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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吉面带笑意,低头沉默不语的期间里,斯考特内心很是自责。
他发现,似乎自己总是在这个女孩面前,一不小心就会说出太多话。
虽然安吉是很早熟,但他作为对方四十多岁的长辈,确实不该让这孩子单独承受这些沉重的事情。
安吉的这番表现,看起来很冷静,却又很不冷静——正常人在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被人利用时,是不会笑出来的。
她的那些笑里,似乎藏着一些疯狂,也藏着一些自嘲。
沉闷的雷鸣声断断续续自远方传来,令人心烦的雨声也没有一点要减弱的迹象。
在室内室外都很压抑的情况下,斯考特想起与安吉有关的那些往事,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絮叨了几句:
“在你被带回城堡后,我有向斯莱德大人请求过,让她对你手下留情——因为那会正值哈德弗背叛后,而你又是格兰村出身的,所以即便你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我也不能确定她会不会留你一命……”
听到这段她所不知道的故事,安吉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对方,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接着,安吉又联想到自己与斯莱德初次谈话时的场景,笑着说道:“在她眼里,我应该相当可疑吧?毕竟哈德弗刚好是从格兰村这里出去的。”
“嗯,像你这样一开始就有30耐性值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斯考特这么说着,那些被安吉所救的记忆也于他脑海中渐渐浮现,随即有些难为情起来:“我只是个没用的老骑士,而把我从小带大的斯莱德大人又很清楚我的实力。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从那个森林里活着走出来的,于是她的怀疑重点,自然就落在了你身上……”
见斯考特这一脸愧疚的模样,安吉对他笑了下,劝他别在意这些,紧接着便抛出一个新话题:“斯考特,我可以问问你父亲的事情吗?既然你母亲也是无畏者,那你父亲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是啊,他也是斯莱德大人手下的骑士……”斯考特顿了顿,苦笑了一下,“只是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能不能算是‘还活在世上’——因为他被困在墓园异境里已有38年之久,马上就要到第39个年头了。如果在第40年时还是没法出来,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作为八级异境的墓园又有着极为特殊的规则,需要至少四个人才能进入,而即使是耐性值达到180,也仍会有轻微不适的症状,至多只能在那里待上三天。”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惆怅起来:“原本今年,斯莱德大人是想让哈德弗带上一些宝物,强行达到180的门槛后,再和他们一起进去。现在计划被打乱,可是格洛斯克领里再也找不出第四个能达到门槛、又能被斯莱德大人信任的人……我觉得,我爹应该是出不来了。”
安吉轻轻叹了口气。撇开关于墓园异境的那些事情,斯考特这些话,可以说是信息量很大。
“被斯莱德大人信任的人”,应该可以视作是斯莱德势力下的这些骑士、亲卫们。
像格里森伯爵本人,以及他那边的骑士们,自然是不能作数的。
而“找不到第四个能达到门槛的人”,言下之意,就是斯莱德这边,现在只有三个人能达到标准。
这三个人,应该就是斯莱德、莫娜莉丝,还有那个全身黑袍、身体鼓起一圈的谜之亲卫——毕竟他们仨是这里最顶尖的战力。
哈德弗这个心眼很坏的家伙,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不想去墓园救人,所以才故意选在这个时间点跑路,以此来刺激斯莱德。
从斯莱德的角度来看,自己精心计划多年的事情突然泡汤,还被这个培养了十年的手下干掉了一大片领土(格兰村及其附近的森林),甚至还投奔了她的老对头·隔壁领主,肯定是怎么想怎么气,所以就连哈德弗的名字都不愿听到。
这么想着,安吉随口一问:“哈德弗那家伙在离开格洛斯克领之前,大概是什么水平啊?”
斯考特很快便给出了答案:“我记得是150。毕竟墓园异境这些事情是与我父亲有关的,所以斯莱德大人平时也会和我提一下这件事情的进度。之前哈德弗的耐性值刚到150的时候,斯莱德大人还挺开心的,甚至将塔林科沃特地区赏赐给他——也就是格兰村附近那块地方。可没想到这小子在庆功宴当晚就潜入宝物库,拿了东西又打伤了巴顿,还就这么跑了……”
安吉尴尬地笑了两声。原先她还觉得只有八成把握,但现在可以断定:哈德弗这家伙,绝对是故意这么做的。
在升官加薪的庆功宴当晚跑路,也是没谁了。
只是这家伙竟然能有150的耐性值啊……看样子来自斯莱德的灵魂灼烧,确实极大地影响了他的作战能力。
在聊完这些往事后,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安吉便起身与斯考特道别。
临走前,她最后问了一句:“斯考特,你是不是不喜欢去异境?”
