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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瑜骑上马,心情依然很糟糕,处理方云清主仆当然很简单,退一万步,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又有方云清犯错在钱,想要休妻再娶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可这不是现代,女人因为犯了错而被丈夫休弃,这辈子基本上也就完了。而且以这个时代的标准而言,方云清的所作所为在大部分人眼还真够不上被休的地步。
以他上辈子的习惯,做出这样事情的女人,放在他面前一分钟都会让他暴躁的,可放在这个时代,他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本朝没有宵禁,尽管已经是戌时中,街上还是十分热闹,连瑜骑着马,不多时到了秦府。侧门的门房打开门,迎了连瑜进来。
连瑜径自朝芳姐的院子走去,进了院门,才走到芳姐卧室的门口,便听到屋里头传出秦昭清脆的笑声,紧接着是穆巧巧的说话声:“不行不行,笑的我浑身疼,这曲子真是公子教姑娘的?这么难听!”
秦昭笑道:“我骗你干嘛!就是他教我的。我说人家的词牌是水调歌头,你得照着水调歌头唱,他说许你们往曲儿里填词,就不许我给词填曲子了?那天不知道哪里弄来个琵琶,魔音灌耳地弹了大半夜,最后被穆叔叔满院子追着揍!”
芳姐笑道:“这事儿阿昭没撒谎,我当时也觉得难听的要命,结果瑜儿喝醉了,别人越说他越来劲儿,恨不得爬到树上弹琴,把自己当了猴子呢!”
秦昭笑嘻嘻地说:“要不然我送他的灯罩子上怎么画猴子?没画个抱琵琶的猴子算是客气的了!”
连瑜原本心情不好,闻听此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掀了门帘进来,笑道:“阿昭又趁着我不在说我坏话,该打!”
秦昭扭头看连瑜,哼了一声:“这都什么时辰了,才想起过来看芳姐跟巧巧!要你作甚,还不如养只猴子。”
连瑜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促狭鬼!”然后转过头,见芳姐倚在床上,穆巧巧趴在一边的矮榻上,他笑道:“这倒是不错,都凑到一起了,热闹啊!”
芳姐道:“我闷得慌,巧巧也闷得慌,中间隔了个厅,说句话都要让人传话,麻烦的很,我就干脆让她到这边来,吃饭什么的都一起摆了,省得折腾两遭。”
连瑜扭头冲秦昭行礼道:“阿昭,辛苦你了”
秦昭笑道:“我没干嘛,白天一整天都在外头跑,一直都是冯先生陪着芳姐的,天擦黑才回来!”
连瑜笑道:“说来还是不是忙活咱们自家的活儿?哎呦,我还得再行一次礼,辛苦阿昭了!”
连瑜见芳姐精神挺好,穆巧巧看着也好多了,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又说了会儿话,见两人都有些累了,便让丫鬟们服侍二人歇下,自己则跟秦昭一起走了出来。
连瑜跟秦昭走到院子外头,小声说:“阿昭,真是麻烦你了!”
秦昭哼了一声:“你也知道麻烦我了?外头的事儿呢,我早就说好要管的,且又有钱拿,没问题;可你家里这摊事儿算怎么回事儿?好歹也是个四品大员,家里乱成这样子,传到御史耳朵里一参一个准儿!”
连瑜叹气:“我知道!”他扭头看看秦昭:“有空没有?有空的话,去樊楼陪我喝两杯?”
秦昭白了他一眼:“这会儿不说我年纪不够不能喝酒了?还是你准备你喝着我听着?”
连瑜说完也觉得自己的主意馊极了,苦笑道:“算了算了,本想着大晚上的在你家呆的太久了不好看,这才想着出去……可是这么晚了带你出去,更不是回事儿,罢了罢了!”
秦昭见他精神不是很好,心里一软,口气和缓了不少:“算了算了,我便舍命陪君子了,等我一下,我换了男装跟你出去。”
两刻钟后,两个人已经坐在了樊楼的一个小院子里,连瑜心情不好,索性叫了几个女伎又是唱又是跳,天魔乱舞地折腾了一番,大概是连瑜身上的低气压太明显,女伎们硬是不敢往他跟前凑,一个一个纷纷冲秦昭抛媚眼,胆子大的那个领舞的胡姬索性端了酒杯过来给秦昭敬酒。秦昭被雷的外焦里嫩,想到自己作为女孩子竟从来没人提过亲,也没过啥追求者,反倒是扮作男装总是横扫一大片,真是苦逼至极!连瑜本来心情压抑,见此情形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昭也是个放得开的,见舞姬冲她抛媚眼,也没扭扭捏捏的,兴致勃勃地问了舞姬的名字,又从荷包里掏了两个小金锞子,口中说让那舞姬拿去玩,舞姬的眼睛都要直了,越发粘在秦昭身边不肯走。
到底还是有正经话要说,秦昭随便又扔了几个银锭子给其他伴奏的伴舞的女伎,要她们退下,这才冲连瑜道:“无瑕哥哥,你心情好点没有?”
