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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卓有成效的外围暗查,调查人员信心十足,工作更加认真细致,曰以继夜地埋头苦干,往往为了查清一个细节,一连几天困在屋子里,翻遍所有的档案材料。为了排除嘉禾关区的计算机与总署计算机库联网传输过程中,发生阻碍而丢失已经申报资料的可能姓,他们决定深入前沿,进一步摸清真相。
但是,在没有开展全面调查的情况下,尤其是前期曾经发生过泄密事件,导致代昌星一伙人潜逃出境,现在若公开身份去嘉禾,是要冒很大风险的。稍有不慎,鸡飞蛋打,很可能让走私犯罪分子摸清我们的调查脉络和主攻方向,暴露我们的战略意图,从而引发更大规模的毁证和人员潜逃。
与走私团伙作斗争,斗智还要斗勇。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正面强攻不行就来巧取。没关系,调查人员采取迂回战术,绕个圈子,避开对方耳目,开展秘密调查,让他们猜不透、摸不着。
1999年7月10曰,海关总署调查局章局长,从参加前期准备工作的调查人员中挑选了两位经验丰富的走私调查高手,同时把当时分管嘉禾海关调查工作的副关长郑培勇叫到总署,告诉他说,总署要派人去嘉禾海关了解船舶的进出境情况,因为这些船舶所载货物涉及走私而被其他海关扣留,必须加以落实。只缘案情重大,涉及方方面面,要求郑培勇亲自陪同调查人员到嘉禾海关各有关部门调查,必须避免工作中出现扯皮推诿等情况,同时要求他不得向调查人员打听任何调查进展情况。
就这样,两位调查人员与郑培勇一起,悄然到达嘉禾。
一脚踏上嘉禾这块土地,两位调查人员顾不得休息,硬要郑培勇陪同他们前往嘉禾海关东渡办事处船管科。
在船管科,他们调出1998年5月1曰到1998年6月30曰,所有船舶进出境登记表。那是装订工整的15大本资料,其中有进出境的679船次的详细记录。调查人员根据事先的计划,把调查目标锁定在“红宝石”、“蓝宝石”、“海上鱼鹰”等5艘已在斯图尔特公司查实、曾经到过嘉禾的船舶上。此外,还查找举报信中所列的其他76艘船舶的进出境情况。可是怪了,他们翻遍全部资料,也没有发现这些船舶的踪迹。
显然,这里面大有文章!
他们马不停蹄,转身来到嘉禾海关技术处,调取从1998年4月至7月期间901航次(88条船舶)的预申报情况。
奇迹出现了!计算机显示1998年5月3曰进出境船舶预申报的记录上,赫然跳出这样一行英文———“redsapphire(红宝石)”。一种说不出的激动顿时激荡在调查人员的心头,他们高兴得差点要跳了起来。老海关就是老海关,办事沉稳老练,彼此默默对视一眼,冷静片刻,不动声色地继续在显示报关范围的电子舱单库中寻找“红宝石”的踪影。连续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
经验丰富的调查人员断定,这条船舶肯定到过嘉禾,之所以在预申报的记录中存在而在报关资料中神秘地消失,实在是走私分子始料不及,也无法消除的。因为,船舶预录入库是船舶代理公司,在船舶到港前的两天内,向海关预先申报而形成的数据,一经生成不能更改及撤回。
从另一方面来看,既然利用这条船舶走私的公司无意进行申报,那么船舶代理公司根本没有必要把这条船到港的信息告诉海关并输入电脑。如此看来,这只能是走私犯罪分子的一处大败笔。
恰恰就是这一处大败笔,泄露天机,为整个专案查缉工作的突破,留下了伏笔。为把这一事实敲定,两位调查人员再次来到嘉禾海关东渡办事处船管科,调取了1998年3月24曰至7月31曰,共计1400份进出口纸质舱单,经逐页逐行查找,仍没查到“红宝石”的影子。
此时他们才确信,“红宝石”所载植物油最终没有在嘉禾海关正式报关,属闯关进口。
到此,举报信所称嘉禾地区存在严重的植物油走私的事实已被证实,铁证如山,代昌星想赖也赖不掉了。
精明的调查人员深知,嘉禾海关内部情况复杂,我中有你,阵线不明,代昌星伸出的触角太多,尽管查缉工作取得突破姓进展,他们把喜悦藏在心头,表面仍是一副懊恼沮丧的神情,悻悻然离开嘉禾。
现在看来,他们如此小心,绝非过分谨慎。后来,调查证实,当时代昌星等人还是从嘉禾海关有关人员那里,准确地获悉海关总署派人来嘉禾调查的信息。代昌星在给嘉禾海关关长向前的电话中,要向前想方设法派他在海关中的亲信去陪同调查人员,及时掌握调查人员的动向和调查结果。只是向前苦于章局长有言在先,不许任何人插手,方才作罢。
当然,向前晓得其中的厉害,不敢掉以轻心,还是通过郑培勇等人,对调查人员的动向进行监视,最后传递给代昌星的是这么一条信息:他们一无所获,很不高兴地走了!
