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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弗陵想了一会,蓦地嘴角勾起笑意,从嘴角一直蔓延至眼窝处。我盯着他看,看的出神,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轻松、自然、温和、真诚的他的笑容。“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刘弗陵也看着我,俊秀的面容有着可追寻的柔和,“你就像是园中的葵花,朝气而蓬勃,聪明又糊涂。”
刘弗陵突然而来的和煦给我一种心照不宣的错觉,仿佛我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听着刘弗陵不知是夸奖还是赞赏的话语,我的内心竟然涌动着波涛,心跳不已。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害羞的滚烫,但开口却说道,“原来皇上讲话不仅可以冷嘲热讽,也可以甜言蜜语的。”
这仿佛是我与他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对话,没有争吵,没有敌对更没有相互利用。善意而随和,恍如两个人是多年的朋友。
刘弗陵笑而不语。
我们一直这样并肩坐着,很少交谈,气氛却并不觉尴尬。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对刘弗陵说道,“皇上这样坐着不用处理朝政吗?”
刘弗陵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黑线,忙吞吞了口水,不过好像被呛住了,又咳嗽了两声。他声音淡淡的,不急不慢的说,“朕已经处理完了。”可是我看到他的表情分明是“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抠了起手指,磨磨唧唧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对刘弗陵说道,“嗯……皇上,我想知道,先前我从府里回宫,你为什么要对我发脾气?”
“朕有吗?”刘弗陵表情无辜的反问道。
玩失忆?我肯定的点头,“我不过是唤了广陵王的小字,你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吗?何况,我与他根本是清白的。”我表现的极力想知道答案,更极力的想表明自己的清白,我不想与刘弗陵之间存在任何的误会,这个想法从那天晚上的拥抱之后开始萌发。
刘弗陵看着我,一点一寸似要把我收进他眼底深处。“朕知道你是清白的,朕只是诧异于你与老五之间关系亲密的可以分享他的小字,毕竟你说只是一面之缘。”
我瞪大了眼睛,这个就是答案吗?尼玛,太鬼扯了。区区一个小字需要这么大反应吗?老子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基 情咧!
“不过,你与老五还是不要走的太近了。”刘弗陵忠告的对我说,“宫里人多嘴杂。”
我默默点头,支着脑袋说,“你有朋友吗?”
刘弗陵诧异的瞟了我一眼,他在怀疑我的跳跃思维吗?声音淡薄的丢了五个字,“朕不需要朋友。”
我“哦。”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继续道,“所以你不会明白有朋友的喜悦,那是一种能畅所欲言的无忧无虑,从前的我也是不明白的。”是啊,在我还是苏诺的时候,一心一意只挂念着言哥哥,从来不去交朋友,觉得那些事都是在浪费情感与时间。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的我已经失去了自己,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与理想,我的全部都是在围绕着茌言而存在。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刘弗陵把脸别了过去,一副懒得理我的表情。我估计他是无语了,有时候我就是这么执拗,认定了的事,无论别人说破嘴皮也很难改变我的想法。
我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继续观赏着池子里的荷花。自己的话是不是戳中了刘弗陵的要害,高处不胜寒,地位越高越孤独。虽然整个后宫成千上万的人都诚服在他的脚下,但真心待他的又有多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包括我也不例外。刘弗陵那么聪明,我想他心里最是清楚。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间找不到解释的方向才这样鲁莽。我很想告诉他,我可以做他的朋友,认真的。
我们坐在池塘边一直到夕阳落下才各自回宫。回宫前,刘弗陵突然从身后拿出一盆花给我,是香晚玉。我惊喜。可我分明地看见他的右手手腕处有被烫伤的痕迹。应该是新伤,顿时我就明白了。刘弗陵又是一副冰冷的表情,“以为你拼死要找的是什么奇珍异宝,原来是一盆不知道什么名的花,要知道是这么个东西,朕也就懒得拉住你,随便你跳进火海算了。”刘弗陵虽然说的无所谓,但是他手腕上的伤却是真实,灼灼的晃着我的眼。
不顾我又惊又喜表情,刘弗陵转身独自回了宣室殿。看着他削瘦而又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青石板的宫道,那一刻我的心里竟然泛起尖锐的痛楚,好害怕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他。我记得历史书上说刘弗陵二十一岁病死于未央宫。想到此处,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这会子又这样灵光了。我一手托着花盆,一手捂住嘴巴,好像是发现了惊天的阴谋。我慌忙追着刘弗陵的脚步奔跑,好想唤住他,但是喉咙里像是被卡住了鱼刺,一张口就难受的要命,即使我涨红了脸颊也憋不出一个字。
“擦!”我在心里大叫道。
最后我还是没能追上刘弗陵的脚步,我看着他进了宣室殿的宫门,一抹清新就消失在宫门间。我抱着香晚玉转身进了宣明殿,刚到宫门就看见内务府的管事太监何初一跪在门口。他一见来人是我,就忙着跪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衣裙哭求道,“皇后娘娘,奴才有眼无珠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大慈大悲宽恕奴才。奴才再也不敢对娘娘不敬,恳求娘娘念在奴才家中还有八十老母要奴才供养的份上饶了奴才吧!”
我听青雨说过,何初一家住河南,祖上都是农民,而且是九代单传。他母亲是老来得子,五十岁才有的初一。世代农民,家中都是靠天吃饭,后来遇到大旱,初一为了能让母亲吃上饭,便毅然把自己的宝贝卖给快刀手张,换了一两银子给母亲,便决然入宫了。混了十年才坐上内务府管事太监的位置。
“何初一,你把扣我的俸银都拿去做了什么?要老实交代,我会酌情考虑你的罪行。”我平静而好奇的看着他说。
何初一疑惑的愣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说道,“回皇后娘娘,您知道在宫里没有银子是寸步难行的,主子们平时需要银两打赏奴才,好让奴才专心为他们办事;奴才们也需要银子打通关系,更需要银子寄回家中,家中还有人等着银钱吃饭。奴才自知有罪,但是在宫中行走奴才不得不……”何初一将头埋在我脚边,我看见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斗争的基础就是金钱与人脉,而人脉也是靠金钱砸出来的,归根到底都是为了财。后宫就像官场,玩的是心机与权谋;后宫也像商场,玩的是人心与战术。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地位高还是地位低都要在牛鬼蛇神的大染缸里挣扎,玩弄着一切你可以玩弄的。而生活在底层的宫人,他们大多时候玩的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