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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女人——如果安安分分的就能成为他的女人么?倘若如此慕容燕真的不介意堕落,能做堂堂正正的武王妃多好啊,物质和关怀都是她迫切渴求的。
可是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真正的现实是就算自己再怎么默不作声,努力去迎合沈云理的一切,也还是进不了他的世界,他的心。
好累,好痛,眼前的事物都在虚化,模模糊糊的一团,身上的力气渐渐散去,慕容燕合上眼眸,唇角却依旧在笑,睡了好,睡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痛,也不知道心中的苦味——慕容燕,我该拿你怎么办?目光柔而无力滴落在女人的身上,沈云理心底闷闷地发问,那种无助很久都不曾有过,弯下腰将昏迷过去的慕容燕抱起,轻轻安放在榻上。
沈云理几乎没有表情,只是攥着她冰冷的手,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医师赶到,方才默默转身出去,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天似乎又阴了下去,沈云理负手驻足在那个小又丑的雪人面前,昨夜雪下的大些,差不多要将它整个身子都掩埋起来了,只露出小半个丑不拉几的脑袋。
“呼——”深深的吐出了一口长气,呵出白色的一团,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许玲珑所说真的是对的,自己真是得了心病,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蹲下身大手抓起一把积雪扣在雪人的头顶,一点点抹开,让它原本坑洼不平的的头能更圆润一些,而后又兜起周围的雪,在雪人的身上重新敷了一层。
那女人真的很笨,这么大的年纪还玩这种小孩子的东西,而且竟然还堆得那么烂,自己随便补一补都比她弄得好很多,呵呵。
默默想着,沈云理的唇角不禁弯起浅浅的弧度,充满温馨,明丽的冬日阳光洒在雪上,又映在他英俊的脸上,说不出的诗意。
“王爷——”墨染从院门外赶来,便见自己主子盯着地上的一堆雪发呆,墨染犹豫了下看了看眼中的信笺,还是尝试着开口唤出声。
“嗯?”又走了神,身后忽然响起人声惊了沈云理一下,警惕地转回头见是墨染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掸了掸衣摆沾到的雪花,而后才踱着步子过去,淡淡道:“何事?”
“慕容府的家书。”墨染从来都是一身不然尘杂的黑色衣袍,显得人清素又不易接近,面上表情也不过,单手递过刚刚拿到的书信。
慕容府的家书?沈云理见墨染亲自从前院赶来,还以为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到不知道慕容府有什么事还派人送家书来,一面低头拆开信笺想要一探究竟,一面随口问道:“说是给王妃的,还是给本王的。”
“没说,只送来说是急事,属下见来的家丁戴了丧,所以——”送信来的家丁神色匆忙,而且支支吾吾地交代的很不清楚,墨染就没过多问什么,想着是生死的事情,故而亲自送来。
“嗯,知道了。”墨染说话间沈云理已经拆了信,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眉首不禁皱起,信上所述,过世的正是慕容燕的外公。
刚刚没有留住那个孩子,现在又失去了从小相依为命的外公,这个打击她还能够受得住么?
薄叹了一声,又是一团白色的雾气呼出,沈云理将信折好又收了回去,沉声嘱咐了一句:“命人备好丧礼,随时准备出去去慕容府。”
“是。”点头应道,墨染得了命令转身去办事,而沈云理则负手立在雪中,定定地眺望着屋里,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
就这样无言地等了许久,医师才处理好伤出来,不出意料新伤旧痛叠在一起,慕容燕已经虚弱得不堪承受更多的折磨,沈云理仍旧没多说什么,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自己守着。
这一睡真是好久,不知不觉间竟然已将近黄昏时分,慕容燕一张惨白若纸的小脸上看不到任何好转的痕迹。
痛,全身都异常的酸痛,慕容燕在睡梦中哼呀着,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境中只有自己和无尽的黑暗,她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却都找不到出口,她很怕,她就拼了命地向着一个方向不停歇地奔去,可是就像是几天过去了,她还是寻不到一丝丝的光亮。
在想什么?什么事情令你这么痛苦?沈云理守在她床榻旁看着慕容燕纠结的表情,和不知道呢喃着什么的唇瓣,心底忍不住发问。
她睡了一整天,他亦孤守了整日,虽然说不出这份情愫从何而生,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正的男女之间的情爱,但是沈云理已经可以肯定道,他对这个丫头与对别的女人不同。
说不清这是幸还是不幸,毕竟这出乎了沈云理的计划,而且在一个错的时间,和一个混乱的关系下,这样的感情来得真的很不是时候。
怎么还不醒?眼见着太阳徐徐落下,榻上的慕容燕依旧睡着,这段时间实在是被折磨的太狠,精神或是**无处不是伤害,沈云理回想着几天来的种种,心下渐渐生出悔恨。
虽然对不起,可是这怪不得他,要怪也只能怪命运,把他们安排在了对立的位置,也许再晚上那么几年,他的心愿达成之后,再遇上这么个女人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心动,然后给她应有的一切,包括孩子,可是现在不能,绝对不能——眉间感染了悲伤,沈云理也隐隐觉得这份初生的情愫他怕是要负了,而且是负了这么一个命运凄惨的女人,就像是给她的水深火热又添了一垛柴火似的,想想也不忍心。
沈云理心里擂起战鼓,慕容燕的梦也陷入更加绝望的境地,她的背后响起野兽诡异的嘶吼,听不出来是哪一种动物,又全部隐没在黑暗当中,慕容燕只能埋着头的往前跑,而那怪物则不停地追赶着。
出口,出口出口在哪里!
