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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若欣身体猛地僵硬了几分,凌小昔的回答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却又让她无法接受。
“你就真的打算抛弃老哥,然后抱着还债的想法,留在启鹏的身边吗?凌雨涵,你就不觉得这样做,太卑鄙,太恶心人了?”
尖锐的指责,凌小昔根本无从反驳,看着左若欣微微颤抖的双肩,她低声问道:“那我应该如何?”
在邵启鹏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离他而去,忘记所有的仇恨,重新回到左宵默的怀抱?她做不到,即使她从没有忘记过,他们曾经在一起时的甜蜜、温馨的回忆,可她却再也做不到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继续和他携手走下去。
横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太多了,不提那些根本无法泯灭的深仇,仅仅只是一个邵启鹏,她也不可能背弃他,这个男人为她做了太多,她怎么可以离开他呢?
他的腿,是为她受的伤,如今从今往后,他再也无法站起,她必然会陪伴他一生一世,现在她无法爱上他,可是十年呢?二十年呢?哪怕一辈子也无法产生爱情,但是,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就够了。
左若欣被她问得语结,是啊,不然她应该怎么做?一抹苦笑爬上嘴角:“我真的很讨厌你,很嫉妒你,你究竟有什么好?让我在乎的人,通通对你钟情,老哥是这样,启鹏也是这样,甚至当初,因为我无意间伤害了你,老哥竟要和我决裂。”
凌小昔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没有出声,这种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偶尔有带着孩子的病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和孩子嬉闹着,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飘荡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你不觉得抱着同情、愧疚的心情留在他的身边,是对他的一种羞辱吗?”左若欣深吸口气,冷声责问道。
邵启鹏爱她有多深,她看在眼里,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凌小昔所谓还债的想法,是对邵启鹏的一种不尊重!
“我会努力让自己爱上他的。”凌小昔坚定地说道:“用后半辈子的时间,努力去爱他,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些,那大可不必再说,我意已决。”
说罢,她利落的转身,不愿承认在听到左若欣的问话时,自己平静的心潮,曾掀起过涟漪,不愿承认,她刚才竟险些动摇了自己的决定。
她没有错。
她无法再坦然的和左宵默在一起,既然如此,比起三个人的痛苦,她宁肯选择努力去爱邵启鹏,这样,他是不是会好受一点呢?
七天后。
邵启鹏的身体检查显示各项指标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双腿的伤口没有愈合,需要每天进行更换伤药,邵启鹏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已经从重症病房转移到普通的vip病房,按理说,应该可以下床了,可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下半身有任何的力气,仿佛麻木了一般。
凌小昔正去往楼下的餐厅替他准备午餐,挣扎着从床头坐起,只是一个简单到极点的动作,却让邵启鹏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猛地握紧拳头,手臂上的肌肉明显紧绷,想要动动双腿,却徒劳无力。
心底那抹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他蓦地掀开身上的被子,双腿被绷带缠绕着,两侧的大腿用夹板固定好,手指使劲掐了恰腿部,却连痛觉也感觉不到,仿佛这双腿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冷静……
一定要冷静……
邵启鹏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做着自我催眠,可是,那股从心尖腾升而起的恐慌,却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该不会他的腿真的费了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再也无法挥去。
凌小昔提着食物推门进来时,瞳孔猛地一缩:“你怎么把被子掀开了?这两天入冬,小心感冒。”
她随手将食物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细心地替他重新将棉被盖好。
“我今天特地给你买了些清淡的午餐。”
“小昔,”邵启鹏微微抿住嘴唇,温和的眼眸闪烁着不安的微光,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换:“我的腿究竟怎么了?”
“叮当……”手里的勺子瞬间从掌心滑落到地上,凌小昔背对着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再度转过身来时,脸上又是那副含笑的模样:“什么怎么了?只是骨折,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她根本无法向他说出实情,难道要她亲口告诉他,他的腿已经被诊断确定了终身瘫痪吗?
“你在说话的时候总会避开人的眼睛。”邵启鹏直接揭穿了她的谎言,手掌在被子上微微握紧,如玉的脸庞透着丝丝刚毅、倔强,“我的身体我自己能感觉到,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不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
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只是想要从旁人嘴里得到证实。
为什么他的腿会毫无知觉?为什么腰部以下的部位,会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气?
