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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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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我们兄弟二人还另有要事要办,先走一步了。”陆仁甲和陆仁乙说完就灰溜溜地走了。

    林花开顿觉头疼,看来爹没带陆仁甲和陆仁乙兄弟二人去剿匪,实在是有深刻原因的……走了也好,省得帮倒忙……

    “那日孟兄开了药方之后,将药方交给了谁?又有何人碰过药方,或有可能知晓药方上内容的?”莫钰良问道。

    “药方开完了之后,是闵夫人先拿去过目,然后给了馨儿让她替老爷收好。后来又有没有别人见过药方我就不知道了。”

    “前日晚上是中秋,闵中信按惯例逢年过节都是宿在夫人那儿,那夜也不例外,闵夫人没有时间去偷换药方。”

    “花开,你好厉害,连闵知州都哪些日子留在夫人那儿都能问出来。”

    林花开感到很窘迫,她不过就是多问了某个丫鬟一句夫人和老爷感情好吗,丫鬟自己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能说的都说出来了,就好像当年莫钰良家里那个不吐不快的“巧慧”。孟芝潜的称赞不知是真心还是在奉承自己,若是善善在这儿,肯定能把这个府里所有琐碎的辛秘之事全问出来,她才叫真的厉害……

    莫钰良听他说话心里就觉得不爽,面上不动声色道:“今日夜已深,再查下去也徒劳无益。不若就此散了,孟兄且回医馆,我们二人就不送了。”

    “医馆和花开从善坊顺路,我同你们一起回去便是。”

    林花开无暇顾及他二人,只一心沉浸在对案子的思索中,她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线索,却没有意识到,任其从指缝间溜过了。闵府人虽多,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理由要杀闵中信,自家老爷死了能对谁有什么好处呢?

    “依你看闵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莫钰良暗喜林花开每有问题时,询问的总是他,温润的笑容浮现在脸上,“腹有诗书气自华,不愧为参知政事家的千金。”

    孟芝潜抢着答道:“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人,温和沉静的气质,年轻时一定是个知书达理的淑女。花开你怀疑她?可刚不是还说那夜她没有时间去换药方吗?”

    “我的确怀疑她,假药方或许出自她之手,但换药方的另有其人。”

    第二日清早,林花开和莫钰良没有急着去闵府,却是先到了结庐医馆看望百里丛。

    善绫沫急道:“芝潜不是说闵诚瑞只给了三天的查案时间么,今天已经第二天了,你们还来这儿做什么,难道眼睁睁看着我们花开从善坊的牌子要砸啊!”

    百里丛不耐道:“大早上你咋咋呼呼地喊什么,这里是医馆,后院里住的都是病人,吵着别人怎么办。花大姐是何等样人你还不了解,案子上的事儿她就没失误过。”

    善绫沫暴跳而起,嗓门更加大了,“百里虫!本小姐辛辛苦苦照顾你这么多天,你却天天没个好脸色,未免太不是人了吧!你个吝啬鬼,是不是还在为那五十两银子的事儿耿耿于怀!”

    “谁让你来照顾我了?我可给你钱雇你来了?不提银子的事儿还好,一听见这事儿我就光火,你是猪脑子啊,五十两纹银啊!就这么给忘了!”

    林花开赶忙阻止他们二人的“打情骂俏”,询问道:“什么五十两银子?”

    百里丛气哼哼地道:“那日路遇土匪,我交了五十两银子试图消灾的事儿你们都不记得了?”

    林花开恍然大悟,那日百里丛的确交了一包银子给土匪,可惜土匪收了他的银子却不肯放过众人。百里丛重伤后众人急着走,银子的事儿便给抛之脑后……

    “良子的匕首就有人记得往回拣,怎么我的银子你们就给忘了,那可是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啊!”百里丛捶着胸口作哭喊装,结果一不小心牵动肩上的伤口,疼得直呲牙咧嘴。

    “快别乱动,当心扯着伤口,你才刚好没几天,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嘛,我赔给你就是了。”善绫沫小心翼翼地扶着百里丛躺下,不让他再乱动。

    莫钰良温润地笑道:“阿丛若是真心在意那五十两银子,就不会过了足足半个月才刚想起来了。”

    林花开看着百里丛被拆穿后涨得通红地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花开从善还是要大家聚在一起才开心。

    正说笑间,孟芝潜走了进来,“刚刚闵府的小厮去坊间找你们没找到,就寻到我这儿来了,”他面有悲伤,“刘婆刚被发现死了。”

    “据说今早闵府点卯的时候她没来,派人去查看的时候就被发现断了气。”

    “都有第二个死者了!明天就要结案这怎么破!”善绫沫更加着急。

    林花开沉吟道:“被犯人谋杀,最起码能证明查案的方向是对的,我们的调查引起了某些人的恐慌,刘婆那天晚上确实看到了什么人。”

    “既然百里兄有伤在身,在下愿意代他前去查看刘婆的尸首。好歹我自幼学医,对人的身体了解多一些。”

    林花开对孟芝潜的主动请缨心下甚悦,“孟大夫愿意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阿丛,作为‘仵作天眼’,你可有要指点一二的?”