额上冒出层层的细汗,慕容燕躺在榻上的身体开始轻微的发起抖,绣眉间拢起小山包,让人看了心疼。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梦魇把她折磨成了这个样子,沈云理自嘲的猜想着,也许这个梦境里会有自己,手指则顺应着心轻轻点上她的眉间,很想抚平那道愁人的褶皱。
沈云理忧愁地看着沦陷梦境的慕容燕,他盼着她能快点醒来,可是又害怕面对醒过来的她,更怕等他说出外公去世的消息,她又会再度晕厥过去。
“额——”蓦然睁开眼还来不及喘息,面前却是一只大手,抚在自己的额上,慕容燕从黑暗中终于找到一斑光点,疯狂地追了过去,生怕那光点会自己跑了似的,然后狠狠地跃出光线泄露的洞口,终于挣扎了出来,却看到这样不明所以的一幕。
“咳。”感受到手下小人猛然颤了一下,沈云理回过神去看,她竟然已经醒了,一双水亮的眼眸看着自己,不禁尴尬地冷咳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别开头沉声道:“醒了。”
“嗯。”慕容燕不知道他守在自己床边多久了,也不知道他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然而他的冷薄她是见识到了,所以越发地不敢惹他,虚弱地挽起笑温柔地应和道。
“能,能起身么?”沈云理的话很犹豫,明明知道她已经近乎支离破碎,可是还是问了出来,其实他期盼慕容燕能说她起不来,这样他就不用说慕容家的事情,她也可以多安心地躺上一夜。
不知道沈云理为什么这么问,然而慕容燕不敢怠慢,用力使唤起自己像是散了架子一样的肢体,先是翘了翘手指,而后手掌用力,勉勉强强地爬了起来,坐在榻上微微仰视向床边的沈云理,笑容不减,她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沈云理,她还好。
该死的笨女人,外面那些女人个个巴不得装得弱柳迎风的样子,你就死命的在这里逞强!沈云理心下恼火地抱怨着,他真想戳破慕容燕的脑子,让她换个正常的用用,一个女人把自己伪装的像是铁打的一般很有成就感?
“呵。”慕容燕看不懂沈云理时阴时晴的脸色,索性眯着眼继续笑,脸上不见丝毫的红润,整个人化作了一朵不染红尘的白莲花,静静地开着。
逞强就要逞强到底,既然选择了强硬的外壳,就要承受得住它带来的后果!沈云理抿了抿干渴的唇,从怀中取出上午墨染送来的家书递了过去,低哑的嗓音说道:“慕容家来的信。”
什么信?失血过多的慕容燕几乎没有什么体力,刚刚苏醒的时候还好,坐了一会头便开始晕,恍恍惚惚中也没听清沈云理说的什么,无力地抬起手接过信,信上还带着他胸膛的温度,颤巍巍地想要打开。
“等下。”信封离了自己的手沈云理立即便后悔了,猛然从慕容燕的手中抽回信笺,咬了咬唇索性亲自告诉她:“你外公,过世了——”
“嗡!”脑子里炸开了一声,慕容燕这次听得很认真,他是说她的外公死了——看着慕容燕惊愣的模样沈云理跟着揪心,他倒是希望她能哭出来,或是怎样宣泄一下情绪,如今这样是最可怕的,完全的不出响动。
“燕儿?”试探地唤出她的名字,沈云理的担心渐渐加重,正要抬手的时候,慕容燕却似大梦初醒一般抬起头看他。
很平静地笑了笑,似乎这个巨大的噩耗已经被她轻松地消化完了,慕容燕忽然生出了力气,抬手在在被单上划出几个字给沈云理看:“我得,回去看看。”
不明白,不是说他们爷孙二人相依为命么,就算老头子性格古怪些,也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她怎么就能不露出伤心的感觉,是刻意掩埋在心里了,还是她本就如此薄幸?
想的多了沈云理倒是忘记了答话,慕容燕不知道沈云理看着自己在想什么,等了一会也不见他答应,便咬着自己已经没什么血色的下唇,又在被单上写道:“行吗?”
