿是我们惯着的。他运气就是那么好，生下来就该被惯着。”沈修沅的心偏得没边，一字一句，不讲道理，告诉所有人，“但他没有被惯坏。反而你们的孩子，至少不像表面那么无辜。”
沈修沅气焰太盛，几个孩子头埋得很低，有两个心虚的一直在扯自己家长的衣服，脸色紫了又绿。
沈修沅看在眼里，说：“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又藏了什么，真相大白那一天不会太晚。我希望你们记住这份愤怒，到时好好管好自己的孩子。”
“如果是池愿主动挑事，打了人，我们接受学校的处罚。可是想往他身上泼脏水，我不同意。”他说得那么笃定，就好像他不同意，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池愿一样。
哪怕池愿做的是一件不合规矩的坏事。
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吗？池愿恍然想，沈修沅撑起了一切，他像是活在梦里，笨拙得失去了清醒思考的能力。
池愿抬头看着沈修沅的侧颜，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
有些东西悄悄变了。
不能选择的事情很多，不受他控制的也很多。但被撑腰的感觉太好了，池愿想抓住沈修沅。
离开沈修沅的公寓，过回自己的生活，再逐渐淡出有沈修沅的世界，一件必然会发生的小事，但池愿耳边是沈修沅的声音，掌心是沈修沅的温度，他站在沈修沅庇护的地方，生出了抗拒。
“我们家小朋友还伤着，就不多花时间和你们闲聊了。”沈修沅牵着池愿的手离开，“等你们看完监控，找个时间，我们做家长的，再仔细聊聊。”
沈修沅意有所指，留下一句话：“不论是哪件事，该惩罚的都要惩罚，一个都漏不掉。”
池愿无心去想教室里还会爆发怎样一次争吵，他被沈修沅牵着，只知道跟着沈修沅走。
离了教学楼，弯弯拐拐到一处没人经过的小路，沈修沅不牵他，池愿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沈修沅的愤怒没有消失一分一毫，他转身抓住池愿的肩膀，行为有些失态，问：“池愿，为达目的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也没关系吗？你知道我今天不来，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池愿声音低哑，冲着沈修沅扬起一个灿烂的笑，“祝我有勇气找到自己的自由。沈修沅，还记得吗？”
“需要你这种勇气！？”
他不来，池御锦被池曦警告过，更不敢露面。那池愿就只有一个人，他会被啃咬撕碎，会面对他这个年纪处理不了的困境。古时说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并非没有道理。
池愿完完全全在胡闹。
肩上的力度更大，沈修沅有满腔的怒火要发，连带着池御锦的一份。
做事不顾后果的兔崽子就该被吊起来，好好打一顿骂一顿。
“对不起。”
沈修沅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怀里撞进了一副身躯。
少年人骨头硬，撞得他胸口疼。
池愿的脸埋在他胸口，嗡声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