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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沾墨将怀中的慕止又抱紧了一点,他的手臂狠狠地禁锢着她,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血脉中。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唯独有些秘密,没有办法让你一起承受。”沈沾墨笑声低低的,却格外凄凉。
“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好一点?就像我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被你知道了。我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只是只有我一个人了。”慕止轻声道。
“我身边有很多人,我知道有些人对我很好。可是,你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更无琴瑟之合的感觉吗?以前的我就是。”
“我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直到,我现在有了你,你知道了我所有的事情,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慕止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说。
这个世界上,的确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但那个世界上却只有他一个人,那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人。
犹记那一年冬,是他记事起最冷的一年,连着下了数日的大雪,将整个皇宫浸染成茫白一片。
那年,他八岁,却长了一个挺拔的个头,极其俊美的脸。
暗红色的宫墙内,一处假山旁,一抹小小的身影从假山后偷偷地探出头,对足足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沈沾墨笑眯眯地喊:“皇兄,皇兄。”
小身影也长了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但略微白皙的肌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娇弱,明明是小男孩却感觉比女子还清秀俏丽。
特别是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细长细长的眼睛一转,整个人都灵动迷人。
沈沾墨正练习御教教给自己的剑法,冷不防一回头就看见了这抹小身影:“俊赫。”
沈俊赫嘟着小嘴一路小跑,扑腾就跳进了沈沾墨的怀里,他的小手死死的揪着他的衣领,奶声奶气地说:“皇兄,咳咳咳,我甩开了他们,厉不厉害?”
沈沾墨宠溺地捏住沈俊赫的小鼻子,佯装生气地骂道:“你病还没好就敢胡跑,小心母后抓住你狠狠地抽你。”
沈俊赫嘿嘿一笑:“我不怕,皇兄保护我。再说了,母后从来不喜欢我,我只要皇兄就够了。”
沈俊赫从小身子就弱,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皇兄保护我。
沈俊赫比沈沾墨小三岁,跟沈沾墨骨肉至亲,又从小就跟在沈沾墨屁股后面,两人的关系极为好。
沈沾墨对这个弟弟也极为宠爱,有什么稀罕玩意都给他,沈沾墨一直都在想,不管这深宫如何难以生存,他都想用自己双手保护他一辈子,抛开权争抛开一切。
因为沈俊赫的干净是任何人无法沾染的,他在他心里就干净得像一张宣纸,不管沈沾墨再如何辛苦只要看见他的笑,就觉得温暖得连整颗心都融化了。
特别是他喊他皇兄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这个世上,除了那个冷漠的母后高高在上的父皇,只有眼前的小鬼才是自己的亲人。
“我不想喝药了,苦。”沈俊赫从沈沾墨怀里扑腾着要下去玩雪。
“不想喝药就少出来吹风,更不许玩雪。”沈沾墨抱着他不撒手。
沈俊赫鼻子一红就差点哭出来:“可是,可是皇兄明明答应我,今年冬天一定会给我堆个雪人的。”
“明日,明日就给你堆。好不好?嗯?”
明日,而多少个明日是始料未及的。
“皇兄,昨个我听父皇说他们去涉猎了,我也想去。”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到时候我给你射个大老虎。”
“哈哈哈,你就会哄我,我听嬷嬷说你练习射箭把乾清宫的牌匾都差点射下来。”沈俊赫年纪尚小,却出奇的聪慧,过目不忘能言会道。
“闭嘴,小心我把你丢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玄阳宫,正找沈俊赫找的魂都丢了的嬷嬷,看到沈俊赫和沈沾墨差点哭出来。
“今天好好回去休息,乖乖喝药,明日皇兄给你堆雪人。”沈沾墨笑着捏了捏沈俊赫的脸。
“皇兄,等我的病好了,你一定要带我去洛河,我还要去衡山,要去好多好多地方。”沈俊赫一半身子被嬷嬷抱着,两只手却揪着沈沾墨的衣领。
“好。”
“我不想喝药。”
“病好了就可以不用喝了。要听话,不听话会挨揍。”
“皇兄,我如果病一直不好,你会不会像母后一样不理我。”
“不会,皇兄永远陪着你,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吗?
