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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子鼠性刚烈,又不知道吃过点什么,万一传染什么的……”
林威耷拉着脑袋,此时更是苦恼地挠了挠头:“要不,今天放学我陪你去打一针狂犬疫苗吧?不怕一万怕万一啊!”
盛昭抬眼:“不用,我上个月刚打过狂犬疫苗。”
眼下,席知然,盛昭和林威三人正在医务室里,医务室老师午休不在,席知然找到了对方放在敞口的医疗箱里的碘伏棉签,递给了盛昭。
林威立刻来劲儿了:“啊?这也太巧了盛哥!你家里养宠物吗?”
盛昭手上动作顿了顿,才‘嗯’了声,那边的席知然又小心翼翼地递上了医疗箱里的创可贴。
盛昭顿了顿,接过女孩子的创可贴,撕开后便贴在那个一个指甲盖不到的伤口上。
他无意地抬眼,杏眼的姑娘在那边低着头,满脸都是紧张和愧疚。
——仿佛刚刚那个咬了他手指的不是仓鼠而是她本人一样。
因为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联想,盛昭的眼皮轻跳一下。
那边的林威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还记得把自己裤子口袋展开,贼头贼脑地往里喊话:“儿子,听到没,盛哥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以后你可乖一点啊。”
仓鼠扒拉布料的声音随之响起,席知然听不出它是说‘知道了’还是‘下次还敢’。
他们也来不及继续深究,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三人马不停蹄地回到教室,正好与买面包回来的范倩倩会和。
范倩倩满头大汗,这时候还在收伞——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见三人来了,她把面包排排坐放在林威的桌上,热情地向盛昭那边挥手:
“大神还没吃午饭吧?今天受惊了哈,薇薇请客,想吃什么随便挑!”
林威敢怒不敢言:“盛哥!来!”
盛昭的眼睛扫过形状各异的面包,他只兴致缺缺地拿起了矿泉水:
“没事,我之前吃过了。”
见状,范倩倩和林威都不能再说什么,倒是席知然,她咬下范倩倩给自己特意买的红豆餐包,眼神则落在自己桌角上带着书签的《月亮与六便士》上,若有所思:
就她和盛昭在办公室后分别的那点时间,他怎么来得及去食堂呢?
下午的课都是文科,老师的声音抑扬顿挫,教室闷热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林威第一个跳起来:
“来来,庆贺我捡了个得劲儿的儿子,今天哥请你们吃鸡柳,奶茶!”
范倩倩也不由笑起来:“今天我姐和我们一起走,你也要一起请?”
林威的声音细细的,音调极高:“那当然,你姐不就是我姐吗,吃个鸡柳奶茶,多大点儿事!”
边说话,他边一把转到正在理书包的席知然面前,夸张地双手合十:“知然啊,你也来,今天真的是让你背锅了,还好猴哥儿没难为你,否则否则我……”
席知然不习惯跟对方凑那么近,这时候紧张得差点跳开,她赶紧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孙老师也没说什么,我今天来不了……我姑姑来接我。”
她背书包的动作都带着歉意,一双棕褐色的眸子却明亮澄澈:“再不走,她都得等急了。”
席知然的姑姑管她管得很严,这是林威和范倩倩都知道的事情。
林威不敢挑战那位嗓门高过三层楼的女士的权威,立刻焉了,很快又重振旗鼓:“盛哥呢盛哥呢!”
盛昭也背起了书包,他带着创可贴的手微动了下,摇头:“要补课。”
范倩倩这回倒惊地张大嘴:“不是吧,你这成绩,还得补课啊?”
