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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异常猛烈的沙尘暴,与陆逍带领的辎重队狭路相逢。
起初有士兵喊起来,陆逍不甚在意地偏头看去,心想沙尘暴有什么好喊的?
不等他腹诽完,身后的景象,就让他浑身的血从手脚开始冰凉。
这场沙尘暴不似往日见过的那样灰暗泛黄,而像是一座接近墨蓝色的万丈黑墙。
与天相接的地方,沙尘暴把天空切成了黑白两半,黑的那一半在疯狂吞噬白的这一半,飞快朝陆逍席卷而来,那速度让人放弃逃跑。
白日化为黑夜的前一刻,陆逍只听见有士兵大喊:“趴下!往那边山丘后头去!爬过去!”
陆逍在被吞噬前的一刻还想喊几句话安抚士兵,但他一张口就被飞沙堵住了嘴。
难得一次展现神勇的机会,就这么擦身而过,早晓得,他至少提前喊一句“趴下”。
一片黑暗中,陆逍捂住口鼻卧倒在地,匍匐前进,飞沙打在他盔甲后背,发出针板摩擦铜铁时的声响,没有铠甲保护的后颈很快从疼痛转为麻木。
即便如此,陆逍也并不慌张,心想自己总不可能死于一场沙尘暴。
凭着记忆和方向感躲到一块土丘后,捂住口鼻耐心等待。
不久后,发觉呼吸困难,陆逍用胳膊肘顶一下沙地,打算换一个地方躲避,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被沙子埋没了!
陆逍瞬间爆发出浑身的力气一挺身,换来的结果,只是手掌陷入更深的沙石之中,以及消耗周围所剩无几的空气。
他愈发喘不上气了。
陆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看淡生死的人,但这一刻,求生的本能,让他急得面红耳赤。
死于沙尘暴,甚至不算战死沙场。
他心想:这么死了,尸体恐怕都没法被找到。那么阿遥就没法看他被运送回京的悲壮场面了,也不能掀开棺盖,把眼泪滴在他英俊的脸上。
这样的死简直一文不值。
他还想,本打算要接贵妃去自己王府安度晚年,就这么死在沙漠里,母妃刚好转的病,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要死的时候,最好别往深处想,越想越不甘心,搞不好能气成冤鬼,那样他陆逍的气度还要不要了?
死也要死得洒脱有气概。
这是他昏厥前最后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好半会儿才能看清周围。
陆逍仰面躺着,入目是灰黑起伏的岩石,周围似有火光闪动,照得岩石的阴影鬼魅般起伏狰狞。
这是地狱吗?
没能尽孝的人该入哪一层地狱?
“我活该……”陆逍低低地自嘲。
“别以为认怂顾某就不教训你了。”身旁传来老痞子不悦的嗓音。
陆逍一惊,扭头循声望去,就见顾青远正坐在火堆旁烫酒。
“我是在做梦么?”陆逍睁大眼。
顾青远斜睨一眼“半身不遂”的小骗子,冷冷回答:“你要真是临死前梦见了我,揍你的时候我可以下手轻些。”
陆逍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是被顾青远救的。
死而复生的喜悦让他激动极了,顾不得浑身酸痛强坐起身,急问道:“其他士兵呢?”
顾青远把烫好的酒提到地上,冷笑一声。网
陆逍急道:“怎么了?他们出事儿了?”
“没有。”顾青远蜷起右腿,胳膊搭在膝盖上,一脸嫌弃地转头看陆逍:“别人都往地势高处躲,就你一个傻子往坑里爬,风沙一过就给埋结实了,是想给我增加搜救难度呢?”
陆逍一听这话,闹了个红脸,挺腰辩解:“刚那场沙尘你也看见了吧?昏天黑地的,我就记得那方向有沙丘,就这么摸过去了,哪看得见高低?”
顾青远蹙眉:“看不见还感觉不出么?”
