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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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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瑜当机立断,先把芳姐跟穆巧巧接回家,然后又去方家,把方云清接回家,然后举办了一个简单的纳妾仪式,把胜男也接进了门。

    几年前,厉胜男曾跟丽苏说过自己对人生的规划:那就是生一个儿子,然后去争夺朝廷命官身边那唯一的在档的妾的名额,而现在,由于对手的愚蠢,她提前得到了这个位置。此时的她,虽然是跪在方云清的面前的,可她并不觉得屈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是她第一次向方云清下跪,她同时也有信心,会让这次跪拜,变成她面对她时的最后一次。她不是不在名牌上的贱婢,她是朝廷承认的,明媒正娶的妾。她不在意要跪多久,既然是最后一次,跪的久一些又有什么?她既然回来了,而且是以这样的姿态回来,就不会再给任何人随意践踏她的机会。

    方云清坐在上首,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接过了了厉胜男手中的茶碗,轻轻地抿了一口,而此时的厉胜男,已经抬起头来,正好不避讳地看着她。

    方云清被那目光一刺,手上的茶杯甚至都晃了一晃。这是什么样的目光?那样的坚定,那样的直接,那样的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厉胜男看向方云清,把她眼中的敌意看在眼里,她并不在意,而是在连瑜把目光转过来之前便垂下了头,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是十分公式化的向夫人请安的套话。连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然而方云清跟厉胜男却并不这么看。

    “长相平平,举止中规中矩,脑子不清楚,净做糊涂事儿。”厉胜男心中轻轻嗤笑了一下:“除了出身以外,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就算这出身,跟公子的身份一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若是老老实实的,凭着夫人的身份,公子自然会敬重一二,幸好这真是最好的情况,我只要中规中矩地把事情做好,不让公子失望,就足够在这个家稳稳站住。能陪在公子身边,也不用担心向巧巧惜惜那般任人宰割,很好,很好。”

    “长得不如丽苏,却跟燕,穆两人在伯仲之间。”方云清心中打鼓:“她跟了老爷多年,又与丽苏交好,如今成了有正经身份的妾,公子又属意让她管家。心腹大患,莫过于是!”她心中憋屈,却因自己做错了事儿,并不敢埋怨连瑜,却将满心的不平,全都冲着胜男而去:从明日起,这厉氏便要掌家了,如此一来,自己可真是颜面扫地!

    方云清正犹疑着,却见刘婶从后面走过来,手里还端了个托盘,她把托盘端到胜男跟前,笑道:“夫人知道厉姨娘要进门,昨日特特地挑了这对镯子做见面礼。这是夫人及笄的时候我们舅太太送的礼物,夫人一直都没带过,正好与姨娘。”

    胜男急忙再次磕头谢夫人赏,方云清被这么一打岔,也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让她这么跪着,勉强一笑,招呼胜男起来。她礼节性的夸了几句胜男长得好,又提了日后大家要一起侍奉老爷,管理家事,如何如何……总算把这场面圆了过来。

    方云清觉得自己的表现应该是没问题了,扭过脸看连瑜,却发现他压根没有看自己,也没有看厉胜男。他的心思似乎根本不在这里,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云清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因为丈夫似乎对这个新的妾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太高的兴致,然而她却笑不出来:这个男人,曾经是那么的温柔而体贴,而现在这个冷静而疏离的男人,离她,是那么的远。

    燕惜惜,穆巧巧还有芳姐陆续回到家里,紧接着方云清跟厉胜男也先后就位,前阵子十分冷清的连府,在几天里就一下子热闹起来。

    新年在即,胜男接管了迎接新年的一切事务,这对她来说轻车熟路:在过去的好几年里,她跟丽苏一直都负责着连府的各项事务,虽然相隔两年,但是府里许多人都是胜男在府里的时候招进来的,而有丽苏帮忙,因时间而产生的生疏感也很快就被她甩到一边了。虽然是在最忙碌的腊月进门,但胜男却并没有丝毫的手忙脚乱:家里的这点人这点事儿,比起生意上的千头万绪又算得了什么?唯一的麻烦也只是,多了一个需要她每天都要拜一拜的女主人罢了!

    不管是女主人的回归,还是后宅里二号女主人的出现,都让下人们的心态很有些微妙,整个连府似乎都处于一种浮躁的状态里。

    然而连瑜却没有心思多管这些,因巩县来年便要税改,皇帝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让他再过去一趟,再去看看情况,把一些问题帮着处理一下。

    腊月初三,连瑜坐上了前往巩县的马车,巩县离开封一共也就那么一二百里地,他只是去看看,处理一些王云山不太清楚的问题,花不了太多的时间,估计最多五六天也就回来了,并不会耽误过年。

    连瑜没有耽误过年,却正好错过了吴王府的一系列事情,吴王妃病故,杨艳辉被软禁,逃脱,告御状,等等等等的一系列事情。

    杨艳辉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

    母亲的案子已经判下来了,杨玉贞被剥夺封号囚禁起来,杨彦明丢了官挨了打,杨艳光被罚了俸禄。

    这案子,这么判,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王妃并非为人所害,她只是在被继女顶撞后气急攻心,走路的时候才会摔倒,而杨玉贞的罪名只是没有及时叫医生:可故意不叫大夫跟一时惊慌想不起叫大夫一样么?

