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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乡”大门外,月光如银,遍洒大地,照得分外清明,映得特别清亮。
地上,已倒下了两人。
冷若颜一路人在掠起,心却在下沉。
猛地一沉。
月光明亮,她很容易得便认出倒在地上的两人是谁——
——精明干练的管家芍药。
——粗手大脚的护院菊花。
两个武功都相当不弱的女子,皆无幸免,全倒在血泊中。
敌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一并重创这两大武功好手?
根本没有可能,除非……
——除非,来的不是人!
一念及此,冷若颜只觉手心冒冷汗,额头冒热汗。
她已失算。
她不该把芍药和菊花留在外面埋伏!敌人要远比她想像中的更高强、更高明、更高深!
思绪混乱之中,冷若颜潜意识里,总感觉自己好像哪里又出了纰漏?究竟哪里做的不对?倒底是哪里……
就在这时,突然她又闻听到一声惨嚎!
——自楼上传来。
冷若颜乍听,骂了一声:“我真该死!”
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呢,她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个耳光,敌暗我明,怎么可以错上加错,一错再错!
冷若颜懊恼举步,很快又冷静止步,她提醒自己:“不能乱!稳住!不能再犯同样错误了!”
她环视四周,确无敌迹,才而向“花屋”里吼叫了一声:“小词、小曲,快把芍药、菊花的尸体扶进屋子里去!”
她叫的时候,娇美的身形己掠过了花厅,又呼啸着飞窜上楼梯,并大声叫道:“小诗,跟我上去!”
花牡丹见又有两个好姐妹被害,气得连秀发都乱了,挺剑开道,喊道:“我也跟去!”
血鸢尾寒着脸,一声不响,执拿“血刀”也冲了上去。
三人一齐抢进“七号房”,只见房间里中心的浴桶里,有一个女子,自头起,大半个身子全栽倒在水桶里边,桶里的水,都给染红了,
——兰花!
花牡丹失声痛呼!
一下子,“温柔乡”九朵花,被人暗算放倒了三个!
再加上此前自杀失踪的厨娘梅花、以及桃花跟荷花双胞胎姐妹,已有六朵美丽的花儿遇害凋谢!
现在花牡丹的身边,只有刚刚流产、虚弱不堪的表妹虞美人,以及终日生活在惶恐和阴影里的孤女栀子小姑娘。
局面急剧直变,且一波三折。
三更已过,猿啼渐止,狼啸渐没,天色终明。
天一明,大局也已分明。
危险退去,大家又赢来第九个白日的黎明。
死的人,就摆放在花亭前。
活着的人,又聚在楼下。
冷若颜一直没有休息,她带着深深的内疚,在逐一仔细检查三名花女的尸体。
兰花的后脖子,有上下四道小血口子,皮肉翻绽,像给打进去四跟钉于,又淬然掀拔出来似的,伤口发紫发黑,周遭一圈肌肉尽皆瘀青。
“看着好像是鬼咬的一样……”四更小声的低嘀咕了一句,下面的话,就被血鸢尾狠狠一个白眼,给瞪回到了肚子里。
“伤口有毒,毒性甚烈。”深谙毒道的唐诗,看过兰花的致命伤口,又补充了一句:“是被人活活咬死的!”
围在四外的几张小脸,都变了颜色,冷若颜又转去察看芍药的遗体,芍药的情形,要比兰花还惨烈得太多,她的后颈,也有两排血齿印,不过,她的身体四肢都已僵硬如铁,形如僵尸
小不弃一不小心见到了芍药恐怖的“僵尸脸”,吓得大哭起来:“鬼……鬼!四更哥哥……我害怕……”四更慌忙将孩子抱起。
虞美人,栀子都尖声惊叫起来,花牡丹连忙喝止。
三个死者之中,属人高马大的菊花死的最惨,脖子上八颗齿洞两手双脚,僵硬直挺,阴气森森,十分骇人。
冷若颜直起身来,叹了口气:“他们被僵尸咬中,随时都会变成僵尸来反噬我们……”
在冷若颜的一再建议下,为了防止尸变,花牡丹终于松口将三个姐妹在后花园火葬,烈火熊熊,香魂缕缕,虞美人几个柔弱的姑娘,少不得又大哭了一场。
“我错了。”冷若颜很痛苦的道:“我本以为是我自己发现了‘天蛊娘娘’就匿伏在楼上,没想到,是她故意要我们发现的。”
血鸢尾不解的问道:“那‘天蛊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调虎离山,”花牡丹表情古怪的道:“她是诱使我们分散主力,然后各个击破。”
冷若颜并未注意到花牡丹的表情变化,她推想道:“‘天蛊娘娘’早已潜伏到门外,见我们主力分散,有人出来,她便猛下毒手。”
四更纠正道:“是猛下毒口。”
冷若颜没有理会四更,她惭然道:“我还叫芍药和菊花到外面去兜截楼上的敌人,我这等于是叫她们去白白送命。”
血鸢尾看了若颜这般难受,不由出声安慰道:“大姑娘不要太自责了,你也是无心的。”
冷若颜仍是很赦然的自责道:“可是我又犯下另一错误,我把兰花留在‘七号房’内,我好笨!好悔!”
