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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早就放手了。”
这是最近苏眉笑讲得最多的一句话,然而,话不是讲得越多编就越理直气壮,就能成真的。
“哼,苏眉笑,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
见证这苏眉笑对顾天奕从暗恋、单恋到好不容易的相恋,姜婉婉绝对算得上是唯一人,这其中有多深,不言而喻。从来爱情不是想忘就能忘这么简单,正因为她自个在深有体会后,更明白其中的无可奈何。
姜婉婉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苏眉笑好像清晰地摸到了他的小拳头,很奇妙的感觉,让她兴奋不已,“婉婉,他动了,我好像摸到他了。”
对于习以为常的姜婉婉来说,苏眉笑的喜出望外有点大惊小怪了,又或者,有人故意拿她儿子来转移话题。
“跟他爹一副德行见着美女就撒鹰。”
林大师长表示躺着都中枪。
“别想拿我儿子转移话题。我听说你真的让男二号转正啦?靠,太狗血了吧!”
苏眉笑轻咳了两声,“请注意胎教!”
姜婉婉一把拍开自己肚皮上的手,“别老转移话题。我儿子要睡觉了,你还是跟他老妈正经聊聊!”
苏眉笑轻笑出声,“我记得以前你最不待见顾天奕,一直很反对我跟他在一起?怎么?变成人家弟媳后就投敌了?我说你这丫的怎么这么经不住糖衣炮弹啊?立场也忒脆弱了!还是我们林大师长有办法,这迷汤灌得给力啊!”
“去去去,说你问题呢,别老转移矛盾。”
姜婉婉难得正经,倒叫苏眉笑的故作轻松使不上力。
“婉婉,我们俩真不可能了,好么?”
说完,苏眉笑弯下腰,微微撩了下裙摆,露出自己一小截右腿,触目惊心的右腿。姜婉婉倒抽冷气,目瞪口呆,半响,连哭都忘了,眼泪无意识的往下落。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四肢健全的时候尚且不敢去争取,如今成了残废,就别再给他添堵了。”
“你瞒着他了?”
苏眉笑低头不语。
“笑笑,你知道吗?虽然顾天奕无情起来很混蛋,但他痴情起来更混蛋。”姜婉婉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乱七八糟的泪水,“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苏眉笑没问去哪里,就跟着姜婉婉去了。令她意外的是,她们的目的地竟然是一座墓园。
她来过这里,顾天奕的父亲顾弘剑就葬在这里,在那个飘雨的初冬早上,冷冷清清,只有她陪着他。
不曾想,多年以后,在顾弘剑墓碑临近的地方,立着这样一块墓碑,上面赫赫红字刻着“爱妻苏眉笑之墓”。
她的手抚过左下角的那处落款,摸着上面刻得很深的字,干涩的泪腺没有一点湿意,刺痛着,能流泪也是种幸福。
“你在看看边上,那是什么?”
苏眉笑顺着姜婉婉指引的方向看去,就在边上,紧挨着她的那块墓碑,上面赫然刻着“顾公天奕之墓”。
这样一块墓碑挨着另一块墓碑,人家管这种叫夫妻墓,是夫妻合葬的意思。
“你见过活人给自己立墓碑的吗?这不是活生生的在咒自己吗?当时劝也劝了,拦也烂了,骂也骂了。最后谁再多说一句,他就跟谁急。就这样,他执意立了这个碑。你说他是不是个变态?”
变态,顾天奕,你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变态。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一位穿着深灰色袍子的老者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小雏菊。他看见突然到访的人有点意外。苏眉笑才一回头,他更是着实吓到了,往后推了好大一步。
“你……你……你是人是鬼?”
原来,他把苏眉笑当成墓碑里爬出来的鬼了。
“废话,我们当然是人啦!你见过鬼还怀着孕的吗?”
“那……那她……怎么跟顾太太长得这么像?”
“因为她就是顾太太!”
“不可能,我在这墓园里守了很多年。顾太太是三年前下葬的,顾先生每个星期都会来一趟,如果你是顾太太,那里面的人是谁?”
苏眉笑扶着墓碑,有点困难地站起来,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只留下泪痕,“你说顾先生每个星期都要来一趟?”
“可不是吗?每回来都带着新鲜的雏菊,而且都要坐上好一会儿才走。”
“他……只是来送花!”
“也不全是。我总看见他坐在墓碑上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时候一说就是一上午。他不来的时候,也会交代我每天都在这里放一束雏菊。这不,今天菊花才送到,我拿着过来,就看见你们了。”
苏眉笑看了看老者手里的菊花,开得新鲜,看得出来是刚剪下来的,好像还能看见上头的露珠。”这花也是他送来的?”
