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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漠没有看我,扭转了方向,飞速开车,他的眉眼与神色我看不清,我却能感觉到他很严肃。
他今天实在是奇怪的很,他是很有钱,但过去的三年里,他每次接送我从来都是用那辆银色法拉利轿车,过去,我从来就没见他换过车,而且,他很少开快车,从不戴墨镜……
然而今天,这三件事,他占全了。
车子驶出过公司大楼前的公路,他才放慢了速度,我看向他,他没正眼看我,却似早已预料到我会追问,淡淡的说:
“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
“周冠森。”
他摘去墨镜,墨黑的眸子微凝着。
“什么意思?你和他认识?”我瞪大两眼,我想起昨晚周冠森送我戒指时,他在梧桐树下的情景,脑袋里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往外冒。
他终于转过头,直视向我,似要在我眼中寻找一些什么,然后他找到了答案,不动声色的回转过去:
“你很快就会认识他了。”
他话中有话,我无从揣度他的意思,但我不再追问。
他目视前方,面色漠然,我离他这么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疏离。
我觉得他讨厌看我,讨厌与我多说话,从来都是这样的,我也不想自找没趣,反正,无论有什么疑问,等见到周冠森就会全部解开了。
没过五分钟,秦漠就在一家台湾料理店外停了车,周冠森正在店里用餐,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上身穿白衬衫的年轻女孩。
他们就坐在靠落地玻璃的位置,秦漠停车时靠窗很近,我隔窗看过去,看的非常清晰。
周冠森脸上一直带笑,我现在才知道,他不温尔温雅的时候,谈笑风生起来原来可以这么爽朗灿烂。
周冠森对面的女孩也在笑,几分收敛、几分羞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我还是自欺欺人的说:
“他们该是亲戚,或是普通朋友之类的吧。”
秦漠没有回答,我也无心去在意,因为这时我看到周冠森在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然后抓过了女孩纤细的手,耀眼诱惑的黄金戒指凑向女孩指尖,女孩雪白的脸羞得绯红……
我这下全明白了,我忽然看不下去,推开车门,快步走进了店中。
我走到周冠森座位旁的时候,周冠森还没把戒指给女孩戴上,他显然很投入,我都站在了他身后他都没有察觉,他抓着女孩的手,温柔的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温润平和:
“这或许有些仓促,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你很适合我,或者说,欣悦,我喜欢你,你可以接受吗?”
女孩俊脸通红,抿紧了小嘴,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看到了站在周冠森身后的我,没说出来。
周冠森如释重负的把戒指戴在女孩中指上:
“很荣幸你能接受我,请恕我冒昧,我这人就是太耿直,不会讨女孩子喜欢,很难因为女孩子心动,好不容易见到了喜欢的就想抓住……”
“呵呵呵。”
我此刻终于笑出了声。
周冠森的话戛然而止,回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我,面色难堪。
“这只戒指,跟昨晚你送我的那只是同一只?”
我看了周冠森对面的女孩一眼,她脸色依旧羞红,但这时更多的显然是怀疑和惊讶,我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又记不清,笑呵呵的将目光转向哑口无言的周冠森:
“如果是,那么你不应该把我拒收的戒指转送给别人,如果不是,你也不应该把昨天才对我说的一席情话隔天就说给其他女人。周冠森先生,现在请给我一个答案,她和我,你到底选择谁?”
周冠森脸色煞白,看看我,又看看对面的女孩,说不出一句话。
“对不起,我先走了。”
女孩满脸失落的脱下戒指,放在玻璃桌上,怯生生的瞧了我一眼,低着头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忽然看见迎面走来的高大男子,先是不敢相信的打量了他片刻,随之恭敬的鞠个躬,低声说:
“秦总,您好。”
秦漠象征性的点点头,朝我走过去,我就站在周冠森面前,小脸带笑,跟多数面对他时般,笑的很假。
“蓉蓉,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非要我选择的话,我还是选择你。”
周冠森起身看着我,郑重的目光,儒雅的语气。
“呵呵呵呵。”我仰头看着他,笑的无比薄凉无比讽刺:
“周冠森先生,我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
“蓉蓉,这是误会……”
我没回头,一直走到店门口,才发现雨已下得很大,我在檐下,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雨线,有些无措。
“我送你回去。”
他说,竟已脱下西装外衣盖住我的头和上半身,拉着我走入雨中。
“谢谢。”
上了车,我脱下他的西装递给他。
他浅浅勾唇,不苟言笑,雨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身上那件黑灰系搭配的格子衬衫,他非但不显狼狈,反倒更显清新帅气了,我看着他,微微失神。
“上周我在我公司大楼下见到过他去接我,昨晚又见他和你在一起。”
秦漠看着窗外,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事不关己。
我无谓的撇撇嘴。
“你也不必想不开……”
他该是想劝我什么的,可后面的话该怎么说?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
失去了这一次,你会遇到更好的?