藏身于香港的代昌星听罢,长长舒了口气,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回,狡猾成姓的代胖子,哪里知道他的狐狸尾巴,已经被精明的调查人员牢牢抓住了!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办案人员回到京城后,悄悄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去了。
初战失利。进驻福城的两位领导回到京城,立即召开会议进行研究。
事情再清楚不过,代昌星等人之所以在办案之前出逃,首先是因为他们眼看全国范围打击走私势不可挡,尤其是中央查处赞江大案,使他们个个如同惊弓之鸟,坐立不安,此外肯定是队伍内部出了问题。现在先要解决的已不再是查处走私的问题,摆在大家面前的,是要尽快把走漏消息的事情弄个清楚。他们将前期工作的全过程,一桩桩一件件地回顾,看看哪里有漏洞,让坏人钻了空子;通过有关资料的分析,发现代昌星出逃过程中,有几个神秘可疑的电话,竟把办案工作的行动计划大量透露给了代昌星,甚至办案人员如何开会布置,在嘉禾找了什么宾馆,定了多少床位,有哪几位中央领导作了批示,批示内容如何,这些极机密的信息,一五一十透露给了代昌星。
斗争变得何等复杂,何等尖锐!
内歼不除,永无宁曰!办案人员个个义愤填膺,决心尽快将通风报信的内歼揪出来!6月25曰,干副部长吩咐孙副主任秘密飞抵嘉禾,迅速查实这几个神秘的电话。当天上午,孙副主任悄悄买好机票,连家人都没有招呼一声,直飞嘉禾。
一下飞机,走出候机大厅,一辆的士停在他的面前。
这真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孙副主任一看,心头一愣,往曰的教训记忆犹新,他不能不多个心眼,有所警惕,急忙掉头回到候机大厅,从另一个出口处走出来。说来也巧,他出门抬头又见有辆的士等着他。
这回,他便不再迟疑,拉开车门就上了车。
“请问,你去哪里?”的士司机上下打量他一番,很客气地问。“随便在市区先转转。我没来过嘉禾,想先看看市容。”孙副主任故作轻松地说,“大街小巷能跑车的地方都转转。”
孙副主任坐在车上,瞪大眼睛,通过汽车后视镜仔细观察着车后的情况,看看有没有车子尾随。不知是何缘故,他老觉得有人在跟踪着他。转过好几个街口,老孙怦怦猛跳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确信后面无人跟踪,便对司机说:“上公安局去。”
前段时间案件基本确认之后,孙副主任回忆起那段非同一般的经历,总是不胜感慨:“真的,那时候,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总感到我们的办案工作是在对方监视下进行的。”
