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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内,熏笼烧得正热,清幽淡雅的沉香味道缓缓氤氲开来,恰到好处的淡静幽邃,令人觉得很是舒服。一进了屋,早有丫鬟过来,为风细细除下了身上穿着的狐裘,侯她坐下后,又忙沏了茶来。风细细也不在意,便接茶在手,慢慢的吃着。
耳中却听风入槐正吩咐丫鬟,命换了糕点小食来。微抬眼皮,风细细瞥了风入槐一眼,心中却已开始揣度风入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可不会天真得认为,风入槐这么巴巴的把她让进花厅,就只纯粹是因外头天冷,自己身体又不好。
果不其然,她这里一盏茶才喝了小半,那边风入槐却已轻咳一声,开了口:“二妹妹今儿玩的可还开心吗?”他并不长于口舌,与风细细交往更少,这话便也因此显得格外生涩。
轻撩一下眼皮,风细细略略勾唇:“托二哥的福,凝碧山的早梅倒也值得一看!”
风入槐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她颇觉诧异,一时也掂不到风入槐究竟想干什么。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她却还是明白的。因此完全不动声色,只支吾其事,以待时机。
她这里主意既然拿定,对风入槐自是客客气气,有问必答。见她如此,风入槐心中不觉也安定了些,说了几句闲话后,见丫鬟已换上了点心小食来,他便挥了挥手,将花厅内的一应丫鬟小厮尽数打发了下去。目光落在风细细身后的嫣红、嫣翠二人时,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出口赶人。看出他的迟疑,风细细也不为难他,便冲身后二婢招了招手。低声吩咐道:“你们二人守在外头,十七公主来时,只说我有事要与二爷商量,请她先回!”
二婢闻声,当即应诺,行礼退了下去。
见她如此明理,风入槐不由得松了口气。下一刻已归入正题道:“二妹妹的及笄礼。可有什么要求没有?”神态之间,却是一片纯然的关心之意。
浅淡一笑,风细细轻描淡写道:“听说夫人有意依着大小姐的例子。让我也跟着风光一回?”事实上,前些日子烟柳特地来访,同她说过这个,只是可惜。她对这种事并不如何感兴趣,更不说她已有一走了之的打算。对于这等出风头的事儿,自然更是敬谢不敏。
当着烟柳的面,她也并不避讳什么,便干脆的提出了自己的意思。但烟柳显然并不认为她这话是由衷之辞,与她云里雾里的说了一回,便起身去了。等她走后。风细细再想起这事时,也只能是苦笑不已。但她实在不想为了这事过去与刘氏多说。只得索性不去管它。
如今风入槐主动提起这事,倒真是再中她的意不过了。
听她态度散漫,语气中全无一丝兴奋之意,倒让风入槐有些意外起来,微皱了眉头,他道:“妹妹对此可是有所不满?”
风细细点头,坦然道:“这个及笄礼,在我看来,不办也还罢了!”见风入槐面现意外之色,她更干脆的说了下去:“有些话,即便大家都忍着不说,又竭力粉饰,也还是不能改变事实!那就是……我与夫人,一直相看两厌,她不愿看到我,我其实也不太想看到她……”
万没料到她竟会如此直言不讳的说起这个,风入槐先是一怔,脸色旋即涨得通红,一时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风细细却似是浑然不觉,只是淡淡的接着说了下去:“而我觉得,就我们如今的这种关系,一个及笄礼是万万弥合不了的,既然如此,那举办这个及笄礼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了张口,风入槐忍住几乎便要脱口而出的训斥之辞,勉强道:“那你想如何?”不管如何,刘氏总是他的生身母亲,眼看风细细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词,怎由得他不怒。若不是他天生性子平和,风细细又是女子,只怕他真要当场摔了手中茶盏,戟指风细细破口大骂了。
仿佛全没注意到他的怒气已将喷簿而出,风细细自若道:“既是相看两厌,又何妨各行其事?左右我在风家也待不了多久了,大家认认真真的做一场戏,而后一拍两散如何?”
风入槐所以气怒,只是以为风细细有意辱及母亲,这会儿忽然听了这话,早呆住了:“你说什么?”他失声的叫了出来,面上愤怒早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风细细也不在意,便耐心的又说了一遍。这一回,风入槐总算是冷静下来,神情古怪的盯着风细细,好半日,他才慢慢道:“你……打算去哪儿?”愤怒过后,取而代之的已是担心。
在此之前,他与风细细一年也未必能见到一次面,所说的话更是寥寥无几,但不管如何,风细细总是他的妹妹,是他父亲的亲生女儿,只凭这一点,他也不能就此任她流落在外。
风细细扬眉,她也懒得隐瞒什么,便干脆道:“南源!我想去南源!”