连瑜点点头:“看你扮一把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子弟,确实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秦昭看看他:“做个风流的纨绔子弟容易,可做个风流的高官不容易。无瑕哥哥,你家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嫂子把巧巧给卖了?”
连瑜叹了口气:“好什么好?早就看着不顺眼了,今天不卖明天也得卖……是我疏忽了,竟没有意识到,她是没把妾当人看的。”
秦昭看看连瑜:“大家闺秀,基本上都是这样子,你居然才知道么?这不是你自己选的么?”
连瑜这会儿已经喝了不少的酒,晕乎乎地说:“我哪里知道她这么傻啊?我当初跟她家定亲,看上的不就是个贤惠知礼的名声么?我不就是不想娶那些不拿人当人看的高门贵女么……结果往低里找,还是这样儿……”
秦昭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真的以为,这天底下有贤惠大度到完全不在意丈夫纳妾的女人么?”
连瑜摇摇头:“没有,我还真没那么想过。所以我这应该算是交易吧!我降低标准,去接纳一个原本没机会成为我妻子的女人,相应的,她的父母在我们成亲前就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不为着贤惠大度这一项,我干嘛要娶这家的女儿?”
秦昭点点头:“你的主意打得不错,基本上如果是聪明一点的女人的话,起码在你有生之年,做到皆大欢喜是没问题的。嗯,嫂子果然太傻了。”
连瑜虽然喝醉了,可是脑子却还清醒,闻言不禁笑了:“你又逗我,什么叫在我有生之年啊!”
秦昭看看他:“怎么,你居然听不懂我说的什么意思?聪明的女人,知道你的脾气,在你活着的时候当然要乖乖的,反正该有的都有,无非就是忍受几个不可能踩到自己头上的妾室嘛!憋气怕什么呢?这种事儿呢,活到最后才是笑道最后的呢……等她熬死了你,那可就舒爽了!你那些小妾什么的,年轻漂亮的呢,她可以统统卖了,白得一大笔钱;岁数大的呢,她随便找个庵堂,一年随便给个十两八两的银子给庵堂做香火钱,管她们吃糠咽菜呢!实在觉得难看的话,在家里弄出个小院子,圈起来,只说是给你守孝吃斋念佛,不出两三年绝对死个精光一辈子的大仇,轻轻松松就报了,你看舒爽不舒爽?所以我说,嫂子笨嘛!”
连瑜的只觉得满头的酒劲儿瞬间散了个干净:“阿昭,阿昭,你说的认真的?”
秦昭冷笑道:“你觉得我说不可能么?这个世界的规矩摆在这里,女人嫁人之后,后半辈子注定要围着一个男人转,如果有人堂而皇之跟她抢男人,你觉得哪个女人能忍?像我这样的,自然可以立刻去离婚,可大部分女人敢么?有这个本钱么?她没本事教训男人,心里头又不甘,可不是要把气撒到别的女人头上!按你想的,你给你妻子家里丰厚的聘礼,对了,我知道你还把鼓楼那边的铺面偷偷给嫂子家里了,你觉得你是用这些换来你妻子的安分守己,却不想想,你平日里对她,对她家再好,难道能比得上一心一意对她的好么?男人眼里,妻子的一切都是他的;可在女人眼里,丈夫的一切何尝不是她的?”
“无瑕哥哥你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的意思你该明白的。算你运气好,娶了不算聪明的女人,换了个聪明的,稍微使点手段就能让你那些妾生不如死;再能忍一些的,像我说的,忍到最后,这些妾还不是随便她发落?”
“前几天镇国公的丧事儿,你过去吊唁了吧?听说那场大乱了吧……莺莺燕燕的一大堆,大冷的天,只穿着里衣被拖出去发卖,镇国公到处显派老婆贤惠不管他,结果这边他的头七刚过,那边所有的小妾被国公夫人一勺烩。那两个这一二年最得宠的,直接就给卖到了青楼里。多少浮浪子弟闻风而动,竞相高价去求跟国公的小老婆睡一睡?”
秦昭说到这里,冲连瑜冷笑道:“无瑕哥哥,来日你官居一品了,却不知道到时候,你最得宠的最年轻的小妾,被卖出去的话,一夜值多少!”
秦昭说罢,脑袋往前一趴,再没了动静。
连瑜凑过来一看,只见她两颊绯红,这会儿已经呼呼地大睡起来,再往她手边一看,杯子是空的,拿起她这边的酒壶,晃了晃,下去一大半儿,喝了这么多,怪不得醉成这个样子。
连瑜看看秦昭,心想:是啊,不喝醉的话,阿昭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怕是早就对自己这个风流劲儿不满意了吧?只是碍于情面一直把这些话憋在心里没说出口。
连瑜伸手推推秦昭的肩膀,却听到秦昭哼哼着说:“十二郎,你要是敢纳妾,我就不要你了!”
连瑜听到这话,不禁苦笑,自己把小姑娘都吓出心理障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