陆逍不接茬了,心里恼恨这江湖浪子太不给人留情面。
顾青远一伸手,酒壶递到他手边:“喝两口,一会儿夜深了,天冷。”
“不用。”陆逍不领情。
顾青远也没好脸色,拿回酒壶,仰头灌一口,“咕咚”一下吞咽声很重,像示威。
陆逍第一次感觉到顾青远有脾气,是很认真的跟他置气,于是心虚地转头偷瞄一眼他脸色,目光意外的被顾青远拿酒壶的手吸引了
即使是手背,都能看见顾青远指缝里渗出的血迹,酒壶都给染出血印子。
“你的手怎么了?”陆逍睁大眼,从没想过顾青远这样的“高人”会受伤流血。
“你说怎么了?”顾青远又那么冷冰冰地一笑,斜楞眼睛他:“你那么深藏不露的往坑里钻,想刨出来,顾某总得费点功夫。”
片刻的沉默。
陆逍突然连滚带爬到顾青远身边,拿开酒壶,翻开他的手掌,瞬间被鲜血淋漓的伤口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抬眼问顾青远:“你傻呀?拿手刨沙子?你的剑术呢?一个横扫不就能劈开那几尺的黄沙!”
“万一给你劈成两截怎么办?”顾青远嫌弃地看他:“断胳膊断腿的还好说,就你这运气,没准要从脖子开始断。要是你没死契丹军手里,死我手里了,契丹王追着要封赏我,那多不好意思。”
“那你也找个铲子刨啊!”
“有那时间找铲子,也用不着刨你了,可以直接给你立个墓碑。”
陆逍回过神,才觉得自己被救得很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青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简直不想回忆。
沙尘暴一过,顾青远就去追辎重队,路上碰见丢了车马的士兵,问出遇难地点,立即飞驰而来,却死活找不着陆逍的身影。
顾青远没有陆潜的归游体质,想探查周围动静,只能把内力大量灌入沙地。
从马车被埋没的地方开始,他争分夺秒的挖了六个坑,才终于找到陆逍。
其实他不是没时间找工具刨挖,只是心急如焚时,没顾得上。
手指刨出血时,他还暗暗的求老天爷:看在他如此诚心的份上就饶小骗子一命吧。
小骗子挖出来的时候,呼吸探不到,顾青远嘴对嘴给他灌气。
直到陆逍嘴里一口黄沙咳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抱陆逍走进这个山洞后,顾青远双唇莫名一阵阵发烫。
后知后觉地低头去看熟睡的陆逍,双唇的灼热瞬间燃烧到心口。
这古怪的反应,让顾青远有种无措的不安,加上陆逍差点丧命带来的惊吓,顾青远浑身都是无名火,让他想对小骗子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
顾青远想不出来,总之需要狂暴一点,才能发泄心里的莫名情绪,所以他决定回去后揍小骗子一顿。
陆逍此刻已经想象出老痞子为了救他,可能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心里是又感动又愧疚,捧着顾青远的手掌轻轻吹。
顾青远难得看小骗子这么低眉顺目的伺候自己。
火光打在他长密的睫毛上,每一次忽闪,都让顾青远心颤。
这感觉太古怪了。
他跟随小骗子来战地,只是想保护小骗子的性命,毕竟这么好玩儿的家伙,以后可能找不着了。
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顾大侠难得遇到个开心果,还没逗够呢,所以屈尊来一趟。
但经历这次劫难,顾青远发现自己对陆逍的在意,超出了他自以为的份量。
如果有人看见顾青远刚刚从营帐冲出来,到亲手把人刨出来的全过程,没准会以为他刨自己亲媳妇儿呢,这么奋不顾身。
这太不对劲了,让他觉得心慌,想逃离。
“天亮就回营,我送你回京。”顾青远冷冷开口。
陆逍抬起头,软软地抗议:“仗没打完,怎么能回京呢?”
“我要回山了,剑宗肯定压了不少事等我处理。”顾青远把手从陆逍手里抽回来,不再看他,“顾某答应保你周全,必须送你安然回京。”
陆逍愣了一下,小声问他:“你要走了?”
“嗯。”
“以后还来宫里吗?”
“师弟的剑术已经上路子了,师父的嘱托顾某已经达成,不用再叨扰了。”
“那你也可以来作客啊。”陆逍第一次将思绪都从阿遥身上挣脱,盘绕在了眼前这个江湖老痞子身上。
顾青远却出奇的冷淡,仰头灌了一口酒,低声说:“再看吧。”
这是托辞,陆逍觉得顾青远不想再回来了,心一下子拧得极酸,问他:“就因为我不小心躲坑里了?”