沈沾墨待沈俊赫走了之后,就独自一人回了寝宫。
冷不防地往桌上一瞥就看见了一张被涂鸦的宣纸。
上面画着的轮廓虽然不足以用人像来形容,但沈沾墨知道那是沈俊赫画的他。不由嗤笑出声:“蠢货,画的这么丑。”
笑着,提起宣纸笔墨,开始画沈俊赫。
然而,那夜,沈俊赫所居厢房燃起大火,将满宫的银雪照的通红。所有人几乎都不能靠近,只能盲目地想扑灭大火,皇上雷霆大怒彻查此事。
沈沾墨站在殿外,被无数人个人拉着,拼命地朝里面冲。
无济于事,任凭沈沾墨挣扎,哭喊甚至歇斯底里都挣脱不了束缚自己的人。他几乎用尽了全身解数才挣脱开困住自己的太监,一猛子就钻进了火海。
“俊赫!!俊赫!!”沈沾墨在浓烟和大火中穿梭,直至晕厥。
大火将内室烧了个精光,火被扑灭之时所有的一切都于事无补。
而沈俊赫小小的身躯已经成了焦黑的骸骨,血肉都被烧尽。他无法想象,他在无助之时是否喊了他的名字,是否责怪自己没有保护他,他挣扎了多久。
他该有多疼,一寸一寸被燃烧致尽的疼痛,他没有办法想象。
他只记得,自己那夜抱着那堆漆黑的骨骸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而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那年,他八岁,而他只有五岁。
有沈俊赫在的五年时光里,沈沾墨都跟他形影不离,他声声唤着的皇兄成了沈沾墨每日每夜的梦。
他怕黑,却勇敢。他聪慧却依赖他。他是个病秧子,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包括他的母亲,但唯独沈沾墨对他关心备至,因为他们流着同样的血他们有着至深的感情。
他喜欢将整个身子吊在沈沾墨的脖子上,亦喜欢在闲暇时刻躺在沈沾墨的腿上背诵新学的诗篇。
他旧疾犯了的时候,就会每日每夜的呕吐发烧,却从来不落一滴泪。沈沾墨来看他时,他也会眯着大眼睛让沈沾墨躺在自己身边,给他讲外面的世界。
五年时光里的一切温馨画面,都在那场大火之后变成了一场噩梦。
直到沈沾墨在一次偶然的契机里知道,这一切都是莲妃所为。
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嫁祸于皇后,一条人命让皇后永生不得翻身,失去皇上的宠爱,让沈阡陌争取太子之位困难重重,也让沈沾墨痛心疾首。
他仍记得当时莲妃丝毫没有任何歉意的眼神,她倨傲而不可一世的说:“既然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不如就用来帮你。”
她说:“我不后悔。”
这就是莲妃给沈沾墨铺好的第一条走向太子之位的路。
可那日之后,沈俊赫夜夜入他梦而来,像以前一样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拽着他的衣领问。
皇兄,你可是说要永远保护我。
皇兄,你为何要牺牲我来奠定你的地位。
皇兄,你说过要带我去洛河,带我去衡山,带我去易国的每一个繁美之地。
你说过,要给我堆一个雪人的。
你说过的。
他说,皇兄,我好疼,真的。
那些一想起就将沈沾墨打得心神俱灭的场景,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他不经常想起,却永远都忘不了,这样的疼痛一路走来不少。在莲妃手下被湮灭的人,不止沈俊赫甚至还有自己。
她用生死来告诫沈沾墨,只有能力,势力,只有王者之座才是正道。
而如今,他已经二十一,他的沈俊赫还是只有五岁,他生命里那个原来的沈沾墨也似乎远的找不见了。
慕止感觉沈沾墨困着自己的手指有些颤抖,禁不住抬起头来。
冷风吹乱了沈沾墨的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却露出那双绝美的狼眸,没有戾气没有邪魅,没有高高在上摧毁了一切的光,都被那些雾霭代替。
沈沾墨也低下头,在看见慕止的眼睛时,里面的光亮将他浮现在脑海中的回忆,慢慢的扫去。
他喜欢慕止的眼睛,不管在多阴暗的地方,她的眼睛总是亮的可以净化一切。干净,纯澈,不染世俗。
“慕止,我这里好疼。”沈沾墨轻轻的握着慕止的手,一点一点移到自己的胸口。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风一吹就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以前慕止不懂,一旦被揭开的感情会有什么样的力量,可现在她懂了,就是再也做不到假装。没有办法再对眼前的他视若无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牵动自己的心。
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通过单薄的锦衣传到慕止的手上,慕止一张嘴眼眶就莫名红了一圈,她抬眼看着他,语气委屈又自恼:“我为什么这么想哭?”
沈沾墨的眼神深了一层,慕止又说了一遍:“真奇怪,我突然特别想哭。”
慕止想说,是不是因为你不能哭,所以我要替你哭出来。
“慕慕。”
“我真的,想哭。”慕止几乎是颤抖地说出这句话,然后风一吹两行泪便从那双漆黑的大眼睛里,突兀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