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反觉莫名烦躁。
“其实这件事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我皮笑肉不笑,说不上为什么,我看着他的时候,总不自觉的这样笑:
“我跟周冠森没有感情,所以谈不上受伤,更谈不上想不开,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我和他相处久了,他虚伪的面纱也迟早会揭开的,秦总,你说是不是呢?”
他倚在车座上,偏头看着我,若有似无的问: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你会逼问他在你和苏欣悦之间选择谁?”
“我那样说,只是想当面拆穿他虚伪的面具,让那个无辜的女孩彻底看清他、看清事实罢了,总得有人当坏人不是么……呵呵呵……”
我说到这里忽然自嘲的笑起来,我是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发现他已厌烦般转过头去,这些话,我压根就不该说。
他也不过顺口问问罢了,我后悔自己说那么多废话,我干脆话锋一转,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干笑:
“周冠森这种人其实不可怕,即便伪善,狐狸尾巴也没有藏得多严,倒是你秦漠,吃人不吐骨头,还会反过来装好人。”
“你指哪一点?”
他身子纹丝未动,连语气都平静的听不出一点起伏。
我嘿嘿直嘲笑:
“装傻的事你比谁都懂,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你秦漠从来不会无条件的去做好事,谁欠你一点,你这种人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讨回去,秦漠,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为了钱么?
我早已被他榨光;
色么?
我非国色天香,况且,他也早已得手,我自知,自己绝不是值得他吃回头草的那一类;
那么其他的,还有什么?
我审视的看着他,他终于转回脸面看向我,我被晃了眼,他脸上竟然带着笑,他就这样看着面色严肃的我,莫名其妙的弯起勾魂的唇角,然后说:
“孙嫦娥输的那二百万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是她主动上门去赌,其实你该庆幸她是输给了我的属下,他们会适可而止,换做是别人,那种情况下随随便便都能让她输上千万,让你们全家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眼前的他,笑的春风飒爽,连往日的冷漠都不见,俊美洒脱的一塌糊涂,他才是伪装的高手,我几乎忍不住就要相信他了,被他坑的这么惨,还要去感激他才对。
“还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捏住我的脸蛋,用力扯了一把。
我从疼痛中惊醒,又疼又笑,看着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想,他一定是觉得捉弄我很有趣,我明显的感觉到,他心情好了很多,不再像来时那么沉闷了,这个男人表面卓然优雅,其实内心也够低级趣味的……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关于秦漠的问题,怪异的是,竟然对周冠森的事没有一点感慨。
其实,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一直对周冠森持观望态度,现在发现他人品不端,也就好说好散,没有感情从中作梗,谁也不受伤害,就这么轻松简单,倒是秦漠,他行为诡异,令我不得不提心吊胆。
车子开到接近公司大楼处的道路上时,秦漠又戴上了那副墨镜,连车窗都关的森严,车开的飞快。
秦漠算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走到哪里少不了有记者跟拍,但他一定是做过什么,三年来,就算他和我一起在公众场合出现的次数并不少,但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报道过他和我之间的事,他该无所顾忌才是……
但现在,他在有意躲避什么?
他不想让我公司里的人看见?