顾青远疑惑地侧头看他:“什么?”
“没什么,对不起,让你受累了。”陆逍不再外露情绪,就像每次被母妃踹开,他竖起不在乎的面具,假装自己没对顾青远的营救感激涕零,所以并不在意他忽然的绝情。
应该习惯了,所有老天给予他的温暖假象,最终都会迎来加倍的寒冰砸碎他的期盼。
就像阿遥对他好了半辈子,然后嫁给七弟,顾青远拼命救下他之后,就要甩开他,永不相见。
他必须习惯这样可怕的玩弄,不然就没法活了。
2月27日更新番外:
原本友好的气氛,被顾青远突如其来的告别砸出条裂痕。
陆逍把那只为了救他挖了几尺沙地的手掌推开了。
这下换顾青远不乐意了,把受伤的手戳到小骗子鼻尖,手掌几乎要挨着陆逍的嘴,蛮横地命令:“继续吹啊。”
“自己吹去!”小骗子忘恩负义地别过头,不理老痞子。
顾青远眉心拧了拧,这小骗子怎么不泪汪汪的捂住嘴了?
他有些失望地回过头,拿起捡来的枯枝往火堆里添。
有些枯枝长了些,被他折成两半,木刺往掌心伤处扎,刺痛让他下意识手握成拳,握得很紧,像是想通过按压缓和疼痛。
这细微的举动被用余光偷窥的陆逍看进眼里,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差点就啪的一声捂住嘴。
陆逍习惯在这种时候假装无所谓。
是顾青远先要抛弃他的,习惯被抛弃的人特别有经验,要在被遗弃的最后一个画面,表现出自己冷漠高傲的假象。
他跟顾青远谁也不看谁,几乎是背对背的姿态在冷战,这种角度斜眼去观察顾青远的手,陆逍眼睛快斜得抽筋了。
看见老痞子拳头捏得死紧,指关节抵在地上,原本凝结成血痂的伤口被挤裂,血顺着指缝凝聚到指关节,往接触的岩石地板上蜿蜒出细细的血流。
真是要了陆逍的命了,忍不住,只能抛弃尊严先认输,他一把抓起顾青远的拳头,气急败坏地凶他:“快松开!傻子么你?”
“谁傻?”顾青远不甘示弱:“顾某竟然被沙尘暴中钻进坑里的人嫌傻了?”
“我只是情急中缺乏经验没多想,又不是自己想找死。”陆逍把他手指扒开,把自己掌心轻轻覆上去,抬眼嫌弃地看他:“不像你,受伤了还死命折腾伤口,想见阎王吗?”
顾青远哼笑一声,这点伤阎王大概不肯见,他一身绝顶功夫,剑伤内伤没少挨过,又不是皇宫里的娇皇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点伤或许能吓唬吓唬小骗子。
宫里的爷们不都娇气么?练武的时候,顾青远偶尔踹小师弟一脚,薛遥都能鼓着腮帮子跟他翻半个月白眼。
好一阵子顾青远都误以为薛遥有斜眼的病症,但看见薛遥每次注视陆潜的时候,都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灵动异常,顾青远才慢慢琢磨出,这家伙是跟他置气呢。
不准他踢陆潜!
但这些贵族小爷们都特别含蓄,有事不爱直说,就给你个斜眼,让你自己体会。
兴许小骗子现在心里已经在捂嘴了,就是没显露出来,还需要再“鼓励”一把。
顾青远玩心一上来,想看小骗子为他捂嘴,突然就抬手扶额,虚弱地晃了晃身子。
陆逍果然藏不住惊慌,一把抓紧顾青远手腕问他:“你怎么了?”