“哦。”沈云理速来果决干练,可是对上这个女人就难免总是恍惚,连忙掩饰自己的失神,淡淡回应道:“当然要回去,车马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只是你——你要不要多休养一夜。”
假作欣慰地摇了摇头,慕容燕婉笑看着这张俊极的脸,却没有勇气戳破他,只是心里不由得哀怨,何苦这样的假仁假义,现在自己身上,心里的每一道伤痕,哪个不是眼前男子的杰作,又何必装腔作势的来哄她,转眼再令她摔得更狠,更痛!
“你——”张开嘴想要劝慕容燕等明天,今天天色已晚,她身子又那么虚,可是话堵在胸口,沈云理却说不出来。慕容燕这副逞强的模样实在不得他心,沈云理不愿意理会她,如此也好,就让她吃吃苦头,才知道什么是教训,故而转口道:“也罢,你换身衣裳吧,我在府门口等你。”
言罢沈云理没有留恋,准确的说他是把留恋牢牢禁锢在了自己的心里,不想让慕容燕看穿,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也要去么?慕容燕疲累地眯着眼眸,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自己也节俭时间地起身,认真地梳洗打扮,在这府里她是落魄的奴仆,而出了这府门,她却要装成备受宠爱的武王妃,这样的角色转换也真够讽刺,可是认真想想,似乎有过,总是别从未有过好些。
打扮上花费了些时间,慕容燕必须耐心,才能将自己修饰的完美,沈云理已经明确的地告诉了自己,想要好好活下去必须更加安分和小心,所以等到出门的时候已经暮色沉沉。
沈云理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守到了慕容燕出来,他故意留下她一个人,也是想要她知道自作坚强的坏处。
娇小的身躯套上厚实的裘衣也没有显得太过单薄,当慕容燕走到他的面前,沈云理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浓重的装彩破坏了她相貌原本的柔和,可是也成功地掩饰了慕容燕的憔悴。
沈云理说不出话,这女人的心思还是很缜密的,虽然令他满意,却也令他赶到堵心的压抑,忍着气转身拥着她上马车,很快便全队起行。
车厢里很暗,因为沈云理没有预计到慕容燕会消耗那么久的时间来装饰自己,两个人便摸黑似的坐在车厢里,互不交流。
许久,大概就快到慕容府的时候,沈云理发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扭头去看却是慕容燕在小心地拉扯他的袖口。
“怎么了?”沈云理的呼吸很轻,慕容燕却比他还要轻,轻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也容易被人忽视,沈云理说话的声音放得很柔,就像是怕吓到她,虽然在昏暗中看不清慕容燕的表情,但是总觉得她在瑟缩着,谨小慎微着什么似的。
“嗯。”轻而羞涩的哼声,慕容燕抬手递到他眼前的是那个玉佩,没有办法,慕容燕的手臂实在抬不起来,她也怕伤口再度崩裂,疼痛是小,可是如果露了血色遭人怀疑,那么她就是再度违背了沈云理的话,不安分。
沈云理眯着眼某看了看她手中东西,记忆瞬间打开,很快便辨认出就是当初回门的时候慕容燕外公托他转交给慕容燕的那块玉牌,随即也了解了她的心意,抬手接过,摸索着给她系好,并细心地帮她理顺头发,方才又恢复到两个人的静默。
索性这沉默也没有持续太久,再过不多一会儿慕容府已经到了。
哀乐仍旧奏着,这样的天色下,想必是要通宵奏乐的,而慕容府大门前的空地也已经架起了堪称奢华的灵棚,里面供奉着各种昂贵的贡品,以供来往的众人和关系不近的亲朋敬拜,而实际安放遗体的灵堂则设置在府内。
慕容燕下车的时候跄踉了一步,看着门前高高挂着的丧灯才相信这不是一场误会,而是真的,和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外公,就这么默默地去世了。
眼中含着泪水扫看着乐队,灵棚,还有各种丧礼用的花架子,慕容燕心里冷冷的笑了,这家人什么样的古怪招数都能用的出来,老人活着的时候没有一星半点的关怀,死了倒是得势,看看这阵仗何其隆重,说白了就是为了彰显她慕容家的有钱有势罢了。
“燕儿啊——”正立在原地歇气,大门里便扑出来哭嚎着的妇人,直奔着慕容燕过来,随即身后的老老少少都披麻戴孝跟着涌出来接驾。
也不怪慕容家人出来接得晚,家书早上传到武王府就没了回信,一家子人整装待发等了一日都没消息,到了天黑之后还以为武王和武王妃不能来了,方才散了休息,谁成想没个通报,这两人又突然到了。
慕容燕被身上的娘亲压得紧,又不好推开,便强忍着,然而目光游移间经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熟悉背影从府中出来,可是眨眼间却又不见了,不禁心下思量着,是谁呢,很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