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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节 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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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我柃着包回到家,终于过起了“宅”的生活。和“伯伯”的关系也渐好,偶尔帮他修剪一下心爱的花草,偶尔一起下下象棋,不知不觉地就融洽了不少,“伯伯”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我心中始终惦念着一件未完成的事。

    寒假的第一个周末,我拨通了苏蓝沉的电话,简要的和他说了陆浅息的邀请。

    然而话筒那头的他一听就连连拒绝,那坚决的口气甚至让我觉得他几乎是认为去了就会对不起他心中喜欢的纤季姐,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最后扔了撒手锏:“就当是来帮我的忙还不行吗,你不去,而我和展银澈去的话,是存心让陆浅息当灯泡吗?”

    他终于应允,不情愿地嘟囔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从展银澈口里说出他的家人正准备移居法国的事情,忍不住犹豫地问了出来。

    他在那头一阵沉默,然后听到的是他故作轻松的口气叙说着事情的经过,他的母亲辗转找来询问他的意向,到底要不要回到那个家庭,跟他们一起前往法国,他却近乎冷酷地拒绝了母亲,带着嘲讽的笑容面对着她:“看不出来,你在那边当后妈当得很愉快嘛,居然还会舍得来看我这样的儿子,放心,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你也不想再让我接近展家的那个孩子,不是吗?”

    冷冽如刀的话语,针对的却是他唯一的血亲,从他的语气里我知道,或许苏蓝沉还爱着他的母亲,只是,无法轻易地原谅她。

    最后他说母亲留下大笔的生活费给他,课余时间再去熟人的店里打点零工,好歹也可以这样维持下来,近两年本来就是自己住惯了的人,即使只剩他一个人他也照例会好好地活下去,而不会因为自己的这类身份而自怨自艾。

    如果他们集体迁居法国,有关他的出身,那个因偷情而出世的身份就会彻底地成为秘密,埋葬一切记忆和过往,只要试图扬起嘴角露出微笑,心中就会充满勇气。

    我觉得苏蓝沉,他真的是个不一样的孩子,至少,他有始终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的目标和愿意为此付出的努力。

    而纤季,始终不是他可以随便就被允许爱上的人,同父异母的姐姐,有着太过明媚而耀眼的外表,少年那懵懂的心里产生的思慕,大概也是因为对“美丽东西”的一种执著的本能吧,现在看表面,苏蓝沉也似乎并没有因为纤季要回法国而表现出太过沉重的难过,因此,这份隐秘的心情,随着时间的过往,就会慢慢地消散,到了以后,他也会重新有喜欢的女孩子也会被女孩子所喜欢,在年少时的美好,依旧会持久下去。

    “那你会对展银澈说吗?你们之间的事情。”

    “不会。”我听到他笃定的声音,“既然他忘记了的话,就一直不要让他知道吧。”

    我哦了一声拿着话筒默默出神,却听到他在那边轻轻地说:“喜欢的人要离开,总归是件很寂寞的事情吧。”

    就在那时我明白了那种同样失落和伤感的心情,苏蓝沉也是,我也是。

    天气阴沉,风也格外冷,当天下午,我、展银澈、苏蓝沉在约定的地方嬉笑打闹地等了好久,陆浅息家的车才姗姗来迟,她招呼我们上车来,等坐定后我才发现她搜罗了整整一后备箱的食材,不由大骇——带这么多吃的,你打算让我们在那里住多久啊。

    一路欢笑,四人在车里凑在一起打着扑克,抽鬼牌跑火车保皇斗地主样样都玩,但结果是真的很想说苏蓝沉和展银澈你们不愧是兄弟和从小一起玩大的人吗,怎么不管玩什么,出牌和顺牌都是那两人在无比默契,而相反的,我和陆浅息则是陷入了苦战。

    “呀,又是小竹抽到了鬼牌!”