“不知道。”顾青远低声开口:“头晕得厉害。”
“能不晕吗!血流多了身子虚。”陆逍把顾青远胳膊绕在自己后颈上,想扛他站起来:“快走,咱们回营地,让军医给你补一补身子。”
他刚勉力站起来一点,又被顾青远一胳膊压坐回地上。
“不能走,等天亮。”顾青远一收胳膊,把陆逍捞到身边,在火堆旁乖乖坐好。
“这里离咱们遭遇沙尘暴的地方不远吧?”陆逍急道:“回营的路我是认识的,带上火把,冷熬一熬就过去了,不能在这儿耽搁,白天行路更废尽力,汗流多了渴死都说不定。”
顾青远摇摇头:“沙漠里的蛇兽多半昼伏夜出,它们的眼睛比咱们厉害,用不着火光,会发热的东西它们都能看得见,你还点火把?是想试探一下顾某的实力是否足以抵挡整片大漠的野兽?顾某一人尚可脱身,有你则未必。”
陆逍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想辩解自己的实力不至拖他后腿,却又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正琢磨着反击的言辞,顾青远忽然把他按进怀里,缓缓倒在火堆旁。
陆逍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支撑不住昏倒了,慌张地抬头去看,才发现老痞子一脸惬意地闭着眼。
“你干嘛?”陆逍急道。
“睡觉。”顾青远垂眸告诉小骗子:“到了深夜,洞里都会冷得结霜,顾某勉为其难,帮你捂一捂。”
“本王用不着你捂!”陆逍脸有些红。
“那顾某用得着你捂。”老痞子不要脸的把暖宝宝当暖手炉,紧紧按在怀里,一屁八个谎的吓唬他:“哎呀,血放多了,浑身发冷,嘶……腿直打哆嗦。”
陆逍一听,吓得眼睛睁圆了,挣扎的动静也小了,但还不甘心着,小声嘟囔:“你冷,我就给你再生一堆火。”
“火哪有人热乎?我也不能抱着火睡觉。”
陆逍还觉得怪怪的,咕哝着不让抱。
顾青远一冷脸:“不听话?那让你救命恩人冻死算了。”说完就把手撒开了。
陆逍气鼓鼓地不动了,当个委屈的暖手炉。
但顾青远不像刚刚那样抱他了,陆逍抬眼一瞪,突然凶巴巴地伸手,反抱住顾青远的腰。
他搂得紧紧的,脸贴在顾青远肩膀上,气呼呼地表明立场:“哼!”
他是勉为其难抱老痞子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顾青远低头质问陆逍:“让你抱还委屈你了?顾某在江湖中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多少侠女想抱,都没机会。”
“快睡吧你!”陆逍咆哮。
“那不行。”顾青远扬起下巴:“顾某从不强迫人,不想抱,咱就各睡各的,不要同床异梦。”
陆逍猝不及防被逗笑了:“别乱套词儿,什么叫同床异梦?”
“差不多就那意思。”顾青远想了想同床异梦的反义词,解释道:“想抱着我睡,就得跟我同心同德,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下,震得相拥的二人猛然震颤。
随后是一片死寂。
顾青远感觉这次用词确实欠了些准头,怪不好意思地,低头想打个哈哈混过去,不料看见怀里的小骗子整个涨成了一颗小洋葱,脸红得发紫,一双小鹿样漆亮的眼睛绝望地睁圆了,就那么不知所措地靠在他肩上。
小骗子大概是觉得被冒犯了的,但他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种状况,如果忽然推开他给他一巴掌,那就也太像个大姑娘了,反而加深了“情投意合”四个字的力量,所以他想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揭过去,被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不动。
顾青远被陆逍的紧张感染了,本来没想歪,现在被捆绑着一起歪了,渐渐就感觉胸口发烫,跟陆逍贴在一起的身体部位更加烫,这般冷得结霜的山洞里,愣是给他烫出一脑门细汗。
3月2日补充番外:
顾青远正跟莫名袭来的燥热奋力抗争,窝在他怀里的“小暖炉”却没事人一样拱了拱脑袋,低头捡起他手掌,又开始轻轻吐气,往他掌心吹风,想用清凉与骚痒抵消一点伤口的疼痛。
没有“情投意合”之前,顾青远还觉得吹着怪舒服,现在不行了,小骗子每吹一下,他心头火就旺盛一丈,立即闭着眼睛运气,往头顶逼出内力,来降心火。
陆逍没察觉老痞子头顶像蒸笼一样冒热气,本来心里还因为那句“情投意合”臊得火辣辣的,一看见顾青远手上的伤口,就什么情绪都没了,一心只想给他减轻疼痛。
剑客的掌心硬如金铁,剑柄磨砺出的茧子像是有生命,不会蔓延过指节纹路而影响手的灵活,就像是刚好给手掌穿上灵活的铠甲,于是伤口都嵌在最脆弱的关节纹路里,一握拳就会流血。
那纹路里还能看见没被血液冲洗出来的砂砾,陆逍眉头皱紧了,他要找到干净的水,把伤口洗干净,但沙漠里水比营地更难找。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这位绝顶剑客弄伤自己握剑的手,于是抬头疑惑地打量顾青远。
顾青远也结束了“自体散热”,淡定地垂眸与陆逍对视,“看什么?”