我疑惑。
车子停下,我忙不迭推开车门,要下车,左手却被他拉住。
“外面雨大,披上。”
他牵过他的西装,搭在我肩头。
“不用了,省的以后还要还。”
我笑笑:
“秦总,说实在的,我们最好还是你不见我、我不见你,我们之间越远越好。”
说完,我就感觉到他攥的我越来越紧,手上的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他的脸被墨镜遮住大半,但我仍能察觉到他脸色忽然变得沉冷。
他的嘴角在抽搐,锁起的眉心都在颤动,隔着乌黑的墨镜看了我片刻,终于说:
“你以为我想见你是不是?安雅蓉,明明是你在我将要忘记你的时候,一次次闯入我的世界。”
我不懂,我躲他都来不及,是怎么不知好歹的还往他的世界里闯的。
我也不想懂,用力的甩开他,推开车门,逃也似的下了车。
我想,他一定觉得我很没礼貌,是他帮了我,我都没说过一句感谢的话。
我想,其实也无所谓了,我倒宁愿没在今天就把周冠森拆穿,也不想再欠他人情。
我怕他以后指不准会用什么方式向我讨还,他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次就已足够了,足够了让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太平。
雨滴密密麻麻,湿了身子,我怎么没觉得冷?
我走到门口时,办公室里一群男女正在热络的讨论什么话题,我走进去,人们竟然瞬间安静下来,埋头做起了自己的工作。
我狐疑的穿过厅中长廊,在办公桌前坐下,倏地发现对面的周冰倩正怪怪的盯着我看,我愈加觉得不对劲:
“倩姐,怎么了?”
周冰倩言不由衷的笑笑:
“呵呵,没啥,没啥,你湿成这样,不回家换衣服么?”
“没事的,就湿了一点点,很快就干了。”
我回一个笑。
今天,他们都有事,我虽好奇心强,但绝非苏典雅那样,凡事都要去刨根问底,我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可能跟自己相关,无关紧要,也就得过且过。
我正要安心工作,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冠森发来的短消息,意思是说,是我误会了他,要约我晚上见面当面聊聊。
我不明白,真相都已这么明了的展现在我面前,周冠森还要伪装什么,就在今天上午,我还觉得他是个有涵养的绅士,是个我考虑嫁给的不错人选,然而,事实是,他伪装的太高明,一面在我面前装作彬彬有礼、言辞拘谨的绅士,一面在别的女人面前扮演着谈笑风生的白马王子……
能在不同的场合扮演两类性格截然相反的人,还能做到滴水不漏,这样的人最可怕。
我都没有耐心将信息读完就删掉了,索性将周冠森的号直接拉入黑名单,我想,这件事我该让典雅也知道,好让她重新认识一下她这个“人品有绝对保证”的表哥了。
……
自那天与秦漠见面以后,我总觉得同事们看我的目光怪,但有了得意的工作,生活似乎就变得顺水顺风起来,我心情愉悦,觉得自己是新人,要适应新群体,总有段磨合期,也就没多想。
时间不觉就过了一周,这天午后,我正在办公桌前处理手边的工作,刘秘书轻轻在身后拍了下我肩膀:
“蓉蓉,经理找你。”
我进了经理办公室,发现楚向天身边还坐着一个中年女人,上身穿着工整的低领白衬衫,下面是浅蓝色及膝开叉裙,只是公司领导级别的人才穿的工作装。
“经理,您找我?”
自从进门开始,楚向天和那个女人一直面带微笑看我,我觉得不安。
楚向天保持着微笑:
“蓉蓉,这位是业务部的柳经理,你应该见过她吧。”
我刚想打招呼,柳如娥倒是先站起来:
“呵呵,你好,我叫柳如娥,你可以叫我柳姐或者别的,随便怎么都可以。”
“柳姐。”
面对柳如娥的坦诚,我反倒有点拘束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一向与业务部少有牵扯的业务部经理都要接见我?
“我刚刚听楚总介绍过你,呵呵,我啊,都是为公司效力的,我们就不拐弯抹角了,明后两天,我想让你陪我去拉我们接下来要拍的电影的投资,可以么?”
我有点犯晕:
“柳姐,你部门里应该有很多专业精英的吧,况且我对这种事一窍不通。”
“呵呵,我和楚经理仔细讨论过了,这项业务,你是不二人选。”
柳如娥挤挤眼:
“当然,也不是白让你出力的,如果事成了,至少有你两万块的提成。”
两万块的提成!