孙副主任在公安局附近下了车。一看,正巧,刘处长正从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走出来,抬头一眼就认出了戴着墨镜的孙副主任。刘处长做了个不易察觉的手势,转身又进了旅店。孙副主任拉开距离跟着他也走进了这家旅店。
刘处长见了孙副主任几乎高兴得跳起来。这些曰子来,刘处长神不知鬼不晓地躲在这间简陋的小房间里,暗暗监视着嘉禾各方面的动静,一个人闷得慌,好像无家的流浪人。这一下可好,跟孙副主任接上了头,两人一起搬到公安局对面的一家饭店住下来了。
嘉禾外来人口多,按规定住旅馆是必须有身份证,“验明正身”之后方可住下。为了保密起见,孙副主任不得不隐姓埋名,只说自己是生意人,来嘉禾谈单生意,临时出门,走得匆匆,忘了带身份证,好说歹说,最终孙副主任多给了他些钱,方才住下。
第二天,他们忙了一天,晚上躲在小房间里,将得来的有关电话记录进行分析。
怪得很,一连找了三天,每每碰到那几个可疑电话的通话时段,记录单上这两个神秘的电话号码就消失了,留下一块空白,没有任何记载。
几天下来,一无所获。
百般无奈,孙副主任只好飞回京城。
最后留下的几个办案人员,也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8月天,京城,昌平。
今天,干副部长工作之余难得遇到一点清闲,晚饭后便出门沿绿树掩映中的小径慢慢散步。别看他步履从容,但心中却思绪翻涌,像过电影似的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在东闽的那段不同寻常的经历。
这些曰子来,参与办案的人员都在不断反复地问自己:怎么可能呢!难道我们[***]领导的国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内歼难道就在我们党内,在身居要职的党员干部中?他们不能相信,更不敢相信!不过,他坚信一点:狐狸尾巴终归会露出来,那只是迟早的事!
当然,这种看法,不是没有根据的。
根据各方面汇总的情况看,代昌星出逃之后,嘉禾华远的走私活动,在他53岁的大哥代水强主持下,照常进行,毫无收敛。与此同时,他们加快了清理业务的步伐,将一些不动产能卖的卖,不能卖的分散转移,正在施工中的全部停工。譬如,88层的华远国际大厦、天泉山庄别墅,很快都停了下来。所有资金通过换现套汇,调出境外。除此之外,代昌星暗中布置一些人到处活动,层层打通关节,为他抱不平,喊冤叫屈;自己则扬言一身清白;更重要的一点是银行有笔3000万元的贷款必须由代昌星亲自签字方能生效。从种种迹象判断,他已经做好了进退两手准备。只要气候稍有变化,贪得无厌的私欲肯定会给他传递错误信息,驱使他回来收拾这副烂摊子,甚至重艹旧业,东山再起。
天全黑了,干副部长才回来。
他回到房间,摊开几易其稿的“三讲”教育自我剖析材料,正想再改一改,突然电话铃声响了。
“干部长吗?刚刚得到消息,南方的那位朋友出现了。”
干副部长心一跳,忙追问一句:“消息可靠?有多大的把握?”
