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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易国深宫,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暗红色的宫墙内演变出来的。
夜色渐深,被笼罩上一层积云的苍穹看不见星辰。
一个提着灯笼,低着头匆匆赶路的姑姑,在幽静的深宫中留下旗鞋踩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响声。
她极其小心的护着怀里的东西,生怕有人蓦然闯出来一般紧张到了极点,连呼吸都略微急促。
“秦姑姑。”一声清脆的女声,让那紧张的身影蓦然顿下了脚步。
秦诗落的心猛然提起,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从旁侧竹林间,走出来的窈窕身影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咽了咽口水柔声道:“郡主,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说永远都不会回宫了吗?”
孟情歌身上穿的还是慕止在她临走前,送给她的素色锦衣,锦衣上不知名的灰尘让她看上去有点邪魅。
她走近秦诗落弯眼一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想回来看看,秦姑姑这半夜三更是要去哪里啊?”
秦诗落的眼神略微闪躲,自从清河杀了慕止之后,孟情歌就扬言不会再回宫里,两人之间的交情算不上但也不是敌人:“奴婢要去见公主。”
孟情歌嗤笑道:“啊,公主啊,不知道秦姑姑怀里捂着的是什么,这么紧张?怎么说咱们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给我看看也无妨吧。”
秦诗落的手指有些颤抖,孟情歌的观察力极强,可她怀里的东西实在是不能给孟情歌看:“郡主恕罪,奴婢没有公主允许,是不能给郡主看的,若是郡主不嫌弃不妨一同去见公主?”
孟情歌冷冷一笑,眉眼略低声音幽幽:“你可还记得,慕止说要送我一件礼物。”
秦诗落听到慕止这个名字就感觉身后发凉,但孟情歌这么一问她确实想起来,慕止那些日子说要给孟情歌送一个礼物,也是从那时开始才偷偷出宫的。
“是说过,但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她经常偷偷出宫还弄回来一身伤,不过那是大战之前怕后来因为大战,忘了给郡主礼物了。”
孟情歌的手指紧紧攥紧,她听了慕止回到已经被查封的孟府,找到了些让她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东西。
那里面甚至有丝丝给白七夜的信,信可以伪造,但有些只有丝丝和自己才知道的事情无法拟造。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要自己家破人亡的人并非慕止,而是自己的亲生姐妹,也不知道原来一向被视为英雄的父亲会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但现在一件一件都预示着慕止没有半点假话。
她竟为了抱住自己性命,为了保护孟亲王无辜心腹做出了这样的牺牲,可自己做了什么,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在慕止身上,亲手杀了她的孩子,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让她流落三年,备受折磨,让她心灰意冷,亲手和眼前这个秦诗落葬送了慕止所有的感情。
“不,她一直都没有忘。”孟情歌轻轻的摇了摇头。
秦诗落发觉孟情歌眼神里又光,像是泪水一般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郡主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孟情歌又朝前踏了一步,将袖口的匕首滑落手掌,在站在秦诗落面前的时候丝毫不带怜悯刺入她的腹中。
秦诗落蓦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孟情歌,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两人的手背上。
“郡主。”秦诗落声音有些颤抖。
孟情歌眼眶深红,咬牙切齿道:“我当年就是这样和你演了一出好戏,杀了她,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慕止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诗落,她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秦诗落眼睛瞪得浑圆,她握着孟情歌捅进自己腹中的匕首,感受着她一点一点深深的刺入,无力挣扎,但孟情歌的话让自己忘记了疼痛。
她说什么?慕止在死之前让秦诗落照顾好自己?不,慕止从未在意过她,她不会这么说。
“我不相信。”秦诗落眼前大片大片的白光,她感受着着死亡的贴近却没有了刚才的恐惧,眼前一幕幕是和慕止的从前。
诗落,再等等我,再等等我,等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的那一天。
诗落,所有人我都可以利用,但唯独不愿意让你卷入这场战争。
诗落,如果可以,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你不属于这里。
诗落,诗落。
“说你骗了我,求求你情歌,说你在骗我,你骗我。”秦诗落嘴里涌出大量大量的血液,她仍瞪着浑圆的眼睛狠狠地抓着孟情歌的手,沙哑的低吼。
孟情歌将手中的匕首又刺深了一分,她看着秦诗落不甘的睁着双眼无力的倒在自己身上,居然想笑。
“我没有骗你,我也多想有个人告诉我,是他们骗了我,慕止是个冷血的混蛋,可现在所有的真相都在谴责,我当年罪孽,如果那孩子没死,多好。”
几滴滚烫的眼泪顺着孟情歌的眼角滴落,她低头将秦诗落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勾唇一笑:“可是没关系,在我死之前我还可以一点一点的恕罪,你!就当是我还给她的第一笔。”