我心动了,可是……
“你明后天的工作我会安排别人来做,你就跟柳经理去a市走一趟,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这个当口上,楚向天发话了。
“好吧,我服从领导安排。”
我心中疑窦重重,但这是没办法的,我明白什么可以反抗、什么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况且,这是对我有好处的事。
次日一早,我就随柳如娥一行人直飞a市,大约十点左右的时候,柳如娥告诉大家说,约好见面的一方因为临时有事,将见面时间拖到了晚上,让大家先自由活动,我决定去看看爸爸。
午后,我走进陵园,竟发现爸爸的墓碑前站着一个人,从背面看是个跟我差不多高的女人,低头站在那里,该是正看着爸爸的照片失神。
我走过去,那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我隐隐觉得面熟,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人望见我,先是一愕,微带尴尬的说:
“蓉蓉。”
这个声音,我到底在哪里听到过?
我怔住。
对面的女人看着神情疑惑的我沉默着,似在犹豫什么,片刻后终于叹一口气:
“唉,蓉蓉,你二十年没见我了,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二十年?!
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幼小的我,站在老家院外的青草地上,面前年轻美丽的女子蹲下身来,轻轻抚着我的小脑袋,轻声说:
“蓉蓉乖,妈妈出一趟远门,过阵子会回来看你的。”
“妈妈,拉钩。”我瞪着天真的大眼,伸出小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能变,拉钩上吊……”
幼稚的声音银铃般响在空寂的院子里,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流泪了,我还来不及问,站在妈妈身后的那个叔叔就催促妈妈,于是妈妈提着行李箱上了叔叔的自行车,她走了,二十年,再也没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
我还曾觉得,这辈子永远见不到妈妈了,而隔了这么久,她竟然出现在爸爸的墓地里,她正专注的看着我,眼角有清晰的皱纹,我抿着嘴,说不出话。
“岁月催人老啊,呵呵。”
妈妈用笑缓和了一下气氛,轻轻拉住我的手:
“你应该记得,我是在你四岁那年离开的,其实我一直在a市,也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可我和你爸之间有协议,我不能跟你见面。”
我觉得压抑,那时我还小,不理解大人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渐渐就懂了,那个应该在我生命中扮演最重要角色的人离开了,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可现在,过了二十年,我知道,她竟然一直就在a市,离我那么近……
我不想知道那份协议是什么,也不想抱怨什么,只是苦笑:
“妈……我,呜……”
我竟莫名哭出了声,泪水流过嘴角,咸咸的,我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压在心口的情绪忽然一股脑的涌上来,我控制不住自己。
“呜呜呜……”
“孩子,是妈对不住你。”
妈妈抱住我,泪水也掉下来:
“三年前你爸出了事,我就想去找你把你接回身边,可是我没有找到你,我打听了你的邻居,没有人知道你的消息。”
三年前……
三年前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将我的人生彻底翻天覆地,我想起那些曾经,哭的更加厉害。
妈妈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柔声说:
“我知道,这三年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蓉蓉,无论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搬到妈妈家住吧,这三年,远航也一直在找你,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呢。”
什么?
我的心剧烈一颤,愕然退后一步,泪眼迷蒙的看着妈妈:
“妈,你说什么?你认识远航?”
“远航没跟你说起过?”
妈妈也懵了,随之像明白了原因,惋惜的看着我,默默直叹息。
“我跟你爸离婚的第二年就嫁人了,他也是二婚,带着个五岁大的儿子,就是远航,你和远航的事,我是在四年前不经意间知道的,当时我也很烦恼,后来仔细想想,我跟你爸之间就是因为没有爱情才会酿成苦果,觉得如果远航和你真心相爱,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上一辈的关系我一直没跟远航说起过,谁知道,唉……
“后来,你爸知道了你跟远航的事,他给我打电话,说起来的时候很愤怒,我在电话里跟他吵了一架,他怒气冲冲的说会让远航知难而退,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但后来你跟远航应该真的分手了,那段时间他总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饭也不吃、话也不说,有一次我实在是担心,推门进去,发现他竟然在抱着你的相框哭,蓉蓉,你应该了解远航,他这么要强,是从来不会哭的……”
我觉得脑子胀的厉害,我告别了母亲,上了回程的的士,脑海中还在一遍遍的回荡着这些话。
那个冬日的周末,我记得清楚,我和远航拉着手走到校园门口的时候,撞见了去学校接我回家的爸爸。
我犹记得当时自己羞得满面通红,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湛远航,竟也放开我的手,紧张而显生涩的跟爸爸打招呼,当时爸爸只是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拉着我上了车。
“这样的男人心高气傲,不会脚踏实地,你跟他好不会有前途。”
爸爸坐在车里,看着我,脸色深沉。
我撒娇而羞涩的低下头:
“爸,远航不是你想的那样。”
爸爸没再说什么,他从来都是宠我的,什么事都顺着我,我那时甚至觉得爸爸是默默顺从了我,可是这背后原来却是这么复杂的关系……
我想起在上个月湛远航曾跟我说起过,我爸爸曾经找他,我无从猜测爸爸都对他说了什么,我忽然想起湛远航对我说分手时的痛苦表情,我忽然明白:
或许,那时他是言不由衷。
可是,他与顾嫣然的事呢?
