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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内,于达听到铁锁打开的声音,慌忙爬起来喊冤,“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舅舅,我没也没烧死表妹,你们抓错人了!”
而他面前的人岿然不动,修长的身躯驻足着。
于达抬起脑袋,见到这人不是审问他的捕头,而是个嘴上有两撇胡子、相貌凶狠的独眼龙。
这独眼龙摊开一张按了指纹的借条,将于达踢倒在地,“你小子又跑到大牢里躲债,这回你舅死了,看谁还能保你。”
于达进衙门躲债不是一两回了,但他这次是被抓进来的,不是为了躲债。
他盯着这个独眼龙细细辨认,没见过这样长相的人,“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
一名清秀的衙役进来,为这位“狠角色”端来张凳子。
时北衍翘着二郎腿坐下,他摸了下自己的两撇“胡子”,冷着音调,“认不是认识我不要紧,看清楚这张条子。”
于达见到借条上东盛赌坊四个大字,脸色比被衙役抓到时还惨白,再往下看,那条子上写的借钱数字,直接抽干了他的血色。
“我……我没借这么多。”
时北衍冷笑了下,“最开始的确没这么多,但赌坊的规矩,按天收利息,你在咱这借过不是一两回了,懂行的。”
于达额头渗出细汗,他先前赌输了,只要回家求情,家里就会去找舅舅帮他还钱,舅舅是县令,赌坊不敢收县令的利息,他每次只需要还本钱。
但这次他玩大了,舅舅铁了心不帮,还让家里和他断绝关系。
这才几天的功夫,利滚利已经是本钱的好几倍了。
“我,我没钱,这里是衙门大牢,你不能把我怎样!”于达索性耍赖。
时北衍换了条腿翘着,旁边清秀的衙役给他送来茶水,他喝完,这名衙役毕恭毕敬将茶杯端走。
时北衍用丝帕擦了擦嘴。
“以前有你那个县令舅舅撑腰,只要你把本钱还上来,我们赌坊也不会拿你怎样,可现在好了,你自己作妖,把县令杀了,你被砍头前,我们赌坊肯定要把账收回来。”
“我没杀人,舅舅不是我杀的!”一面是赌坊威胁,一面是杀人罪名,于达显得有些激动。
时北衍眼皮淡淡抬起,“崔县令死了,你这案子由县尉来管,而我们赌坊恰好与县尉大人有点交情,你说,在秋后问斩之前,我应该怎么让你还钱呢?”
于达看着衙役对这个赌坊的人端凳子端茶,显然态度不同,莫非赌坊真的和县尉有关系。
赌坊的手段,于达深有体会,比衙门酷刑有过之而不及。
他哪怕死,也不愿意被赌坊的人抓住。
于达浑身颤抖,脸色也越来越差,时北衍已经完全将他吓唬住了。
“你这条命要想留着也行,县尉大人说了,这案子非同小可,要是能破案,他就能升为县令,而你,就又有一个靠山了。”
于达抬起青白的脸,“什么意思?”
时北衍站起身,“说实话吧,你手上有烧伤,而且既有凶器,又有动机,昨晚还在案发现场附近被人看到,这幕后凶手理应就是你。”
于达心里咯嘣了一下。
时北衍接着道,“可你一个小喽啰,做凶手对县尉大人太没价值了,大人要的是大案子,是大功一件。”
于达不太明白,时北衍站在他面前。
“昨晚有人看到你在佛塔附近,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没准大人就能抓到一个暗杀朝廷命官的杀手组织,到时候上报朝廷,咱奏章上写的好看,朝廷按功论赏,对谁都好。”
于达呆呆的抬着脑袋,时北衍见他还不明白,直接问,“你好好想想,是要被当成凶手秋后问斩,还是要做目击证人,指认真凶?”
两个选择,一个天一个地,于达明白过来,县尉想要办大案子,要让他做假证。
他帮了县尉,以后在阳善县就又有靠山了!
“我做证人,我昨晚看到凶手了!”
于达跪在地上,“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你们想让我指认谁,我就按照你们说的指认他!”
时北衍侧眸瞥了一眼清秀的衙役,衙役走出去,将证物带过来。
一件脏乱的衣物和一把带着血的匕首。
“先说说把它们吧。”时北衍坐回到凳子上。
于达先前不敢交待,是怕担上谋杀的罪名,而今不一样,他实话实话,“这衣服,是昨晚被追债的打了一顿,才成这样的。”
所谓打斗痕迹,便是这般留下来。
“匕首呢?”时北衍问。
于达眉心皱起来,匕首上的血迹的确不好解释,甚至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你也知道讨债的有多狠,我怕得慌,这几天出门都随身带着匕首,昨晚那群追债的没下死手,当时就没用到。
后来,我心情不好去喝酒,喝到大半夜,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走到哪了,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舅舅,酒壮怂人胆,我记恨舅舅不帮我,一时被猪油蒙心……”
“然后,你就杀了崔彭?”时北衍适时补了句。
“没有,我只是冲动生了歹念!”
于达弯下腰泄了气,“我当时是想杀了他,我一路跟着舅舅,他越走越偏僻,好像进了个特别高的地方,我也要进去,但是忽然肚子里恶心,我就吐了。”
特别高的地方便是佛塔。
时北衍眼眸眯了眯,“他进去多久,还有没其他人?”
于达紧皱眉头回忆,“我只看到舅舅一个人,他进去好像没多久,我吐干净了,他也就出来了。”
“你说,他出来呢?”
时北衍与他旁边的清秀衙役互看了一眼,清秀衙役朝他点了点头。
这出来的人,应该就是真正的凶手。
于达昨夜醉酒,记忆并不完整,“嗯,反正我看到一个人影出来了,我跟着他就回了崔府。”
“你看到脸了吗?”时北衍追问。
于达摇头,“喝多了,就只知道是个人,现在想想,那个人好像比舅舅要矮一些,瘦一些。”
“回崔府之后呢?”时北衍眼底幽深。
“我刚到崔府门前,就被石头给把绊了一脚,摔倒到地上,然后头又晕,就昏过去了。”
于达脑门上的确有个撞伤,时北衍上下打量他,问道,“你随身携带的匕首,怎么会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