“你是觉得,我这把年纪了,却只有三十多耐性值,不太合理对吧?”
斯考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转头看向窗外:“……我确实不想去异境,这也是由于一些事情导致的——不过,我这个老骑士的故事就以后再说吧,也不影响什么。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要做下准备,尽快把这些遗物交到他们家人的手里……”
见对方的神情再次落寞起来,安吉不再多说些什么,轻声与他道别后便转身离开。
不仅是斯考特需要收拾情绪,她也很需要收拾一下心情,整理思绪,以迎接晚上的那个“夜谈”。
原本她还想找西恩叙叙旧,再找那什么梅斯克打两下的,现在也没心情了——自己都莫名变成这些大人物眼中的“重要战略资源”了,哪还有闲情雅致再整活啊……
还是先回房间里休息一下吧。
安吉走到门口,轻声喊了下厄里亚,看着它用藤蔓编成一把绿色的雨伞,微微一笑。
虽然她被莫名卷入各种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但起码还能有把趁手贴心的武器,这让她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
连绵不绝的大雨中,天地似乎也连成了一片。
在暂时无人路过的世界里,安吉撑着伞站在雨中,抬头看着那片透出微微亮光的阴云,过了很久,才单手提起裙摆,刚想迈开步伐,便听到厄里亚熟悉的声音:
“主人,您不是战略资源。”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停在原地,短暂地愣了会后,才看向位于剑柄上的红色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你呢?你也不是剑?”
“我会是您最忠诚的仆人,一直都会是。”
她默默地看了会那只凝视着自己的眼睛,竟觉得它是那么的陌生,心中微凉的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所有善意,都是有偿的。我不觉得,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给你喝一点血而已——厄里亚,你绝对变了。以前的你,不可能听得懂斯考特和我是在聊些什么,更别说能这么一针见血地说出我的心结了。”
厄里亚沉默了会,于片刻后轻声说道:“主人,您应该是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回房间再说吧。”
安吉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提着裙摆,走向莎特沃德宫。
她是有些累了,然而这话被一把剑讲出来,就显得尤为可疑。
可她身边还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即使是那些对她友好的熟人,也是斯莱德的部下。若是让他们在安吉与领主大人之间做出抉择,他们肯定会选择后者。
但凡有人能在做选择的时候多犹豫一会儿,都算是“心里有她”了。
至于哈德弗那家伙就更别提了——就他们这点浅薄的交情,对方哪天翻脸不认人都不奇怪。
她甚至都不觉得,自己“交给”哈德弗保管的那个恩赐,真的能再次回到她的手里。
这种天天需要猜疑身边所有人的日子,真的让安吉觉得无比厌烦。
而现在,她甚至连剑也不能信任了!
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安吉急匆匆地走回卧室,反手甩上房门,刚想开口质问厄里亚,却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故意把厄里亚平放到地毯上,后退了几步,确定它无法从那个角度看到自己,这才轻轻坐到地上,想看看它会不会主动开口。
很快,安吉就再次听到了厄里亚的声音,只是这回,它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些复杂的情绪:
“主人,我知道您现在不愿相信我。虽然我确实有些变化,但我仍是您最忠诚的仆人——只有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为了再次取得她的信赖,在无人应答的情况下,这把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刚被您唤醒的那段时间里,我的意识并不是很清晰,只能大概理解一些简单的语句。而那种‘废话很多’的情况,也正是因为我的思维混乱,逻辑不清晰所导致的,基本上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种情况一直没有改变,而我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直到这次和您去了那个叫格兰村的地方,在没有血液供给的情况下,我陷入了沉睡。而当我再次被您的血唤醒的那瞬间,这一切就变了。
“我开始注意到,我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问题,就像是缺少了些什么关键部分一样。这种严重的违和感让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因为我几乎不记得任何事情,只能隐约记得我们遭遇了极其严重的变故,只记得我要等您回来。”
厄里亚已经尽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可安吉不仅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甚至也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就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这让它心里非常忐忑。
其实,厄里亚完全可以用藤蔓来改变自己的位置,找个能看到安吉的角度,又或者是向安吉靠近一些。
只是厄里亚觉得,现在刻意与它保持距离的主人,应该不希望它这么做。
所以,它会遵循她的意志,乖乖等待,等到她愿意主动来找自己的那一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种不知尽头在何处的等待应该是很漫长的,但厄里亚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它太习惯等待了。而现在,它一直等待的那个对象就在自己身边,于是时间就变得不再漫长,不再难熬。
这么想着,厄里亚轻声说道:“主人,我很庆幸我能再次等到您。”
它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阵极轻的笑声。
又过了会,厄里亚终于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那么,如果你认错人了,该怎么办?”