    “哦,你五啊,我六,正好就这么顺下来。”

    “啊,不行,苏蓝沉、展银澈你们两个是商量好的吧。”

    “呃,我都无语了,他们果然是太默契了。”

    车上了回旋的山坡路,在密林之中行驶,天渐渐地飘起了雪花,天色更加阴沉,仅仅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天色却好像是夜晚一样,牌打过了一圈又一圈,渐渐看不清手中的牌式和花色,我们终于停了下来。听着陆浅息一直念叨着快到了快到了,不久后眼前果然豁然开阔,看到绵延的别墅群,我们忍不住开始欢欣雀跃。

    走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到了,等我们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欧式小洋房风格的建筑,陆浅息打发司机回去,熟门熟路地摸出钥匙开了门。

    玄关、大门、客厅、居室、阳台,有钱人的品位居然很高,一切设计都无懈可击,我们像一窝蜂一般地涌了进去,好奇地这里那里看了个够。

    “啊,你看这个,真的是壁炉样的啊。”

    “唉,一定要很多钱……”

    “嗯,这个卧室,布置得也很漂亮呀。”展银澈也在乱转,我在他身后同样一路大饱眼福。

    然而就在看到卧室的时候,展银澈刚感叹地迈进去,跟在身后的我就被那想要“帮忙”的陆浅息一把给推进了屋里,随后极其迅速地大力关紧了门,更过分的是还做得毫不留情,马上拉了电闸把灯给关了,于是漆黑之间我和展银澈面面相觑。

    “小息,你个笨蛋,给我开门。”我回过神来,立马扑过去撞了几下门发现徒劳无功,屋外传出陆浅息怯怯的声音:“等一下啊?咦……好像不对……啊,小竹,不好了,那间屋的钥匙,好像是在你们屋里面,我没怎么看清就把门给关上了。”随后急急地奔跑远去,估计是给司机打电话要求来送备用钥匙去了。

    “啊啊啊啊啊!!!小息你不能这么害我。”我意识到我俩是被那个马虎大意的陆浅息反锁在屋里了,顿时号啕,漆黑漆黑的,少男少女共处一室,怎么想怎么都是……呃……有问题。

    “小竹。”展银澈在黑暗里摸索着拉住我的手,“别害怕,没事的。”

    我很想说才不会害怕什么的,两人只好顺着墙挪了半天,总算摸到了床一类的东西,我踹掉鞋子跳了上去躺得舒舒服服,展银澈不好意思地坐在那里,然而硬是被我不留情地拽倒。没办法,看他羞涩实在是件纠结的事。

    于是两人无比僵硬地躺在那里,肌肉紧张得都快要绷成钢筋了,我拼命地寻找着打破沉默的话题,然而……

    “咦,这个床似乎是有点不稳啊。”我察觉出异样,挪动几下身子,果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咦?真的吗?”他不相信地摇了摇身子试了试。

    嘎吱嘎吱……

    “真的有声音呢……”他还在摇。

    嘎吱嘎吱……

    “哎呀呀,小息这么豪华的别墅里居然还会有陈旧货……”我兴致来了边晃边打趣道。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于是屋内那床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绝于耳,而我们却全然忽略了屋外那两人是不是在偷听,似乎是苏蓝沉那个大嘴巴又乱说了些什么,提前说句后话,在好不容易拿到备用钥匙打开门之后,长吁一口气的我刚一出门就遇到陆浅息那红着脸低着头的样子,眼神闪烁:“你们……还……真热情……”

    那莫名其妙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去客厅又看见苏蓝沉,那家伙直接对着我就挥拳相向,压低声音咆哮:“朱婧竹你这家伙,到底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我的险一下子就红了个透顶,明白了全部,立马追打得他到处跑:“你你你你……苏蓝沉你个大色狼又想到哪里去啦……”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

    那些在黑暗之中,不能说于外人的小小秘密,宽大的床上,触手可及的温度,清晰可闻的呼吸,属于他的干净的青柠般味道,让我突然有了勇气,我一个侧身伸手抱住了展银澈,可以察觉到他抨怦的心跳,手指抚摸过他的脸颊,从指间传来热热的温度,抚过他额前的短发,长而浓黑的眉角,闭着的眼睛,轻轻颤动的睫毛,还有高挺的鼻梁,手指缓慢向下,然后触摸到湿润而柔软的唇。

    黑暗之中也能辨认出他的样子,用手指铭记着他脸庞的轮廓,这样就可以将他记在心底,无论分别多少年,相隔多远的异乡,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认出他,不会因为一个“告别”而在这个世界上遗失了彼此。

    “展银澈,你可以不要走吗?”