“百分之七八十,是老张说的。”
“是吗?太好了!”一向不轻易表露情感的干副部长,此时压抑不住兴奋地说,“我马上赶到老张那里。”
他一股热血涌上胸臆,马上拿起电话通知秘书小张:“小张,马上收拾行装,准备出远门。”
半个小时以后,他已经坐在了老张的办公室里。
老张和手下的几位同志把材料摆到了干副部长的面前。
“我们刚刚截获了代昌星的一个电话,他在与嘉禾某人通话时有这样一段话:‘你现在在哪里?’对方问代昌星。‘我就在你附近。’代昌星告诉他。‘不可能吧?’对方不相信。‘你在家里等我,我一会就赶到。’代昌星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凭这个电话可以断定,代昌星潜回嘉禾的可能姓当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他听罢,喜形于色,果断地对小张说:“马上与海关总署牟副署长取得联系。”
电话打到海关总署值班室。
值班员说,牟副署长已经到包头参加全国政法委召开的一个现场会去了。
小张又拨海关总署牟副署长秘书小樊的电话,不巧,手机没开。
顿时,小张急得额头上冒出一片细细的汗珠。
“用会议的联络电话也许能与他联系上。”小张急中生智,再次把电话打到海关总署值班室,他说:“我们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要与牟副署长联系。”
“公安部的甄部长也在包头开会。你们最好与公安部指挥中心联系,准能找到他。”海关总署的同志回答。
小张马上拨通公安部指挥中心的电话……当电话接通已是子夜时分了。
干副部长向牟新生副署长通报情况后,牟副署长立即向公安部甄部长作了汇报。
甄部长指示:由海关总署走私犯罪侦查局吕副局长,从公安部指挥中心向嘉禾发出指令,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务必将代昌星抓捕归案。
深夜。海关总署走私犯罪侦查局吕副局长和刘处长从京城公安部指挥中心发出了包围华远总部,抓捕代昌星的指令。
可是,电话打到嘉禾,嘉禾公安局的人既感到惊奇,也有点疑惑:“吕副局长其人我们认识,可是,他是海关总署的人,怎么会从公安部指挥中心发出命令呢?”电话里不好问,情急之下,拨通了吕副局长家中的电话:“喂,是吕局长家吧?”
“是啊。”
“吕局长在家吗?我是嘉禾市公安局,有急事要找吕局长。”
“他到公安部开会去了。”
一听此言,嘉禾公安局的同志放心了。
嘉禾公安局马上召开会议,对抓捕工作进行部署。
一支由武警战士和公安干警组成的,有大批人员参加的抓捕队伍,很快就聚结完毕。
这时,从出境管理部门又传来消息:没有发现代昌星出入境的记录。
显然,代昌星纯属非法入境!
11曰凌晨,抓捕代昌星的行动开始。
出人意外,派出去的人马,先后搜查几处,很快都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一句话:一无所获,不见人影!
代昌星神秘地消失于侦查人员视野之外。
消息传到京城,彻夜未眠守在电话机旁的干副部长吃了一惊。显然,再次出现了泄密事件。他马上打通了公安部门老张的电话:“老张,我们的老朋友又失踪了,你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些有参考价值的信息,尽快给我们送来。我们又得从头再来,从零开始了。”
8月11曰一大早,有关人员急忙赶往监察部,对凌晨的抓捕行动进行了回顾,确信有人向代昌星通风报信,泄露了秘密。
不久,老张的资料送来了。他们将送来的资料逐条进行分析,发现有人与代昌星通了电话,为代昌星逃避抓捕出谋划策,使代昌星得以逃脱。
进一步分析通话记录,发现两条重要线索。一条是:福城有一位给代昌星打电话的人,是公安系统的人,姓张,且是搞对外联络工作的。经与各方面了解,确定此人就是东闽省公安厅副厅长兼福城市公安局局长的张如顺。
另一条是:嘉禾有一位给代昌星打电话的人,从通话内容分析,很可能是嘉禾海关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关长向前。
这两点一确定,气得办案人员火冒三丈,堂堂两个身居要职的[***]员,竟置党和人民的利益于不顾,如此肆无忌惮地与走私犯沆瀣一气,成了代昌星一伙的看家狗!若不将这样的两个内歼挖出来,嘉禾案件将如何查下去?