    杨艳辉是不甘心的,他的母亲死了,生他养他,最疼他的母亲死了!而罪魁祸首却只是被罚,反倒是从犯还挨了几棍子,这算什么?剥夺了县主的封号又如何?父王的身体眼见着就不行了,等杨艳光继承的王位,有没有封号对杨玉贞来说什么呢?这根本不重要。至于软禁在王府里也是一样,等杨艳光继位,等他们离开开封回到南京,天高皇帝远,软禁不软禁的,有什么区别?

    可他便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皇帝亲自过问,定罪的案子,难道能重新判一次么?十几条人命搭进去,任谁也不能说这案子判的轻了:至于主犯,主犯又没有杀人,难道还能把杨玉贞砍了不成?

    杨艳辉的情绪极差,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边的书童赶紧过来帮他捶背,急慌慌地叫道:“十二郎,你都咳嗽成这样了,还是再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杨艳辉摆摆手:“太医上午才来过,才说了没什么大碍,你急什么呢?”

    书童简直急得跳脚:“可您还发烧呢,太医专门说了,您受不得寒,这大雪天的,出来进去的,您的身体哪里受得了?”

    杨艳辉摇摇头:“不过是下雪罢了,母亲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不去,谁来送她?好了好了你别啰嗦了,明天才出去呢,兴许明早起来,我就不咳嗽了呢?”

    吴王妃亲生的儿子只有杨艳辉一个,可论理来说,吴王的每一个孩子都要叫吴王妃母亲,葬礼什么的也应该由名义上的长子吴王世子杨艳光主导。但是吴王妃的情况实在特殊,她是被自己的继女间接害死的,几个继子也掺和到了包庇妹妹的案子里。过去的杨艳辉,即使心里头不认为那些兄弟姐妹算得上吴王妃的孩子,也不可能说出来,可现在,他却是没必要顾忌这个了。

    杨艳辉挣扎着爬起床来,穿上衣服,准备在屋里走动走动,适应一下,毕竟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他才下地走了几步,便见秦昭推门而入,秦昭满脸的寒霜:“我一大早进宫去,才知道你已经搬出来了,病成这样子,你来回折腾什么?”

    杨艳辉看到秦昭,有些歉疚:“宫里头传话不方便,也没来得急告诉你……我想着明日母亲下葬,所以才搬出来了。”

    秦昭扶他在床边坐下:“我明天陪你去王府吧!”

    杨艳辉摇摇头:“名不正言不顺,你莫要过去跟着挨了……”

    秦昭眼圈一红:“可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的下?”

    杨艳辉笑笑:“已经好多了,因着查案子,母亲下葬的日子又拖了这么多天。我都在床上躺了快十天了,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秦昭看看杨艳辉,他瘦的厉害,脸色十分糟糕,看着看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还说什么好的差不多,你看你都瘦成什么了?十二郎,你要保重身体,王妃她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子的!”

    杨艳辉微微点头:“我知道的,阿昭,我会注意身体的……”

    秦昭道:“你好说你注意?这么冷的天,巴巴的非要从宫里搬出来,宫里头好几个太医守着,不比回来强?你看这屋子,地龙才烧起来,阴冷劲儿都没散尽呢,你这不是糟蹋身体么?”

    杨艳辉拽了个帕子给秦昭擦眼泪:“哪有你说的那么糟?便是没皇宫那般暖和,也称不上阴冷吧?我是不想在那里耗下去了……这些天皇亲国戚们轮着番的往后宫里钻,更有几位钻到我那里问东问西,我可没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给帮忙铺路子,堵在那里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又买不起鱼,干嘛白惹一身腥,还是赶紧回家的好。”

    秦昭叹了口气:“你急急地回来,就是不想掺和到立储的事情里?”

    杨艳辉点点头:“我倒是想掺和呢,可便是有泼天的富贵,也得有命来享才行!”

    秦昭脸色一变:“你知道了?”

    杨艳辉苦笑道:“贵妃娘娘不想瞒你,那自然也就没必要瞒着我了,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秦昭看看杨艳辉,轻声道:“我看贵妃的意思,其实并不是很希望生下儿子。”

    杨艳辉笑笑:“太妃哪有太后好?若陛下身体康健,外头没有一大群的臣子逼着陛下立储,你看她会不会希望自己生儿子。”

    秦昭摇摇头:“毕竟跟前头那位的情况不同,依陛下的脾气,若真立了太子,便是贵妃娘娘真的再生个儿子出来,他老人家也不会出尔反尔的。”

    杨艳辉低低地笑了一声:“那是因为陛下老了,病了,没有精神再折腾了……可贵妃娘娘不一样,若她生个儿子出来,就算是为了自保,也会争上一争的!呵,若陛下去的早也就罢了,若是立了太子之后拖上两年,呵呵,可有的乐子了!”

    秦昭兀自不信:“秋容不是那等贪图权势的人!”

    “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对权势没兴趣啊,阿昭!”杨艳辉看向窗外:“一旦尝到权利的甘美,没有几个人能戒掉的,阿昭……更何况,处在哪个位置上,不是说自己不要,别人就不提防的。”

    秦昭看向杨艳辉,心里头蓦地升上了一丝不安:“十二郎,你也觉得,权势的滋味很美么?”

    杨艳辉转过脸来,看看秦昭:“是啊,很美妙啊,生杀予夺的权利,多美……阿昭,这世上若没有你,我想我应该也会去搏一把吧?因为那样的话,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什么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伸出手来,把秦昭的手放在脸上,去感受那丝温暖:“阿昭,我有你,我还不想拿命来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