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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城笑着扶着建宁长公主，走在这风景优美的苏州园林里，都说苏州园林甲天下。
可她看着，这一座园林，还不如四爷别院里有人气呢。
手中的功德杯，握在手心冰冰冷冷地，倒是降了几份掌心的燥热。
“你知道，这功德杯出自哪里？”
顾倾城淡笑着，边走边举着小巧翠绿的功德杯，“功德杯，据传是出自宋太祖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的典故。”
建宁公主侧过头，淡淡一笑，“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顾倾城又是一笑，说：“此杯比茶盏要小一些，比一般酒杯要大一些，杯中有一龙头柱心，龙口下端与杯缘齐平，向里注酒七、八分满时，怎么晃动都不渗漏，可注酒到十分满时，酒会一滴不剩全部漏走。”
“是啊，这个“功德杯”很有意思，取得这个名字更是有意思，功德，功德，是功德无量。当年的宋太祖，是比汉高祖刘邦和明太祖朱元彰，宽和仁慈多了。”建宁公主侧目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顾倾城也是一笑，垂下手，握着功德杯，收入掌心中。
呵呵，是啊，当今的康熙帝比着宋太祖又是宽和仁慈多了。
当年宋太祖黄袍加身，建隆元年，平定李筠和李重进叛乱后，问赵普：“为什么从唐末以来，数十年间帝王换了八姓十二君，争战无休无止？我要从此息灭天下之兵，建国家长久之计，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赵普回答了一句话：“君弱臣强而已，削夺其权，天下自然安定。”
就此后，宋太祖一场宴会，赐给众功臣们每人一只功德杯，那些功高的大将，心领神会，辞官归田，就这样留下了一段杯酒释兵权的佳话。
顾倾城淡淡一笑，康熙帝真是千古一帝了，做皇帝做到他这个心胸心计上，也是到了顶峰了。
康熙帝这是给了她八个字：适可可止，过犹不及。
这只小杯，只能盛八成满不会溢，继续加注，反而将原有的杯中酒一漏不剩的漏完。
自古以为，一直认为酒杯是“满而溢出”，却还是有“满而漏尽”这一出戏，呵呵，真是有趣呀。
顾倾城笑得更是开怀，这一只小酒杯，等她百年后，一定要给她陪葬才行了。
她顾倾城一年功德，尽在这杯中，活尽了这一世，她再去领会这功德杯的意境罢，现在嘛，她要想一想了怎么还康熙帝这一份功德了……
跟随建宁长公主回了她所住的静心居，侧过头，顾倾城看向建宁长公主，她对这个慈眉善目、一身胆气的建宁长公主，很有好感，四十岁左右的贵妇人装妆，眉眼慈爱，保养的很不错，气质上带着皇家特有的高贵，一眼扫过去，就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平静，看着她时，总是带着若有所思。
这一顿宴，顾倾城吃得很开心，云南的菜品，果真是别具风味，鲜香可口，喂饱了她的胃，身上的疲惫，也是一扫而空。
唉，要不说，见个康熙岁真是个苦差使，胤禛天天去跟他家老头子汇报工作，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反正，她是累了，见面没一刻，说话不足十句，那老爷子的眼就像是草原上的海冬青，随时就是雷霆万钧。
顾倾城不觉着怕，她就觉着累。对什么人讲什么话，装什么样子，这一套在青楼里她早就腻了，现在又是重温一遍，还真是累。
这八旗闺秀不容易，她装的也不容易，顾倾城是打定主意了，回去就装病，免得哪一天，又被拉到康熙面前，念什么诗。
这有意思吗？矫情的很呀！
“四喜，我想你见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座椅上，建宁长公主放下手听茶，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挑着眉，笑着问：“又是哪一个八旗贵主吗？”
“不，是我的孙女。”
“您的孙女？”顾倾城惊诧的看着建宁长公主慈眉善目的脸，这一次，她倒是真是惊了。
世人都知道，建宁长公主嫁给吴应熊，只有一子吴作霖，吴作霖死时后院女眷无子无女，那建宁长公主她哪来的孙女呀。
“你不必奇怪，天下人都不知道的事，并不表示没有，就像这天下间的人，都以为京城第一名妓顾倾城己死。”建宁长公主笑了笑，扫过她的脸。
“呵呵，姑奶奶，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人。”
“我也喜欢跟你说说话，闷在府中太久了，有个人聊一聊，心里的闷也少一点。”建宁长公主挥挥，她身边的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建宁长公主转过眼了，看了顾倾城一眼：“四喜，这个名字倒像是个肉丸子，不如就叫你四儿吧。”
人精！这可真是人精呀。
顾倾城笑着应了一声，人活着真不活得太久了，都像这一位姑奶奶一样，活成了人精，把人世间的事都看透了，那还活着干什么？无趣了。
“公主可以叫我顾四儿，或是四儿。四儿不知道，万岁爷那里，对四儿的事知道多少？”
“你说玄烨吗？呵呵，他也老了，可不糊涂，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他也习惯了不去知道了。在我看来，玄烨养了二十几个儿子，还是这老四最有出息，心中有着家国天下。”
“我听说，建宁长公主长居公主府中，不问世事。”顾倾城听了一句话，就知道，自己的事，这位人精是全都知道了，她也没打算再藏着，跟她再去装什么八旗秀女。
老爷子想杀她，刚刚就拖出去砍了，建宁长公主想杀她，就不用把人都撤下去，只一声令下，她也是乱棍打死了。
顾倾城心头婉惜着，要不说，她家那个老东西地位还是不够高呀，这紫禁城中随便从宗人府，从乾清门里出来一个，身份地位就比她高。
她顾倾城还没活够呢，为了她的小命，老东西也得把那把椅子抢到了手呀，否则，就别怪她把他也拖进反清复明的大业里去。
“我是长居宫门内，可也不是老得不理俗务了。在这大清后宫中活了一辈子，什么都看清白了，到了我这个岁数，只想保护我唯一的亲脉罢了。”
“原来如此，姑奶奶果真是个聪慧的女人，四儿还要向您学呢。”顾倾城手帕遮着嘴，娇笑着，不点不自在的样子都没有，那神色轻松的就跟对着自家的奶奶一样。
“你不必探我的话了，我能知道你的身份，还有你府上的那个顾二，是因为，我不仅是大清建宁长公主，还是吴三桂的儿媳。”建宁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她一辈子的悲哀。
夹在两个敌对的阵营里，一方是她的骨肉至亲，一方是她的夫家依靠，她能作的，可以作得，永远是两难。
顾倾城眼珠一转，了然的笑了笑，吴三桂，一代名将，背着天下第一汉奸的骂名，亲手葬送了大明王朝的百年基业，可是，顾倾城对他真是没有偏见，甚至还是有些羡慕。
他怎么说也是条汉子吧，对着陈圆圆还算是有始有终的吧。
建宁长公主能知道她的身世一点不奇怪，百毒之虫死而不僵，吴三桂在云南经营多年，雄霸一方，就算他死了，总还会有一些人脉，现在看来，这些人脉就是落在建宁长公主的手上了。
这么想来，也是正常的，吴三桂先是背叛大明，不容于大汉子民，又是背叛大清，又不容于大清子民，作为他的手下，也就只能是依附于建宁长公主了。
建宁抬起头看了顾倾城一眼，她倒是个心胸宽阔的孩子，同样的处境，却比她来得有见识作为，“你不错，真的很不错，如果，我当年能也似你一般，也许就不是如今这样的处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