“你很想救我。”陆逍不自觉捏紧了顾青远的手。
“顾某奉命护你周全,自然要救你。”
陆逍皱眉争辩:“你骗人,你根本不在乎七弟的命令,你是自己要来保护我的。”
顾青远一扯嘴角笑起来:“你怎地如此自以为是?”
“你就是!”
“好好好,我是自己哭着喊着要来保护你,行了吧?”
陆逍看他承认了,便松了口气,平静地问:“你想要什么?”
顾青远一挑眉:“我想要什么?”
陆逍说:“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替你像七弟请赏。”
顾青远一愣,眉间有怒气转瞬即逝,却好脾气地回答:“你的命值什么赏赐?顾某是山里出来的村夫,没见过世面,不会开价,能给点提醒么?”
陆逍想了想:“看你想要加官进爵,还是钱财田产。”
“要钱财,你能给多少?”
“你想要多少?”
“你能给多少?”
陆逍没跟人讨价还价过,有些尴尬地想了想:“十万两,够不够?”
顾青远哼笑一声:“你一条命就值十万两?”
陆逍一皱眉,忙辩解道:“想要多少你自己开价,若是朝廷不给,我可以自己给你筹。”
“怕你筹不起。”顾青远一手撑地,搂着陆逍坐起来,抬起手,想要擦去小骗子脸上的尘土,又怕手指上的血污沾染他的脸,便翻过手,用手背刮蹭,把小骗子收拾得七成干净,才认真地继续道:“整座皇宫送给顾某,也不值你的命。”
陆逍一惊。
他二十年人生听过无数赞美和奉承,竟不值眼前这句万分之一。
脑子里虽还在想,这江湖浪子为何如此哄他,心里却没骨气地乐开了花,花开得太盛,顶得他鼻腔钝钝的酸,让他忍无可忍地失态回应:“你放屁!”
顾青远清朗得笑起来:“皇宫里的君子礼仪,是这么教你跟救命恩人说话的?”
陆逍不晓得跟谁生气,转身就爬开去,离老痞子三尺距离,别过头凶悍地低声开口:“我的命值什么?我什么也做不好,他们也不让我上前线指挥,好不容易争取到运送淄重,还被沙尘暴埋了。我就是个废物,搁哪儿都派不上用场,十万两买的是你手上的伤,不是我的命。”
“你想派得上什么用场?”顾青远好奇地问他:“以一敌万力挽狂澜,还是单枪匹马取契丹王项上人头?”
陆逍侧头看他:“你笑话我?”
“我只想知道你在想什么。”顾青远说:“你是天潢贵胄,来战地督战,已经给了前方将士莫大的鼓舞,此前你苦心整理的战略和绘制的地图,在前线也都派上了用场,你还想做什么?”
陆逍低下头:“这算什么?要是大哥或者七弟在,一定做得更好,七弟或许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单枪匹马取契丹王项上人头。”
顾青远问他:“你亲自参战,是想证明你跟你弟弟实力旗鼓相当?”
“不是,我要代我弟兄打赢这场仗,为父皇雪耻。”
“你在后方提供支持打赢仗,就不算雪耻了?”
“这不一样。”陆逍不想被刨根问底,别过头不看顾青远。
“哪里不一样?你七弟就算能单枪匹马取全契丹将士狗头,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人愿意拿整座皇宫换他,愿意拿皇宫换他的是他爹娘、他兄弟、还有他的薛遥。我说小骗子,你仔细想想,这些愿意换他的人,是因为他有单枪匹马取全契丹将士狗头的能耐,才愿意换他的吗?”