花牡丹看到冷若颜鬓边发丝凌乱,脸发苍寒、手颤唇青的模样,也劝慰道:“不关大姑娘的事,当时我们一起上楼,不是都以为‘七号房’房间里没人了嘛,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错呢?”
大家越来劝慰,冷若颜越发感到羞愧地道:“其实‘天蛊娘娘’根本没离开,她也根本不可能走得那么快,她仍躲藏在房间中;我们当时见到了沐桶是空的,就产生错觉,误以为她已走了,当时我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血鸢尾依然不解的问道:“但‘天蛊娘娘’她究竟躲在哪儿呢?”
冷若颜难过的抓扯住了自己的头发,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干涩嘶哑起来:“恐怕她就大胆的躲在蚊帐之内,当时,我们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发现她了。”
花牡丹回忆起刚才情形,道:“然而,楼下门外芍药跟菊花的呼叫声却在这时候响起,也就是说,‘天蛊娘娘’不是一个人,她至少有一个到两个同伙。”
冷若颜黯然道:“所以,我们翻身下楼,又害了兰花妹妹,当时我就不该留她一个人在楼上,我不该的……”
看到冷若颜伤情,花牡丹脸上的内疚,也洋溢于色,但她毕竟是一帮之主,具有大家风范,不失冷静;然而不消片刻,就已折损三员女将,这是一向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冷大姑娘,出道以来从未遇到的惨败。
轻咳了一声,冷若颜额上的乱发已不乱,唇也不青了,手也不抖了,她的情绪,看来似乎已渐平复了过来,她盯着花牡丹问道:“牡丹姑娘,事关重大,有几句话,请恕若颜冒昧直问。”
花牡丹似乎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仰了仰尖挺的鼻子,道:“大姑娘问好了,牡丹知无不答。”
冷若颜问道:“‘七号房’是不是原来一直为唐少所租住的?”
花牡丹答道:“一直是。”
冷若颜问道:“所以刚才你就以为是唐少来了?”
花牡丹答道:“不错。”
冷若颜眼神突然发寒:“若颜第二次返回楼上,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不知牡丹姑娘见到没有?“
花牡丹脸上,又出现先前那抹古怪的神色,不过这次,却被冷若颜尽收眼底。
见花牡丹不答,血鸢尾好奇地问:“少了什么东西?”
“浴巾,”冷若颜逼视着花牡丹,回答血鸢尾:“那块挂在浴桶上、绣着牡丹花图案的旧浴巾。”
花牡丹神色惨淡,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第一次上楼的时候,那浴巾还在,我们第二次返回的时候,就不在了;而这期间,并没有人上楼走进那个房间,拿走浴巾的,只能是第一次上楼的人,兰花已经遇害了,当然不可能是她,也不会是我……”
“别说了!”花牡丹突然打断冷若颜的话,大声道:“是我拿走的!”
冷若颜这次沉静了片刻,才问道:“为什么要拿走那块平凡普通的浴巾?”
沉没半晌,花牡丹才回答:“因为那是我一位最亲的亲人遗留下的东西,它是我童年最深刻、最温馨的记忆。”
冷若颜又过了半晌,才仔细审慎地问道:“那个半夜赤裸洗澡磨刀唱歌的‘天蛊娘娘’,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旧友?是你老亲?”
花牡丹点头,神色有点哀怜:“大姑娘不觉着我和她很像吗?”
众皆讶然,纷纷张大了嘴巴。
“她是你娘亲?”冷若颜索性捅破那层窗户纸。
“是。”花牡丹毅然回答,然后面对反应各异的大家,她娴静宁溢地笑了笑:“我就是沉中侠和‘天盎娘娘’上官腰舞早年逃荒途中丢弃的女儿。”
没有人能描绘出当时的气氛有多怪诞、有多尴尬、有多凝重、有多诡异,大家就想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式的笑话,都想发笑,但谁都没有真的笑出来。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全名司马更更更更的四更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更笑得前俯后仰的,笑得捧腹跺脚,笑得气喘不迭:“太好笑了!你娘要是那个女鬼,沉中侠是你爹,你还是跟沉中侠上过床的的老相好,那你们岂不是父女通奸伦乱……哈哈哈哈哈……啊!”
四更突然嘎然捂嘴,他瞪大了眼珠子,待他发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血鸢尾等所有人都在瞪着四更,像是在看一头猪。
会讲人话的蠢猪。
明知自己不该多嘴把话挑明,四更大人心中却还是不服气的嘀咕道:“明明就是乱七八糟的关系嘛,还不让老子说?!”
“怎么会是这样?”血鸢尾尽量“隐讳”、尽可能的“礼貌”的问了一句。
“说出来,”冷若颜握住牡丹发抖、发烫的双手,柔声道:“把你心中的痛说出来,或许是一种解脱。”
不过花牡丹却明显地并不介怀,她淡淡的语调中,有一种“戏耍苍生”的自暴自弃流露:“我的故事,还要从我七岁那年开始讲起——”
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那是一段怎样的过往?
七岁的小牡丹,倒底经历了什么,才有了今天的荒唐闹剧、不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