“可不是,都是顾家自己种的,所以比外头买的要新鲜许多,有时培育出新品种,顾先生会亲自拿过来。”
顾家什么时候开始种花了?这一走的三年,究竟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后来,苏眉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墓园的,虚浮的脚步踩在青草坪上,耳边依稀能听见老者最后一句话。
“哎……你真的是顾太太吗?”没有得到回答,老者低喃的一句,“如果不是顾太太怎么跟墓碑上的照片长得那么像呢?”
走出墓园,坐在车上,苏眉笑整个人仍是恍惚的。但是,姜婉婉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笑笑,即使这样,你还打算跟李博然回去吗?你忍心吗?”
这个问题苏眉笑也想知道答案,希望有人能告诉她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
“婉婉,我要回去的,我已经是李夫人了。”
“你真是要气死我呀?我问你,知道他对你的深情后,你还能理直气壮的回英国当你的李夫人吗?”
这是姜婉婉第一次如此讨厌固执的人,虽然自己也是那样固执的人,也许因为他们心中都有执念,所谓执念,就是心中一直有放不下的念想。
“罢了,既然说了,就全告诉你吧!这件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是顾天奕有意瞒着,可是,我想你应该知道。”
这几天顾天奕强忍着没再去找她,就为了要查清楚两年前发生的事儿,但是他的人努力了很久,就连陶毅臣也只查到皮毛,比起他们当年知道的并不多。
他懊恼地坐在椅子上,手撑着头,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样失败。闭上眼睛,他看见的全是那条触目惊心的右腿,曾经白皙修长的腿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不堪往事演变成今天的模样?
一天不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他都无法再见到他,除非她愿意告诉他。但是,他知道,以她的个性,绝不可能。
电话响了,接起来的那一刻,他甚至以为上帝听见了他的祷告。
“顾天奕,我要见你,在我们,家里。”
一走三年,这栋大房子里苏眉笑唯一保留着的只有这把钥匙。当初签字离婚的时候,她想着自己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再走进来,想还给他,想走得彻彻底底,但终究还是不舍得,攥在手心里,就当留了个念想。
伸手推开大门,房子里的一切和从前一模一样,不沾尘埃,就连花瓶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走进来,时光好像倒流了,如果时光真能倒流,他们的人生会不会幸福一些?
为了她刁蛮霸气的要见他,为她的那句“我们家里”,顾天奕一路飞车过来。从车上下来,门已经打开,灯已经点亮,就好像三年前,她一直亮着这盏灯,从没有熄灭过。
“笑笑………”
她正走过餐厅的餐桌边上,手指轻轻地滑过桌面,“这里还和当年一般模样,一点都没变!你一直住在这吗?”
他一步步走向她,好像走向个幻影,一惊,梦碎。
“没有,你不在,这里空牢牢的。”
他捂着胸口,说的是屋子,也说的是自己的心。
一臂之遥,她回身,他要拥她入怀,迎来的却是清脆的一记耳光,以他的身手不是躲不开,是他可以没有丝毫躲闪,硬生生的接下。
“顾天奕,哪有人给自己立墓碑的?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他愣住忘记动作,不是因为脸上有多疼,而是因为打他的竟然是她。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而这个女人谁也不曾想过会是她,这个爱他如命的女人。
缓缓低头,米白色的平底鞋上清晰可见青草的痕迹,原来她从墓园回来。
他笑了,“你从小就爱粘着我。我担心你一个人在那边害怕,有我在旁边,陪你说说话,没那麽孤单,也就不怕了。”
打了又不忍心,抬手抚上自己刚才使劲浑身力气甩得有点火辣辣红的脸颊,枯竭的泪腺竟然好像复活了,一颗颗的往外落。
“天奕哥哥,你这是何苦?不值得的!”
抓住她的手,真真切切地握在手心里,心里才觉得踏实,“你是我的奶娃娃,做什么都值得?”
她哽咽,牵着他往楼上走,低着头,任由泪水滴落在地上。
这是他们的卧室,什么都没有变,就连床上用品都是她离开那天铺的那一套。
这套床上用品是她买的,她曾说过是她最喜欢的一套。他都记着。
她坐在床沿上,手轻轻地滑过曾经熟悉的触感,所有的美好好像都回来了,只是都过去了。
“物是人非,天奕哥哥,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笑笑了。”
他蹲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脸,“不,你依旧是当年的奶娃娃。”
她苦笑着摇头,摔开他的手,“那天,你不是想看吗?”
“不,如果勉强,我可以不看。”
那天,他不是没看见,今天,他不想看,因为不想她痛苦。
她已经弯下腰,将裙子卷起来,露出那条丑陋的假腿,“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义肢,可以让我如常人一般走路。但是再好的义肢,它也只是假腿,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就好像我们,就算我们再怎么不愿意面对,也无法掩盖我过去做过的错事,造成的伤害。顾天奕,你看看,值得吗?你说的对,我会有报应的,这就是我的报应。”
他捧上她的义肢,没有半点嫌弃,无声的泪水滴在那毫无知觉的腿上,“笑笑,我愿以下半辈子的生不如死,换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那些混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