我明明是亲眼所见。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回到下榻的宾馆,仍旧是魂不守舍,柳如娥在走廊撞见我,兴高采烈的迎上来:
“小冤家,回来的正好,我刚要打你电话呢,准备一下,我们出发。”
我回房间洗了把脸,毕竟是庄重的事,少有的在脸上打了层薄粉,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出门的时候,六个人竟然已都等在走廊外了。
“嗯。”
柳如娥打量了我一眼,不明用意的点点头。
我更是困惑,这阵势,就像这群人是要卖了我似的。
约见客户的地点是a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这三年,秦漠其实没少带我出没各种高档场所,那都是秦漠请客的事,我觉得吃他理所应当,从来都放得开,自不会拘谨,但这次是陪人吃饭、有求于人的事,我不免紧张。
“蓉蓉,别紧张,都是自己人。”
柳如娥轻轻拍了我肩膀一把。
一行人进了定好的vip包间,过了近十分钟,迎宾小姐敲门询问过后,打开了房门:
“湛先生,请进。”
我循声看向门口,愣了一下,脑袋里随即“嗡”的乱作一团,我终于明白了柳如娥那句“都是自己人”的意思。
他们约见的大客户是湛远航!
他身裹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浓眉如画,墨色深寂的眼眸在包间里起身寒暄的一众人身上一掠而过,只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柳如娥亲自迎到门前,笑道:
“湛总,一个人过来的吗?占用您宝贵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倒是你们远道而来,我让你们久等了,实在过意不去。”
抱歉的话,被他说得风轻云淡,没有明显的歉意,也令人说不出哪里不妥。
在柳如娥的客套下,他坐于主位,酒菜上的很及时,他推说还有要事,滴酒不沾,其它人也不敢过于劝酒,但又怕失了气氛,几个人硬是以酒对茶,劝他多喝。
觥筹交错,杯来盏去,大家其实是热闹的,公司同来的两个妙龄美女,少不了红着脸问他些不找边际的问题,都被他不冷不热又不失偏颇的以只言片语挡回去。
他只是偶尔的动筷,言谈不多,始终面色沉寂,没有人猜得到他的情绪。
这就是他湛远航,从来清高孤傲,不可一世,从来不情绪外露,我低着头,觉得从未有过的无所适从。
我就坐在他对面,不知道他是不是没认出我,他只在进门时瞥了我一眼,之后就再没看过我,他该是将我忽略了,最好是这样才好……
我心里忐忑不安,耳边是业务部精英们的酒场套话,而我,仿佛一只躲在虎口前的幼兔,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蓉蓉,就差你没敬湛总啦,表示一下吧。”
邻座好事的王峰笑呵呵的来了一句,还热心肠的顺手拿起我右手边那杯盛满白酒的高脚杯,向我递过来,我心神不宁之下,竟然惯性的抓住酒杯,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湛远航。
他正也看我,目光深寂雍容,跟看其它人时没什么两样,我对上他这种漠视的眼神,反而平静了些,我站起来,举杯轻笑:
“湛总,我敬您。”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效应,在座六个人的目光竟全部投向了湛远航。
他不动声色的勾动唇角,缓缓举起茶杯:
“请。”
我沾酒就醉,过了这么久,他该是不记得了;
我从没喝过白酒,他该是不知道的……
我看到的,只是他的冷静、从容与审视,我不知因何怄气,举起酒杯将满杯的白酒一口闷下去。
白酒入愁肠,原来是这种辛辣苦涩滋味,我从喉咙到胃部都像有团团烈焰滚滚燃烧,呛痛的厉害。
然而,我只是轻咳一声,抬头朝对面的他看过去,此刻,他墨眸深凝住,只在下一秒,又重回那种自然的淡漠,不动声色的将一杯茶喝下去。
无非是敬杯酒的微不足道的事,对熟稔酒场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一桌纵横酒场的业务精英们竟然都沉默了。
事情有些不对劲,之前无论谁敬酒,湛远航起码会不失礼貌的客套一两句,但这次他闷不吭声的坐下,脸似乎有些冷。
是我冷了场么?