这话一出,直将风入槐惊得瞠目结舌,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南源?你疯了!十七公主固然是金枝玉叶,但此去南源,天长水远,她自己日后如何,都无人敢保证得了,你与她同去,那……那……那岂不是……”他有心说“羊入虎口”但话到嘴边,又觉不妥,到底生生的咽了回去,但语气神情却已将那层意思表达得清楚明白。
忍不住笑了起来,风细细正色道:“我既想去,自有我想去的缘由,虽然我并不想听人指手画脚,干预我的决定,但二哥的好意,我仍是感念在心!”
风入槐瞪着眼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的少女,心中除却无奈,也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会儿若将宇文琳琅换成宇文珽之或宇文璟之,风细细换做是他自己,这个追随同往南源一事,他是一点也不以为异。王孙无论是出使还是出质,只要有复归的一日,如今的冒险便是来日的资本,日后他若果真登上大位,那么曾追随他同甘共苦之人,身份地位自然更是不同。
然而如今,要去南源的乃是十七公主,这桩婚事虽远称不上和亲,但这一去,只要庆丰侯府尚在一日,宇文琳琅都注定要留在南源,那风细细与之同行,图的又会是什么呢?
难道她还打算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但这种事,宇文琳琅又怎会答应?
他这里胡思乱想,面上神色亦为之变幻莫定,忽青忽白,倒让猜出几分的风细细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重重的咳了一声,风细细道:“二哥很爱看话本小说吧?”
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突兀,以至于听在脑子已完全不够用的风入槐耳中,竟让他茫然的答应了一声,同时下意识的道:“丰衍茶社常有说书人说书,我偶尔……”说到这里,他却忽然又是一怔,看向风细细的眼神便也愈加迷惘,显然不太能明白风细细的意思。
风细细还真是没想到这位二哥竟还有这傻愣愣的一面,忍住满腹笑意,她道:“原来如此!丰衍茶社内的说书人,想必颇擅说一些才子佳人,夜奔调情之类的话本吧?”
她这里说得语气寻常,面不改色,那边风入槐早又被她臊了个大红脸:“你、你……你一个千金小姐,怎能说出‘夜奔调情’这样的话来?”
风细细几乎忍不住便要朝他翻个白眼:“我说的,似乎也并不比二哥心中所想的过分吧?”
僵了一下,风入槐才勉强道:“你……你又知道我想什么了?”脸上虽仍窘迫,说话却到底流利了些。只是眼神飘忽不定,却是不敢去看风细细。
该说的说完,风细细也懒得多留,便起身行礼道:“不早了!琳琅想必已在等我!多谢二哥肯听我说这么多,这些话,还烦劳二哥代我转达夫人!”风入槐的反应固然甚是有趣,但情势当前,她们到底也成不了一路人,仍是保持距离的好。
风细细离了花厅,径回自己的小院,宇文琳琅果然已在候着,只是神情恹恹的,看着有些郁郁,见她进来,便朝她点了点头,同时闷闷道:“细细,这几日我就要回宫去了!”
风细细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今日宇文璟之来时,必然带了璇贵妃的话给她,少不得关心问道:“除了回宫外,九爷还说什么了?”
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宇文琳琅慢吞吞的道:“还有就是我的婚期,已定在了明年四月!宫中如今正紧赶慢赶的为我准备一应嫁妆,贺清章也已命人回南源,备办聘礼事宜。不过按九哥的说法,他本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看来是要在衍都过年了!”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风细细忽然问道:“云舒呢?去哪儿了?”才刚进来时,她只顾着宇文琳琅,还真是没注意到云舒,这会儿听宇文琳琅提到贺清章,这才想起那只通灵小貂来。
“九哥带走了!”撅了撅嘴,宇文琳琅颇多郁闷的道:“九哥说它跟脚可疑、来历不明,一伸手就拎住了它的颈皮,说要带它去贺清章处,烤个貂肉尝尝!”
风细细忽然听了“烤貂肉”三字,一个忍不住,到底笑了出来。(未完待续)i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