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他却根本不敢去猜,近乎祈求地目光,始终落在凌小昔的身上,她眼眶蓦地一红。
“都说了没事,你别胡思乱想。”避开他炽热的视线,凌小昔难掩喉咙里的丝丝哽咽。
明亮的眼眸布满了一层氤氲的水汽。
她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邵启鹏低垂下眼睑,细长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眼底的空洞与黯淡,难怪。
看来他真的猜中了。
“还有恢复的可能吗?”低不可闻的声音从他的嘴里飘出。
凌小昔胸口一痛,本就摇摇欲坠的冷静再度失控,她猛地扑到邵启鹏的怀中用力将他抱住:“你别乱想,真的没事,我发誓,你不会有事的。”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不要说出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话,她不想听啊!
温热的液体打湿了邵启鹏胸口的衣衫,源源不断传到他的肌肤上,她哭了……
“没有可能了吗?”邵启鹏太了解她,她的隐瞒,她的异样,他通通能感觉到,“难怪从我醒来,这双腿就一直使不上力,永远没有康复的机会了吗?呵,真残忍啊。”
手掌无力地遮盖住面颊,眼眶一片干涩,他的心平静得近乎诡异,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空荡荡的,仿佛胸口被人凿开了一个巨洞,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无情的冰冻了一般,冷得他唇齿不住打颤。
凌小昔瘫软在他的怀中失声痛哭,断了线的眼泪,顺着她消瘦的面颊朝下滴落着。
“没关系的,这点打击我还扛得住。”邵启鹏机械地勾了勾嘴角,脸上绽放出一抹温和的浅笑,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被这点打击给击倒吧?”
凌小昔啜泣几声,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内心失控的情绪,茫然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微笑的模样,心仿佛被无数双手用力撕扯着一般,钻心的疼。
“启鹏哥哥……”她喃喃着他的名字,想要安慰他,可看着他和往常如出一辙的模样时,话到了舌尖,又被她咽了回去。
“我在。”邵启鹏轻轻搂住她的腰肢,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低垂下的眸子,只剩下一片空洞与荒凉。
两人静静依偎在床榻上,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折射进来,一室生辉。
“你饿了吧?我重新去拿勺子。”凌小昔别扭地退出他的怀抱,听到他肚子咕噜噜叫响的声音,故作轻松地调笑一声,极力想要缓和一下病房中太过沉重的氛围。
邵启鹏眸光温柔地目送她急匆匆离开病房,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道的尽头,他脸上的笑容才彻底消失。
五指黯然握紧,一拳狠狠地砸在床沿。
该死!他怎么会从此再也无法行走?
这样的他,要如何去给她幸福的生活?要如何完成将来继承公司的梦想?
完蛋了……
他的人生,通通完蛋了。
无法走路的他,根本就是个废人。
凌小昔在医院的餐厅里借了一把干净的勺子,用热水消毒后,拍拍脸蛋,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重新返回病房。
“启鹏哥哥,可以用餐……”刚推开门,迎接她的却是满屋子的静默,原本应该在病床上躺着的男人,竟不见了踪影,被褥极其凌乱。
地上还有打碎的玻璃杯,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医生”凌小昔手里的勺子掉落在地板上,她匆忙跑向护士台,“你们有没有看见103vip病房的病人离开?”
护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刚才他按了警铃,向柜台要了一把轮椅。”
“那他人呢?”凌小昔急切地问道。
“好像去了顶楼的天台。”护士指了指电梯的方向:“我刚才看见他坐着轮椅往那边……”
凌小昔甚至没有等她的话说完,直接朝着电梯口飞奔而去,两座电梯始终停留在底层,她急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热汗。
该死!怎么还没上来?
她愤愤地跺跺脚,扭头冲向安全通道,从楼梯爬上顶层,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在爬行了四五层楼后,开始有抽筋的迹象出现,凌小昔咬着牙,忍住腿部的酸痛,握紧扶手,一步一步朝上方走去,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蛋滑落下来,在台阶上溅出无数的水花。
“噗哧……噗哧……”急促、沉重的喘息声,不断地在安静的楼梯间徘徊着,她的视野开始出现重影,使劲摇了摇头,将那股眩晕的感觉晃出脑海,脸上休养多日的红润色泽,被苍白取代。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心跳快如擂鼓,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速度快得让凌小昔几乎无法承受。
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缓缓在住院部楼下停住,管家和左若欣一左一右搀扶着邵乐走下车厢。
“伯父,我们进去吧。”左若欣扬起一抹亲昵的微笑,刚转身,余光却蓦地在顶层阳台的边缘定格住:“我的天!”
在那迎风站立的位置,一抹熟悉的人影正静静地孤立着,蓝白交替的条纹状病服,在凉风中,猎猎作响。
“启鹏!?”
“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