盛昭便答:“给初中生补课。”
范倩倩愣了下,这才略显尴尬地‘哦哦’两声。
席知然站在他们身边,倒是想起她和盛昭的初遇。
显然,对方不止打ktv那一份工。
席知然舔了舔嘴唇,很快又想到了自己隔着门听到的狠话,那个砸在她脚边的玻璃杯……
她多少有些好奇和担心那些‘大哥’和盛昭的关系,便不知觉地看了盛昭一眼。
盛昭回过来得很快,也许是晚霞的缘故,他带着金光的模样看上去稍显柔和了些许,这时候只是淡淡地与她对视了一瞬,便把目光移到林威身上:
“明天别把你儿子带来了。”
……
“知然啊,今天晚了啊。”
席知然打开姑姑的车门,后者前脚还在和谁打电话,后脚眼睛都不眨地就把电话挂断了:“是不是跟同学聊天聊忘啦?”
席知然是不会撒谎的性格,这时候也低着头叫了声:“对的,对不起姑姑,我明天尽量快点儿。”
姑姑席琼眼皮一跳,一只精心做好美甲的手就快速点在席知然白净的脸上:“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嘛?我又没怪你,是这学校路段不好停车,你以后抓紧点就是了。”
席知然乖乖应‘是’,席琼双手不离方向盘,下巴则往后座一点:“诺,我来的时候看面包房的杏仁酥刚出炉,就买了点,你饿的话吃两块。”
席知然中午只吃了一个餐包,现下确实饿了,便探身拿起了后座的杏仁酥:“谢谢姑姑。”
席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她这小侄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懂礼貌,她俩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还是这副文静乖巧的模样。
她暗叹口气,一边自我安慰小姑娘懂礼貌话少也不是什么坏事,一边打着方向盘眼神放远。
“哦哟。”
席知然用手兜在嘴边,以防杏仁酥的屑掉在车上,听过席琼一声小小的感叹,便忍不住抬头。
目之所及,是学校后门,少年骑着自行车,穿过大片暖黄色的树影,从他们的车边飞驰而过,带着破碎却灿烂的光晕。
——来人正是盛昭。
在自行车与轿车平行的那零点几秒中,席知然恍惚地觉得对方似乎和自己对视了,但很快,因为方向相反,她只能看见对方骑远后,消失在拐角那里。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席知然就隐约感觉出,盛昭是个有点‘傲’又有点‘独’的人,像是那无定型的风,没有人能够抓住他。
现下,她更是确定了这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女孩子慢慢收回了视线。
席琼却赞道:“这也是你们同学吧?我刚刚在光荣榜看到了,他是去年诺大杯的银奖啊,诶唷,这个奖很有分量的哦,后面自招加分的啊!”
诺大杯是面向全国开展的高中生竞赛项目,涉及理科领域极广。
席知然早有听闻,此时点点头:“对,我和他一个班。”
席琼大喜:“那多好,知然啊,你要多跟人家学习!这个男孩子一看就是脑子很聪明的,长得干干净净的,身高也蛮高的吧?”
席知然还真想了一下,诚恳点头:“好像比我高了一个多头。”
席琼闻言倒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你随你爸就好了,偏随你妈,真的是,还好你长相随你爸,我跟你说啊,你爸大学的时候,追他的小姑娘可多了去了……”
席家产高个儿,席琼也有一米六八,明艳自信,而席知然的母亲才堪堪只有一米六,她是个小地方来的女人,说话总是吞吞吐吐得带着口音。
对于席父最后选择了她这件事,席琼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哥哥能配得上更好的。
她抱怨般地说了会儿,这才看到席知然慢慢低垂的眼,后知后觉地收住口:
“也没事,小姑娘嘛,哪里需要长那么高,行了行了,赶紧回家,做完作业就睡觉!”
席知然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倒是席琼找补一般地开玩笑逗她:“哦,那个男孩子,盛昭是吧?长得帅成绩好,知然啊,你可不能跟他早恋啊!”
席知然愣了愣,这才小小地笑了一下,席琼满意了,哼着歌把车开回了家。
她回到家,便把席知然往浴室推,自己则进了厨房,洗完手撸起袖子,就开始切起青椒,还不忘催促席知然:“快洗澡去,洗完就吃饭!”