    “嗯?小竹?”

    “我会觉得很舍不得的。”我低低地说了实话。

    我的指尖在他唇瓣间轻轻地点了一下,然后,察觉到他转过了脸庞,抚过我的脸颊,他的脸突然向我凑近,呼吸几乎近在眼前,然后,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缓缓落下唇吻上了我的嘴角。

    双唇微微触碰一下,然后渐渐开始了彼此的探索。

    这是一个悲伤的亲吻,那些即将离别的愁绪似乎融入了双唇之间,清淡却渗透人心的疲惫,一样苍白无依,轻轻地颤动,融入心脏,虚无尽处。属于展银澈的一切,都是这样温柔,那是我在十六岁的黑暗之中,和展银澈最后的吻别,一样莫名无奈、痛入骨髓。

    很久之后,他静静地移开了脸,无比认真而坚决地说:“我会记得小竹的,会一直记得。”

    他聪明地绕过了我让他留下来的问题,而我,也不想再去问。

    等门打开重新聚到一起之后,我们打了半夜的扑克,看了很多电影DVD,我还时不时地被他们给支使过去为他们做个夜宵,因为有展银澈在,我做得也颇为惬意,煎蛋煎火腿生菜蘸酱和水果色拉一字排开,足以叫他们瞪大眼睛争先恐后地伸手哄抢之后,吃得赞不绝口。从小就吃穿不愁的陆浅息也毫不挑剔地啧啧称赞,撒娇地拽住我要求我有空教她。

    我看着苏蓝沉,他似乎也乐在其中的样子,这次小息要求把他叫来,好像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他正毫无形象地咬着盘里的煎蛋弄得满脸是油,看到了我就会心地微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大方地回他一个笑容。之前我和他一起去于向彬那里生日宴的时候,同样是我做的饭菜,于向彬那些过分的言辞和他送的铃兰作为生曰礼物。只是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

    玩到了半夜终于不堪重负地各自东倒西歪地跑去睡觉。苏蓝沉和展银澈被安排在那一边的房间里,身边的陆浅息片刻已睡得香甜,我望着天花板,一时无眠。

    明天才要真正地开始玩的吧,听苏蓝沉兴致勃勃地说他要去旁边已结冰的湖上溜冰,甚至可以凿开冰洞看看有没有鱼。那么明天,我一定要做出更好吃更多的饭菜佳肴,要继续看到展银澈吃得无比开心的样子。

    喂,这种场景和经历,为什么这么像私奔呢?我想着,闭上眼睛安心地笑了。

    第二天天气终于放晴,我们伸着大大的懒腰各自起来,陆浅息埋头为我们找着合适的溜冰鞋,展银澈已经开始帮忙料理食材了,只有我和苏蓝沉在那里懒懒地待在沙发上不想动,准备闲到“发霉长毛”。

    这时,屋外门铃作响。

    “小竹,苏蓝沉,你们帮忙开一下门。”陆浅息喊着。

    这么冷的天,还要走到门口去,我边抱怨边缩手缩脚地跳跃着走到门边,苏蓝沉也无所事事地在后面晃着。

    们嘎吱一声打开,人影随之跃入眼帘。

    门口站着位气质高雅却不掩憔悴的阿姨,然而她身后那位高挑漂亮的人,却是叫人移不开目光的惊艳和熟悉。

    她正笑吟吟地面对着打开门的我:“你好,小竹?”

    我的大脑仿佛是转不过圈来,瞪视了门口的人许久,才惊讶地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纤季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