陆逍落魄的背影僵硬了一瞬,继而缓缓转头,茫然看向顾青远。
顾青远抿嘴一笑,淡淡开口:“你心里有答案了是不是?你知道你愿意换你弟弟,不是因为他有能耐,哪怕他瞎了聋了缺胳膊断腿废在家里,你也愿意换他,因为你爱他。”
顾青远蜷腿站起身,靠近两步,单膝蹲跪在小骗子跟前,用无比坚定的目光看进他眼睛里:“爱你的人从来不是因为你有多大能耐而爱你,你能带给别人的回报,你自己根本看不清,”他朝小骗子摊开手掌:“就比如我亲手刨你的时候,想得到的是让你起死回生,不是十万两白银或者加官进爵,现在你醒过来了,还轻轻给我吹手掌,这是额外收获,我赚了,请再多吹几下。”
一滴滚烫的眼泪,从小骗子的下巴颏坠入顾青远摊开的掌心。
陆逍无声的低下头,双手抓住他手掌,轻轻吹了两下,泪水都滑出眼眶后,视线变得清晰,他又看见伤口夹缝里的细沙,大脑空白了一瞬,陆逍低头舔进伤口,用舌尖将顾青远伤口中的砂砾温柔地推出去。
顾青远感受到掌心湿润的滑动,身子瞬间一阵,刚平复的燥火再次涌遍全身。
……
舔完伤口,陆逍兴奋地抬头对顾青远笑:“这样就干净……嗯?你头上怎么在冒烟?”
3月6日补充番外:
冒烟的顾大侠好像烧坏了脑子,一夜都没再说话,抱着暖手炉小骗子睡觉。
第二日天蒙蒙亮,他带着陆逍回营地,再也没提回京的事,乖乖留在小骗子身边,做个“哭着喊着”倒贴上门的高手护卫。
运气有时候和灾祸一样不单行,得到顾大侠格外的关注后,陆逍又迎来了远在京城的关注薛遥居然赶来战地探望他。
前些日子,薛遥在系统中观看暖宝宝的未来预测线,看见一段可怕的画面
画面中是暖宝宝与毁天灭地般的沙尘暴相遇,一片黑暗与尖利的风声之后,一切归于宁静,暖宝宝被未知的黑暗埋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挣扎、喘息、休息、再挣扎、再喘息、氧气耗尽、无法喘息……
看这段灾难的时候,薛遥仿佛是自己被埋在绝望中,屏住呼吸,浑身脱力,眼睁睁看着暖宝宝昏迷的前一刻,口中喃喃喊了句:“阿遥……”
薛遥退出系统,冲出花园,去养心殿找到陆潜,说老六有危险,必须立即去边疆搜救。
面对这种大事,陆潜对薛遥有着无法解释的信任,于是匆匆安排大哥监国,带着薛遥一起去往战地。
赶到边疆后,发现六哥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仗也快要打完了。
营帐里,陆逍疑惑地看着突然赶来的七弟和阿遥。
“我就是来看看你和顾师兄。”薛遥对暖宝宝解释:“刚好你七弟也想来前线鼓舞士气。”
“爷想么?”身后的陆潜用目光质问薛遥。
“你来了也好。”顾青远一胳膊勾住陆潜脖子:“这里离白行山很近,师父和徐掌门说不定已经回来了,我得去拜见一趟,你六哥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要走?”陆逍震惊地质问:“上回你还说送我回京再走。”
顾青远一回头,看见小骗子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营帐里第一个发现这目光不对劲的是薛遥,暖宝宝从前对自己地依赖目光,此刻居然转移到了顾大侠身上。
薛遥被那笔直的目光排除在外,惊觉暖宝宝浑身的小触角,都再往顾青远身上试探,像是想挽留,又怕被嫌弃。
顾青远此刻眉头微皱着,嘴角却浮现难以名状的得意笑容。
这小骗子自从被他刨出来之后,就赖上他了,从前都是他想方设法逗小骗子开心,现在倒过来,陆逍每天醒过来第一个去他营帐里,看他有没有溜走,每日假装无意地粘在他身边。
这感觉好极了,顾大侠适度摆一摆大侠的威风,坚决地说自己必须要去拜见师父。
陆逍乖巧地表示理解,低下头假装继续看兵书。
营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薛遥和陆潜被夹在两个貌似冷战的人之间,感觉呼吸间,空气正在结冰。
“要不,”顾青远眯眼看向小骗子:“你随我一起拜见师父去?”