堂哥住校,姑父出差,这一周来,家里就只有席知然和席琼两人。
席知然应了声,便拿了干净的睡裙进浴室,一通洗漱后,她慢慢擦着自己细软潮湿的头发,才回想起刚刚姑姑说的话。
——‘早恋’。
这个对于正处在青春期懵懂的少年少女来说,这是一个和‘初恋’齐名,太过具有诱惑力的词汇,对于席知然来说,却显得有些陌生。
她前段时间和席琼一起看了《情书》,结尾处‘你好吗?’‘我很好。’的时候,席琼已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然而席知然看到最后一秒,都还只在为影片第一分钟出现的北海道雪景而震撼。
说到《情书》,席知然倒是知道,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有黑皮版柏原崇的美称。
范倩倩和他走得很近,两人偶尔会约出去说话,但等范倩倩回来却闭口不谈,绕开任何相关的话题。
席知然无意打探范倩倩的秘密,此时却下意识闭眼,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位体育委员的模样,对方肩膀极宽,皮肤略黑,有几分痞气,但只看五官,确实有几分柏原崇的神韵——
慢慢地,体育委员那张痞笑的脸颊变得冷淡下来,身形抽长,一双桃花眼懒洋洋却精准地与席知然对视。
是盛昭。
席知然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头发上四散的水滴滑入她眼里,小姑娘无声地抽了口冷气,这才难免有些慌乱地把半干的头发束起,走出浴室。
一顿饭间,姑姑依旧是有的没的闲扯,最后深意全部落在‘既然已经转到了实验,那一定得好好出个成绩’上,这些话席知然已经听了大半年,此时还是每句话都应了。
边应声她边忍不住开着小差,思考着要不要把她当了班长,并且盛昭还是副班长这件事情报备给姑姑。
但是席琼语速太快,饭吃完了后又马不停蹄地催着席知然进房间做作业,席知然都没有找到插嘴的机会,最后只能面对自己的‘及时雨’单词本头痛地叹气:
算了,反正实习班长就一个月,她和盛昭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了。
第二天是周一,因为有升旗仪式的缘故,席知然提早来了学校,席琼给她准备了三明治,她一大早吃不下,便先带来了学校。
此时,班里人基本来全了,盛昭还是不在,但她刚进教室,就被范倩倩灌输了一个大新闻:
学校冷不丁地发展了‘互帮互助小分队’的学习活动,意让前浪推后浪,两两组队,互相学习与探究。
小道消息称,这互助学习活动来源于一个刚上市的软件,开发者正是他们实验的毕业生,软件在于精准分析学生的各项科目差值,以每一次考试的每道题的划分作为标准,在最大利益的程度下,结成班内互助组。
学生们还在交头接着这么个新消息,孙志国已经恹恹地走进晨读的尖子班教室,在林威大言不惭的‘咱是尖子班哪里需要互帮互助’之下,孙志国在黑板右上角写下四个大字:
‘互助搭档’。
全班安静了一瞬,好事的男生先开了口:“什么意思啊老师!已经分好人了啊?不让自由选择啊?”
孙志国慢吞吞地抬眼:“是啊,你比得上人ai做事儿啊?班长上来,读一下名单儿。”
席知然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早起又让她有些懵,直到被范倩倩轻拍了一下,她才猛地站起,慌张地接过了名单,快速念名字:
“陆幼嘉和江莉,单单和徐简荣,贺欣和林晓生……席知然和盛,盛昭。”
她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无法抑制地顿了顿,也不敢看任何一个同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念,全部念完,席知然的后背都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孙志国满意地点点头:“好,念完了,有没有异议啊?没异议的话……”
席知然看着眼前的一块瓷砖,意图把上面所有的花纹都数清楚,却突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开口:“老师。”
席知然下意识地抬头,栗子色马尾的贺欣镇定自若地站起了身,笑道:
“我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