可我不懂,究竟自己是哪里失了礼。
“呵呵呵,新人不太懂规矩,湛总您别介意。”看事的柳如娥赶忙赔笑。
他淡淡的说:
“哪里。”
“老朋友见面,该多聊聊才是,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柳如娥看了湛远航一眼,他没有回话,该是默许的,我便站起来,业务部的几个人见势,跟着纷纷起身。
老朋友见面?
柳如娥早就知道我和远航的关系?!
我现在才算明白,自己是实打实的被卖了。
是我太天真,才会以为天上真有掉馅饼的好事,还会正巧砸到自己头上,他们业务部从不缺业务上的精英,原来我被选中、我之所以是柳如娥所谓的那个“不二人选”,全是因为我和湛远航的关系。
我不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背后有什么利害关系,但我有种被出卖、被欺骗的感觉,我当即也想站起来,甩身就走,柳如娥却在这个当口用手压住我肩膀,低声在我耳边说:
“蓉蓉,你为公司奉献的时候到了,记住,不光是我们,全公司的人都在看你表现呢。”
我没弄明白,柳如娥是要我“奉献”什么,但这句话提醒了我,我是在公司不是吃白饭的,必须服从公司的安排,我还没有反抗的资格……
我眼睁睁看着柳如娥等人相继离开,最后离去的那个男士连门都死死关上。
弥漫着酒菜烟熏香的豪华包间里,只剩他与我面对面坐着,他面色冷漠,自从我喝下那杯酒后,我就已经察觉到。
他起身,朝我走过来,我有些紧张,想起在陵园时母亲说的那席话,更觉得不安。
他拿起我桌前茶杯,倒了杯温茶,递给我:
“多喝点茶水,可以解酒。”
“嗯。”我无措的接过,一口喝下去。
他又为我倒满一杯,我再次喝下,忽然感觉胃部翻搅的厉害,我低头,趴在脚边的垃圾桶旁呕吐起来。
他仿佛隐隐叹了口气,蹲在我左侧,轻轻拍打我起伏的脊背。
我酒喝的急,吐的快,好的也快,很快就平静了,湛远航用纸巾擦拭着我的嘴角,轻嗤:
“蓉蓉,为了他,你可算是豁出去了。”
“为了谁?柳如娥吗?”
我抬头看向他。
他只是看着我,浓墨般的眉眼间掩藏着关切,还有一种类似讥讽或是愤怒的情绪。
我了解他,他通常是十分愤怒,却又不想在我面前发作的时候才是这种表情。
他是怎么了?
我只是敬他一杯酒而已,至于这样吗?
我不解,继续说:
“湛远航,你早知道我会来跟你谈这件业务是不是?”
“是,我当然知道,我没有你这么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的脸忽的就黑下来,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揪起来,一把将我揽在怀中。
我懵了,腰部都已被他有力的右臂紧紧缠住,才反应过来:
“干什么?”
“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明知故问什么?”
他声音生硬,脸色铁青,手臂如铁箍般将我抱紧,拖着我就向外走。
“湛远航,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用力挣扎,惊恐的看着他。
“呵呵,想不到你竟然变成了这种女人!”他冷笑:
“蓉蓉,想要得到我的投资就别再装糊涂。”
说完,他忽的俯身,直接将我横抱而起,脚步稳健的向前走。
我变成了哪种女人?
难道我和秦漠的事,他已经知道?
当年我离开a市,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不想让这个自己曾爱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卑微、自己的羞耻罢了。
我为了钱,做了别人的情//人,甚至是小三,现在他知道了,他当然想不到,我竟然变成了这种女人!
挡在自尊上的那块遮羞布仿佛被揭去,我最不想让他知道的羞耻,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外。
我忽然不想再挣扎,也无力再挣扎了,我老实下来,在他怀中像个无力的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