陆逍抬起头,脸上满是惊喜,仿佛丛丛的花自结冰的空气里绽放而出。
薛遥还没回头,就看见暖宝宝跟弹簧一样射到顾青远身边,惊喜地询问:“我们现在就出发?”
“别急,你把事情跟师弟交接一下,还得准备点伴手礼。”顾大侠带着暖宝宝闲聊着走出营帐,仿佛已经忘了薛遥和陆潜两位贵客还在身后。
薛遥猜测暖宝宝这是被大师兄拐跑了,实在想象不出这两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只能等暖宝宝回来亲口解开谜题。
这次带着陆潜来边疆也不白来,就当方便暖宝宝和师兄去山上度蜜月了。
有陆潜后方督战,仗就更好打了。
下午亲自去指挥部,恰好营帐里几位将领在探讨作战计划,陆潜不想打断讨论,便站在帐外细听他们谈话。
营帐内,一个端茶递水的士兵也竖着耳朵在听,听完后居然对上级将领提议:“将军,此次作战地形较高,棱线埋伏恐不宜隐蔽,埋伏点不如设在反斜面,非但可以包抄敌军,还能切断敌方后援。”
将军脸一黑,斜眼瞪小兵,想出风头想疯了,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
“滚出去。”将军宽宏大量没赏他军棍。
士兵颔首告退,倒退着走出营帐,满脸失落,却听身旁传来陌生的嗓音
“敢问阁下台甫?”
士兵抬起脸,就见一俊美的年轻男人立于营帐之外,淡紫长衫、赤金束冠,身旁还站着一位俊雅秀致的白衣公子。
士兵不知这二位正是当今帝后,心中疑惑这身打扮如何混入军营。
薛遥诧异地看向陆潜,奇怪这家伙居然主动跟人打招呼,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紧接着,他听见那士兵回答
“在下秦超,阁下有何指教?”
薛遥一双凤目瞬间瞪圆了,缓缓转头看向那“平平无奇”的士兵。
这个男人,居然就是上一世战死游谷山的名将秦超!
提拔了秦超,这一战比预想中更快得胜。
凯旋那天,暖宝宝和大师兄蜜月还没回来。
薛遥也想度蜜月,回京后拉着陆潜去娘家探望。
娘家人在皇帝面前很守规矩,除了跪拜就是请安,从来不敢跟皇帝唠家常。
薛遥他娘亲可给憋坏了。
这门亲事,从头至尾都没轮到她点头,就被圣旨按跪在地上接受了,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抬进宫。
她知道儿子自幼对七皇子感情深,却万万没想到这份感情是往这种方向发展的。
好在儿子婚后回娘家省亲的时候,满脸的幸福不是装出来的,她的心才放下一半。
放不下的另一半在皇帝身上悬着。
儿子嫁给了天下第一尊贵的男人,这个地位的男人,翻遍史书都没几个好夫婿。
这回皇帝来探亲算是微服私访,还能留住几天,没随从护卫在周围虎视眈眈,周蕊就壮着胆子想试探皇帝对儿子有几分真心,闲聊几句才发现陆潜其实挺好说话,便邀请陆潜去街上散心,想进一步试探对方性格脾性,匆忙溜出家门,以免被周冲撞见。
皇帝到底年纪小,不知道岳母大人想什么心思,出家门时连后门都不让他走,建议他翻围墙,但岳母的命令不能违背,否则遥遥可能会被没收回娘家,陆潜拿出对待汐妃的耐心给周蕊摇尾巴,顺从又乖巧。
午觉睡醒的薛遥一摸身边,陆潜不见了,跟丫鬟打听,得知娘亲刚刚把人带出去逛街了。
凭着对亲妈的了解,薛遥怀疑自家哈士奇现在正在经受一些匪夷所思的考验,赶忙飞奔出门,满大街找人。
跑了半条街,薛遥看见陆潜站在一家米铺凉棚下,正迷茫地抬手接过周蕊递来的粉色荷花小钱袋。
听岳母嘱咐了些什么,陆潜乖巧点点头,从小钱袋里掏出一串铜板,递给店伙计,从伙计手里换回一袋大米。
陆潜一手将大米扛上肩,一手捏着粉红小手袋,抬眼等待岳母下一步指示。
岳母眼里满是“臂力不错身体棒”的赞许。
正欲再进行下个环节的女婿质量评估,儿子就山呼海啸般从街道尽头狂奔而来!