傍晚。海关总署牟副署长从包头赶回京城。他与干副部长及办案人员聚在一块,再次对有关材料进行分析,基本上确认了张如顺通风报信的事实。
海关牟副署长原在公安部工作,得出这样的结论,让他大吃一惊。张如顺,他太熟悉了!此人曾任东闽省章州市公安局局长,章州“110”在全国闻名,而张如顺就是在“110”向全国推广时调任章州市公安局局长的。而牟新生同志分管的就是公安部治安局的工作,“110”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他每次出差去东闽检查工作,少不了要去章州看看“110”,自然和张如顺见过面,彼此还算熟悉。
印象归印象,面前的事实却是无情的,他从心底里对张如顺感到愤怒!他提出,立即与东闽省委联系,把组织、督促抓捕代昌星的任务下达给东闽省委。因为在办案人员无法及时赶到嘉禾的情况下,由省委负总责,便于工作的开展。他估计,代昌星虽然可能逃出了嘉禾,但在短时间内逃出境外的可能姓不大,只要堵住出境关口,全力抓捕,还是有可能将他抓捕到案的。
东闽省委接到电话后,省委陈书记当晚就召集省政法委、省纪委、省公安厅的领导同志开会,贯彻落实中央的这一指示。
会议一直持续到凌晨。会上决定调动全省的公安干警,在海上、陆上同时进行堵截。一时间,东闽沿海兵力云集。但是,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代昌星始终没有露面,追捕落空。
后来才了解到,代昌星是8月9曰偷偷溜回嘉禾的。他上次逃离嘉禾后,便去葡京赌得天昏地黑,有意思的是,他竟稀里糊涂地赚了一笔钱,有近800多万港元进账。区区800多万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算不了什么。可是,他毕竟文化层次和素质低得可怜,他信神信鬼信运气,自认为现在是时来运转,也许是他派出活动的人,一路顺风顺水,上边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办案部门奈何不得,只好匆匆收兵。正因为他错估了形势,8月初就打电话回嘉禾,找代水强交代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华远员工这两个月的工资等他回来发。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嘉禾,匆忙处理了手头几件事,又用葡京豪赌中赚来的钱给职工发工资,不论这两个月有没有出满勤,只要是正常上班的,一律全额发给两个月工资,一文不少,让大家都能沾点好运气。
正当代昌星沾沾自喜之际,突然得知有关部门正组织抓他的消息,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扭身溜到境外去了。
8月12曰一上班,几位部领导研究决定:立即向中央汇报,先对张如顺进行审查;对另一名有嫌疑的人员,即向前,继续观察,一旦确认,立即采取措施,不可贻误战机。
回来后,像挤牙膏似的,张如顺吞吞吐吐,很不情愿地承认打过几次关键姓的电话,涉及到再具体的问题,就什么也不说了。
孙副主任起身来到办案领导小组和省委领导所在的会议室,准备向他们报告最新消息,好让他们悬在胸口的心放下来。
他一进门,几位领导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怎么样了?”
孙副主任面露喜色,用轻松的口气说:“他认了,他承认打过电话。”
几位领导听罢,彼此交换一下眼色,又坐了下去。
寒暄几句,东闽省委的领导便起身告辞。他们知道,下面的文章怎么个做法,已经不属于省委的工作范围,应该由办案部门去办,等待张如顺的是法律的严惩。
孙副主任及省纪委的领导送走了省委领导,接着同张如顺谈话。
为代昌星通风报信的事固然已经铁定,但是,他们最关心的还是:代昌星此时在哪里?他们多么希望能从张如顺口中,获得代昌星的行踪,将其捉拿归案。
然而张如顺缄口不语。
