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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说好的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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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卧窗外那棵海棠树在秋风里萧瑟凋零,男人立在窗边,从无寂夜空收回视线。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机械女声从听筒传来,男人像没听到似的,一遍遍打过去。

    【祁肆,可以抱抱我吗?】

    【祁先生,你喜欢喝果酒吗?】

    【祁肆平安,祁肆平安。】

    【你这冷若冰箱的脾气,怪不得表嫂要离开你!】

    手机从手心滑落,一向挺拔淡漠的人坐在沙发上,眼眶染了红,徒增几分颓然。

    桌上歪倒几瓶酒,祁肆胸腔团着一股酸涩的闷气排解不出,沉着呼吸解开领带。

    “说好的三个月……”

    男人幽邃的眸里神色已经不清明,嘴边呢喃自语。

    “徐清蝉,你究竟在哪里?”

    ——

    “先生!先生,洛姑娘醒了!”

    赵裴一进门就见洛烟茫然睁着眼,眸子空洞,护士扶着她坐起来。

    “姑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洛烟眨眨眼,“停电了吗?”

    赵裴面色微顿,“什么?”

    走进她眼前端详她,发现她视线聚不了焦。

    接到男人的眼色,护士赶紧去请医生。

    他们不说话,洛烟自己也猜到了,“我失明了吗?”

    医生查看后给出回复,“你中的毒影响到视觉神经系统,日后慢慢调养是有可能恢复视力的,现在得保持身心愉悦,不能郁郁寡欢,不然余毒在体内会更伤身。”

    “噢,”洛烟慢慢点头,弯唇,“谢谢你。”

    她神色忽然紧张起来,“对了,Lee呢?”

    “别担心,她也回来了,她后背中了一枪正在疗养,生命没有大碍。”

    悬起的心缓缓放回原处,洛烟抿唇,“我们那一个分队的任务失败了,那个罗训,是沈毓南假冒的,他引诱我们进入山洞,想全军歼灭。”

    “我知道。”

    “沈罗中了我一枪,应该伤得比较重,沈毓南膝盖也中了一枪,不致命。后来呢,他们是不是跑了?”

    赵裴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背脊,“没有,我们另外几队人在外面有埋伏,他们伤亡惨重。”

    外面还有埋伏。

    洛烟望着声源处,“所以,你早就知道沈毓南的计谋,派我们这一对去山口是将计就计?”

    这是事实,但赵裴沉顿片刻后才开口,“是。他们从山背离开,那边全是我们的人,激战后沈罗死了,沈毓南身受重伤逃了。”

    他们之间的仇怨瓜葛不关洛烟的事,她只需服从命令就行,也不多问。

    “我这次算立功吗?”

    闻言,男人睨着她黑白分明的瞳子,俊脸微沉。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个目标人物都中了我一枪,怎么也算个大功吧?我为了你,都跟我上司闹掰了,以后回去那个公司是不会要我了。”

    “你真当自己是那个艺人徐清蝉?”

    房间里一阵寂静。

    洛烟缓缓动唇,“我很感激组织这么些年对我的养育和栽培,我也知道,如果没有组织,我早就是山野里一具枯骨,所以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回报组织……但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属于这里,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诚然,每一个想退出组织的人都不会有多好的下场,听说有的前辈被药哑,有的丧失记忆,就是为了不泄露组织机密。如果真要这样,我能自己选择惩罚方式吗?”

    没人应,她开口道:“不丧失记忆就行,任由您处置。”

    赵裴静睨她半晌,嗓音淡淡,“你还是先祈祷自己的视力能恢复再说。”

    男人带上房门,洛烟靠着床坐了会儿,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失明了才知道,原来盲人的世界并不是一片无垠的黑,‘视野’里是一个没有边的空间,不黑不白,但很暗,仿佛存在宇宙之间某个看不到的角落,自己的存在既真实又虚无。

    辽阔的,独属于一个人的孤独和封闭。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春水镇的大家都在。

    这个梦太长了,以至于她有种恍惚的剥离之感,现在的自己也在梦里,这个她是假的,小镇上一切都还在,她还是那个小小的洛烟。

    侧头吹着窗边的微风,碎发贴着脸颊,洛烟闭上眼,躺下身又睡了过去。

    失明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平时护工会来给她讲讲话,赵裴偶尔才来一次。

    两个月后,Lee能下床行走了,有事无事都会在她房里待着陪她说话解闷,她还拿来一个收音机。

    洛烟的情绪一直很稳定,Lee总能看见她挨在窗边,静静感受外面的世界,整个人的气质平静柔和。

    “烟,你今天心情不错?”

    洛烟唇角弯着,语气有些轻,“Lee,我预感,不久后我就可以重新看见了。”

    Lee把这话转告赵裴,医生又来了几次,可过了几个周她的视力还是不见好转。

    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外面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已经变凉的天气。

    “Lee,现在是几月?”

    “12月了。”

    12月,半年了。

    她仰头看着窗外,伸出手去,除了风什么也没有。

    帝都应该在下雪了。

    ——

    顺光山风雪飘摇,上山的路被皑皑白雪尘封,这种天气上山祈福的人比伏天少了许多。

    清早,云龙寺偏殿里的师父刚推开门,不出意料看见已至山门的男人。

    一身墨黑大衣在茫茫白色中格外醒目,身后走过的路留下一串脚印,很快也被风雪覆盖。

    每月初一他都会来寺里祈福,已经接连四个月了,风雨无阻。

    不知是什么样的信念。

    人至门前,手上的黑伞已经积满霜雪,他朝师父微微颔首,进了寺门。

    除夕那晚,偌大的雪飘飘扬扬,阻绝了准备去广场跨年的人们。

    年夜饭后,祁肆牵着柴犬,站在广场中央,大屏上数字倒数至‘0’,三三两两冒着风雪出来的人们在寒风里欢呼。

    去年这个时候,她站在鼎沸人群里,与他遥遥相望,眉眼像盛了星辰。

    小牛奶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大屏汪汪叫着。

    祁肆低睨它一眼,“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