“家里又不缺米粮,买这做什么?我来我来!”薛遥劈手夺过大米,转移到自己肩上,全然不顾娘亲在一旁皱眉头。
“你哪扛得动这个?从小娇惯大的,让娘来扛!”周蕊作势要抢米袋,余光却不断往陆潜脸上扎,充满心机地对薛遥念叨:“你啊,天生就是个公子命,做不得力气活,好在你才学人品说的过去,自幼就招人喜欢,总有人上赶着替你吃苦。”
这话一出,薛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旁的柠檬崽已经警觉的竖起防备。
陆潜保持风度,不急不躁地从薛遥手里拿回米袋,扛上自己的肩膀,意味深长地侧眸看岳母一眼,低声问:“还有哪些人上赶着替遥遥吃苦?他们能扛几袋?给爷双倍的份量。”
岳母大人羞愧地低下脑袋,心里却是激动的,觉得女婿过关了。
当然不是扛大米的体力过关了,而是对薛遥的心意过关了。
方才周蕊单方面跟陆潜谈了不少话,她发现这个年轻的皇帝并非寡言冷酷,而是不太会说话,对人情世故有着孩童般的单纯和迟钝。
然而,她这么暗藏心机的一句话,居然能让陆潜一点就透,这足以证明薛遥是被陆潜放在心尖上关心的宝贝。
周蕊放心了,借故先回府,留儿子、女婿以及一袋大米继续逛街。
“家里又不缺米。”薛遥还是不想陆潜扛大米,哪有皇帝干这个的?
“不缺米还有人上赶着给遥遥扛?”柠檬崽狐疑地审视薛遥。
“谁给我家扛大米啊?你别听我娘开玩笑了,也就你这傻子拿我当宝贝。”薛遥抬手捏一捏陆潜的脸颊:“没人跟你抢我,啊,别紧张。”
“遥遥是宝贝。”
薛遥笑了:“我是什么宝贝啊?”
陆潜扛着大米低头想了想,喃喃道:“有遥遥,才有陆潜。”
薛遥一愣,这一次没能破解这小哈士奇的独特语言,只能问他:“什么意思?”
陆潜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街道尽头跟蓝天相接的地方,淡淡开口:“契丹带走父皇,三哥又来欺侮,爷拿起剑,后来只剩下剑,直到听见遥遥喊殿下、喊七爷,爷从剑里钻出来,低头看见陆潜。”
薛遥看向差点跟剑合为一体的陆潜:“是因为我,七爷才屈尊从剑里走出来,体验生活与民同乐?”
“是因为你。”陆潜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胸口:“他感觉,自己活着。”
薛遥脸一红,但还不想被陆潜的甜言蜜语打败,嬉皮笑脸地扬起下巴逗陆潜:“他是谁呀?”
本以为陆潜会说“他就是爷”,却没想到,陆潜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是陆潜,是我,我爱遥遥,可以,再扛三袋米。”
薛遥一下子被打败了,丢盔卸甲地看向陆潜。
他家小傻蛋哈士奇竟然感觉到自我了。
陆潜以为薛遥的沉默是因为没听懂,于是靠近一步,指尖戳着自己胸口,自我介绍:“我,七爷,认识吗?江南最新鲜的……”
话没说完,薛遥猛地扑抱住陆潜,咧嘴吼道:“行了行了我受不住了!今晚让你两次还不行吗?你怎么这么会啊我的七爷!我服你了!”
陆潜眼睛一亮,一手搂紧薛遥,俯在他耳边试探着开口:“我爱你?我爱你?”
薛遥崩溃了:“给你三次!三次行了吧!快别说了!我受不住了!”
陆潜满意地笑,轻声再重复一遍:“我爱你,遥遥。”
完
作者有话要说:经历番外长长的断奶期,还是要跟遥遥崽崽们说再见辣
正文番外到这里结束,以后应该还会有小日常,就都放在专栏番外合集里
感谢大家的陪伴与喜爱,期待再次跟大家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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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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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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