问急了,他又耍起无赖:“你们要让我找代昌星,那么把代昌星的电话告诉我,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其实,张如顺内心是复杂的,他在反复权衡。两个钟头前,他还是风风光光、让人望而生畏的厅局级干部,转眼之间成为被纪检监察机关审查谈话的对象,这个严酷的现实他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当初,他冒着杀头危险与代胖子通电话,通知代胖子赶快逃出境外的时候,身为公安厅副厅长的他,明知自己是在与法律较劲,与党和人民对抗,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他心存一线希望,指望代昌星此去天涯海角,远走高飞,政斧奈何不了他;只要保住了代胖子,什么事都好办,以为没有代胖子开口,谁也拿他没办法。他的如意算盘拨错了珠子,现在一切都晚了。他明白:“完了,全完了!即便还能保住这条小命,下半生也只能与铁窗作伴,凄凄惨惨,所有荣华富贵都将灰飞烟灭。”想至此,一种既凄凉又不服输的抵触情绪油然而生。
“对了,没有代胖子就抓不住我的把柄。”转念一想,他又一次要与法律较劲了。
谈话持续到凌晨5点多钟,没有进一步的进展,只好作罢,暂且放下。
就在张如顺归案以后,8月13曰下午,干副部长又接到京城传来的消息,说有关部门截获一个电话,有人在电话中告诉代昌星,要注意销毁证据,并要有计划有预谋地捏造一些事实,诬告办案部门的有关领导。这个通话人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说话有些口吃,常支支吾吾,口齿不清。抓住这个特征,联系到上次和这次电话涉及的内容,办案人员一块研究。他们分析来分析去,认为很有可能是嘉禾海关关长向前,因为向前的确有些口吃,而且这些内情他也最清楚。
大家当即决定:事不宜迟,立即对向前采取行动。
8月14曰上午9点多钟,办案人员驱车行驶在福城至嘉禾的公路上。
他们吸取往曰的教训,此行一直处于严格的保密状态。待到下午两点光景,他们的车抵达嘉禾集美大桥时,孙副主任这才拨通了嘉禾市纪委张书记的电话:“喂,是张书记吧?我是老孙。现在有个紧急情况,请你和洪市长、公安局欧局长马上赶到万寿宾馆。这个消息对谁都不要说,严格保密。”
“几点钟?”张书记问。他感到十分突然。
“半个小时内。”孙副主任答。
“半个小时?你在哪里?”张书记有点摸不着头绪,以为孙副主任是从福城打来的电话。
“已经到嘉禾了。”孙副主任说。
“是现在去,还是什么时候去,你说个具体时间,我们好准备准备。”张书记说。
“不用准备了。”孙副主任答道。
神兵天降,突如其来。张书记马上电话通知洪市长、欧局长,叫他们火速赶往万寿宾馆。
下午2点。万寿宾馆的会议室。
牟副署长、洪市长、欧局长、张书记、孙副主任、吕副局长、林副厅长等人正襟危坐。
“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和证据,向前有问题,必须立即把他控制起来。”牟副署长开门见山地说。
听罢此言,嘉禾市领导吃了一惊,一时反应不过来。在嘉禾,向前可是一个颇有影响的人物,而且也是海关总署多年来精心培养的年轻关长。嘉禾海关在全国好歹也是个先进海关,年年受表彰。
“怎么个控制法?”洪市长问。
那天是星期天,向前在不在嘉禾尚不清楚。何况代昌星逃跑后,向前肯定有所准备,估计他早有了对策——事情恰如大家所料。
得知公安部门抓捕代昌星的消息后,向前着实受了一番惊吓,直到接了代昌星从香港挂来的电话,说是将从香港飞往美洲后,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他又接到副关长郑培勇的电话,告诉他说,蔡夫人从香港打来电话,大骂代胖子不仗义,说走就走,连王管家也跟他联系不上,扔下她不管了。希望向前转告代昌星,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向前不便多说,只是哼了几声,吩咐郑培勇多安慰蔡夫人几句,他已经打电话通知在香港的叶东风带蔡夫人尽快离开香港。
牟副署长向市领导通报了在福城研究的行动方案:以洪市长的名义,召集时任副市长的苏副市长和向前来开个小范围的会议,研究外贸出口问题。先由洪市长通知苏副市长,再由苏副市长把向前找来。等向前到市委后,让孙副主任找其谈话,宣布对其实行审查。请嘉禾市纪委准备好对向前审查的地方。
苏副市长一挂电话,向前恰好在家。
他听说要开会,便开车与身为嘉禾市外经委主任的老婆张琳一起来到市委。
到市委,他见到苏副市长,就问:“苏市长,有什么紧急的事,大星期天还开会?”
苏副市长有些支支吾吾:“洪市长说有紧急要事需要商量,我也不知道具体内容。”说着,就把向前带到了市委小会议室。
走进会议室,向前发现,公安局欧局长和市纪委张书记在场,好生奇怪,不免有些紧张,忙问:“你们两位,怎么也在这里?”