冷风吹起,孟情歌笑着将嘴角的眼泪吃进嘴里,她似乎听到慕止说,情歌,等大战结束我们就去踏青吧,她听到慕止叫自己,情歌,情歌。
似乎是感受到这巨大的悲意,已经在城西睡熟的慕止,突然听到窗口被风吹开,猛然灌进来的凉意让她突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慕止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喘了几口气,额角莫名渗出些冷汗。
她披了件外衣便下了床,算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夜已经深了。
心口难以平复,慕止深深呼了一口气,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咯吱咯吱,秋千上似乎有人,慕止借着悬挂在门上的灯笼,才看到了此刻正坐在秋千上晃荡的黑色身影。
而那身影也似乎发现了慕止,停住了晃动朝她望来。
“你被折腾了一天,大晚上还这么有精神。”慕止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一些,对无名笑道。
沈沾墨今天吃了慕止做的第一顿饭,可慕止的话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将秋千让给慕止笔挺挺的站在一边淡淡道:“属下第一次睡杂物间,睡不着。”
慕止这才想起来,自己赏给他的小黑屋确实是这城西最烂的一间,谁让他一开始口气如此不善,可现在看无名赌气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想必是扇流韵太宠着你了,我可是连破庙都睡过。”
沈沾墨眼神低了低,慕止虽然装着淡定但脸色苍白,想必是做了什么噩梦才会在这点醒来,想了想问:“小慕爷怎么醒了。”
月光和灯光融为一体,让慕止浮躁了一天的心略微冷静,她朝无名看了一眼,他现在卑躬屈膝的样子让自己讨厌不起来,唯一感到不安的就是他这挺拔熟悉的姿态。
若是他不言不语,站直不动,忽略掉那扇面具跟沈沾墨真像,似乎是想到沈沾墨慕止的口气好了不少:“好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不过都记不得了,我经常做噩梦见怪不怪。”
慕止说着就抓紧绳索,自顾自的荡起秋千来,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面前,而他却没有资格给她一个拥抱,连这紧密的相处都是自己用种种计谋唤来的。
无名难得的安静让慕止有点不习惯,她眼角一瞥就看见无名正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有那么一刹那慕止在他眼中看到了沈沾墨的身影。
扇流韵从哪找了这么个人来折磨自己,不过如果克服了他的眼神,那么下次见到沈沾墨是不是就能平和一点,再平和一点。
“无名,跪下。”慕止勾唇一笑,柔声道。
“什么?”沈沾墨微愣,她这是发什么疯。
慕止又重复了一遍:“跪下。”
沈沾墨心中那个恨啊,这好不容易安安静静相处这么一会,自己还什么都没问呢这货又开始整自己。
他二话不说就朝着慕止单膝跪在了地上,慕止稳住了秋千看了他半晌,又说:“两只腿。”
沈沾墨额上青筋跳了跳,印象中他可从来没有双膝跪过谁,就连对皇上一般而言都是单膝跪地,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这么轻易并且毫无缘由的!!
算了,沈沾墨缓缓的将那只腿也放下。
夜深人静,两人就保持这样的姿态,一人坐在秋千上,一人两膝跪地,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一般,跪在她面前。
慕止说完这句话,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她只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望着他的身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
不知道跪了多久,慕止突然开口:“我有两年的时间都在每夜做噩梦,那些切肤又真实的梦快要把我折磨疯了,可是每次我做完噩梦都会想到一个人,我时常也会幻想,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在我惊醒之后抱着我说,没事有我在,一定是个不错的场景。”
沈沾墨的眼神低下来,他的手指蜷在一起,她似乎能猜到慕止下一句是什么。
“可是后来,七夜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梦境和现实其实并不需要区分,只要把梦境和现实都当成梦境,这样不管受到多大的伤害告诉自己,只是做梦,就感觉不到疼了。”
“自欺欺人。”沈沾墨低声说。
慕止突然笑了,她对沈沾墨扬了扬眉示意他起身:“没错,自欺欺人,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没有再自欺欺人?扇流韵给了我一个很大的考验,把你安排在我身边,你确实像极了他,如果我克服了你的姿态你的眼神,你的一切,那么下次跟他见面兴许就会镇定一点。”
“你刚才为何要让我跪下。”
“我想提醒自己你不是他。”
“你明知道我不是。”
“我怕一晃神我就忘了。”
“你没有想过,重新接纳他吗?”
“既然要逞强,何必怕孤独。” —《凤女无谋》
沈沾墨漠然的心口发疼,她现在一定和自己一样,和那时自己,因为她的眼睛不管不顾的追她的时候一样,即便知道可能不是,还是满怀期待,哪怕是和她相仿的人也能给自己心灵慰藉吧。
她明知道自己正在逞强,在自欺欺人,可依旧愿意忍受孤独,她是怕一旦感情被揭开一发不可收拾,便让彼此陷入两难的境地吗。
慕止微愣,你看把,就是这样的眼神让自己回答的时候心虚,她需要忍受这样的孤独,至少,在没有报仇之前,她要忍受,也必须忍受。
“早点睡吧,明日扇子回信就能决定你的去留了。”慕止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沈沾墨一个人站在原地。
“克服?如果能克服我也不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