这些不太连贯、甚至堪称零碎的声音,让厄里亚有些担心主人的精神状态。
厄里亚先是沉默了一会,才平静地回答道:“不会认错人的。您身上、包括您的血液里,都有着一种极为特殊的东西。它令我觉得十分亲切熟悉,而除了您以外,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我产生这种感觉。”
就在厄里亚这么说着的同时,安吉终于有所行动。
她先是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厄里亚身边,却没有把躺在地上的它捡起来,而是俯视着它,冷漠地开口:
“在格兰村的那会,你应该就已经发现我有两种形象了吧?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也没觉得我有问题吗?”
那是一种安吉不曾在他人面前展现过的冷漠神情,声音也异常冰冷,如同寒冬。
而她这种异样的表现,令厄里亚顿时谨慎起来。
它仔细地回忆了很久,随后才以一种认真严肃的口吻回答道:“主人,在我被您唤醒之后,您一直都是同个模样。只是现在,您的胸口处多了个纹身与一块黑色固体,并且那个纹身也让我感到很亲切,仅此而已。”
安吉仍漠然地看着地上的厄里亚。
她是想去相信它的,可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即使是在原先的世界,也只是个普通社畜而已,怎么可能会在之前就认识厄里亚呢?
这种会说话而且有智商的剑,不论是出现在哪里,都会立刻上新闻头条、传遍整个世界的好嘛!
大厅里的那破雕像刚刚还管她叫“缇露莎”呢,显然是认错人了。厄里亚与女神像同为宝物,肯定也有相似之处,自然也可能会认错人。
甚至还有可能,是认原本的“安吉”为主人。
而不是后来占了别人身体的“她”。
内心挣扎许久,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横下心来,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句:
“那你说说看,在你眼里,我是什么长相?”
没有任何犹豫,厄里亚极为果断地回答道:“黑头发、棕眼睛的美丽女性,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在我心中,您是最完美的存在。”
听到这句难以置信的话,安吉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久久地愣在原地,直到视野渐渐开始模糊起来,才赶紧后退了几步,离开厄里亚的视线范围。
在确定对方看不到自己后,安吉才稍微放松下来,露出一个有点丢人的委屈表情,垂头丧气地看着地面。
自诩为靠谱成年人的她,刚刚竟然被一把剑给深深打动了……
可安吉还是有些不放心——它那些奉承话虽然莫名其妙的格外真诚,但怎么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渣男语录”呢?!
想了想,她猛地向前几步,一把抓起厄里亚,把它举到自己面前,盯着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恶狠狠地说道:
“就算你以后发现认错人了,也不准跑路!要是你哪天真的敢认别人当主人,我一定会把你丢到熔炉里,回炉重造!”
这完全不是什么商议,而是单方面的威胁。
但对于厄里亚来说,这就是它想要的。
威胁的前提是信任。在安吉做出威胁的同时,也意味着安吉愿意再次相信它,再给它一次机会。
这让厄里亚很是开心,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便语气轻快地回应道:“好,我的主人。”
听到它这句话,安吉深深地舒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一想到晚上还有别的安排,她直接整个人往床上一倒,随口说了句:“我先睡会。”
以往的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要睡就直接睡了,哪还会和一把剑说?
但是现在,她已经下意识地把对方当作真正的伙伴,所以态度也比之前认真了许多。
厄里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微小的变化,心里有些宽慰的同时,以尽可能柔和的声音说道:
“晚安,我的主人——虽然现在不是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