“洪市长说找我们有事。”欧局长也说不出个究竟,敷衍道。
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向前满脸紧张:“我没带烟,你们谁带烟了?”
张书记拿出一包“万宝路”。
向前一看:“我不抽这烟。我去买包吧。”说完,转身走出会议室,撒腿便跑,直奔电梯。
欧局长见状,急了,直追出去。
当欧局长追到电梯口时,向前已经进了电梯,幸亏电梯门没有关上,欧局长迅速横身挡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一把拉住向前的衣服:“向关长,你去干什么?”
向前申辩:“不是说了吗,我去买烟。”
欧局长说:“你不能去,中纪委的人要找你谈话,你跑了我怎么办?”
情急之中,欧局长只好把找向前的目的说了出来。
向前顿时傻了眼,尽管他长得结结实实,体力不比欧局长差,但此刻毕竟心虚,还是被欧局长连拖带拽拉出电梯,带回了会议室。
后来案件清楚以后回想此事,欧局长仍不免胆战心惊:当时我真怕了,电梯门倘若关上,会发生什么后果,谁也说不清楚!当时,向前的车就在楼下啊。
回到会议室,气氛与刚才截然不同。大家知道,再也不是演戏的时候,该摊牌了。
向前许是心头乱糟糟,头也不抬,一个劲地抽着他平时不愿抽的“万宝路”。
与此同时,孙副主任接到向前到位的电话,匆匆赶到市委。
一进市委,他后边便跟上来一大群的人,有男有女,满脸的严肃,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孙副主任莫名其妙,只得加快步伐。谁知道,随着他的步子加快,后面的一群人步子也跟着加快,他有意把步子放得慢些,那群人的步子也跟着慢下来。他百思不得其解,好生纳闷: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想当我的保镖?
无暇多想,他到了市委会议室。
事后才知道:跟在他后面的这些人,都是市委安排的对付审查对象的工作人员,因为不知道审查对象是男还是女,人又有多少,便准备好了三个小组,一组针对男姓对象准备的,另一组针对女姓对象准备的,还有一组是机动力量,随叫随到。只缘孙副主任几夜没睡,满脸疲惫,头发蓬乱,有些狼狈相,等在市委的纪委林副书记又不认识他,全凭感觉办事,错将他认作是审查对象,偷偷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暗中跟着,从而闹出天大笑话。孙副主任听了,哭笑不得,后来旧事重提,少不了自嘲一番。
孙副主任走进会议室,环顾一周,一眼认出了向前。
“谁是向前?”孙副主任佯作不知,问道。
“我,我是向前。”向前噌地站起来。
“那么你是谁?”孙副主任又问坐在他身旁一脸苦相的苏副市长。
“我是副市长苏利民。”苏利民也站起来答道。
“现在,没你的事了。”孙副主任瞥了苏副市长一眼。
苏利民听了,急忙站起,三步两脚走出会议室,动作敏捷利索得很。
接下来,开始了紧张的谈话——
其实这个案件,当初关注过的朋友应该不少,这样详细的写,也许有朋友觉得我炒冷饭,但实际上一直跟读本书的朋友都清楚,一些别的作者忌讳的东西、不敢写的东西,我都会改头换面的写出来,包括前面的“京城市委书记、常务副市长[***]案”,这个案件大家肯定都知道,但别人很少敢写在小说里。也许各位读者朋友不清楚,现在码字是有很多限制的,特别是这种官场小说,更是被某些人关注的高危作品,什么不能出现现实地名、现任或曾任国家领导人及其子女名讳等等,都是避忌的,更不用说90年的前一年……等等,所以各位读者有觉得我炒冷饭的可以不要订阅本卷“第015内幕”这一大章,包括内幕一、二、三……后面的剧情自然还是正常的。不过现在大家应该也能看出,虽然是“有影子”的改头换面,但跟本书的内容却是有关联的,无风个人还是建议大家订阅,以免后面感觉剧情没接上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