    “既然你们昨天下午还见过刘婆,那她死亡还不到一天,还没有出现尸绿,你这种临时上阵的仵作应该不会被恶心到~不过现在天气热,尸体的口、眼、鼻孔处没准会有虫卵,你做好心理准备,可别到时候吐出来。

    第一步要先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若是你摸着尸体还算温热,那就说明死亡时间在四个时辰内,否则就会湿而冷。若尸身温热而且口唇内部还未变成皮革样,那死者的死亡还不到一个时辰。死者死亡后三个时辰内,尸身会很柔软易曲,并且有屎尿排泄体外。三个时辰之后尸体会从下颚和脸部开始僵硬,然后至头部向下达到四肢,最后迄于腹部,僵硬会维持在六个时辰之内,再用六个时辰以相同的顺序重新变为柔软。你可听懂了?”

    “好像是……懂了……”

    “那我且来考考你,若是尸体触手温热且头部僵硬,死者大概是死亡了多久?”

    “约是……三到四个时辰吧……”

    “很好,”百里丛满意地点点头,“孟兄是个聪明人。哦,还有尸斑没说,尸斑会出现在死者死时与地面位置接触的地方,通常在死后两个时辰会出现凝固的微赤色的斑块。不过这么说也不大准确,尸斑的出现速度和死因有莫大关系,若是窒息死或者急死的尸体,由于死亡时间极短,所以半个时辰内会出现暗紫红色的尸斑。若是死者死于急性失血,因其血量少,故尸斑出现速度缓,颜色也浅,甚至不大明显。若是死者身体不与地面相接触的地方出现了略呈紫色的尸斑,则尸体定是被挪动过,孟兄注意一下便是。

    第二步要看的就是死因了,这点孟兄是大夫,想必懂的不少,我就不亲自指点了~若是尸体身上有更大的疑点,孟兄解决不了,就去我的棺材铺找忠叔便可。”

    孟芝潜把百里丛的指点消化了个大概,便准备去闵府。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林花开笑着说道。

    莫钰良心想,花开早上说有事想问阿丛,这才来的结庐医馆。现下她什么都没问便要离开,那阿丛一定是已经把她想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刘婆的尸体湿冷僵硬,大概死于昨天晚上戌时到子时,后背和四肢有大片暗紫红色的尸斑,没人动过尸体。死因是中毒而导致的窒息,中的正是马钱子之毒。”

    林花开听完孟芝潜的话后没有说话,手指轻敲着桌面,一扣一扣地咚咚有声。

    孟芝潜喊了一句林姑娘,见她没有反应,便看向莫钰良,后者示意他不要说话以免打断林花开的思路。

    半响后林花开才说道:“我已经知晓凶手是何人,不过眼下缺少的是证据,只好设个套让凶手自投罗网。我想请孟大夫帮个忙,配合我演一出苦肉计,不知孟大夫意下如何?”

    孟芝潜喜不自胜,“能帮上花开,孟某自然是十分乐得的。”

    “好,钰良,找条绳子来把孟大夫绑上,”林花开又和颜悦色地同孟芝潜说道:“孟大夫,等下无论我说什么,你且不出声便好。”孟芝潜忙乐呵呵地答应了。

    “然后叫管家把闵府所有人都聚集到花园里。记得嘱托管家是花园,不是这个小院,免得又像第一天来那样人满为患,堵个水泄不通。我去衙门把陆仁甲和陆仁乙找来,孟大夫先坐着休息一会儿,说不得一会儿要被绳子捆上几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闵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聚到闵府的花园里,看着林花开等人和被绳子绑着的孟芝潜一头雾水。

    莫钰良气运丹田,朗声道:“现今怀疑,杀害闵知州的案犯,正是结庐医馆的孟大夫孟芝潜。他之前误开错药方,后来导致意外毒死了闵中信,出事前两日曾乔装打扮混入闵府想将药方偷回,被刘婆撞破没有得逞。闵中信死后,他怕刘婆进一步认出他,便杀人灭口。然苦于没有证据,无法结案,想问诸位昨天晚上有谁见到有人曾经潜入过刘婆的房间?”

    众人一时沉默无语,两两相看,约莫过了半柱香,才有一人站出来说道:“我昨天好像看见有个女子在刘婆房间附近出现,跟刘婆之前看见的有些相像。我当时没认出是谁,现在一想,看身形倒是很像孟芝潜。”说话者正是闵府的管家。

    林花开微微一笑,转头跟陆仁甲说道:“凶犯正是管家,把他抓起来吧。”

    这一下情形急转,众人一时不明所以,闵夫人一见管家被抓,便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蠢啊,她话里有圈套,你却偏偏自投罗网。若非犯人,怎能得知刘婆之前看见的是女子。”

    管家面色灰败,垂头丧气道:“夫人,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认罪便是。”

    闵夫人施施然道:“天理循环,善恶终有报,妄想逃避牢狱,实乃可笑之至。人是我杀的,他只是见我可怜,出手相助而已,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管家眼泪扑簌而下,“夫人……是我连累你……”

    “闵府人虽然多,但有足够杀人动机的却没几个,我很快便把目标锁定在你身上。你们用的伎俩也算是简单,由你来写假药方,由他穿女装在中秋之夜去换。你爹吕显官至参知政事,你生于书香门第,自小读书甚多,若说这闵府里有模仿人写字的高手,舍你其谁。

    管家还利用了刘婆眼睛不好使的弱点,特意穿着女装,让她误以为潜入者是女子,好将疑犯的身份引到女人身上。所以当晚故意弄出声响又辱骂于她,就是为了让她印象深刻。

    中秋那天老爷肯定会宿在你那儿,管家认为如此便能排除了你的嫌疑,却不知道刻意的痕迹过于明显,反而更让我确信做下此事的就是你们。

    限于闵知府规定的时间,来不及充分查证,我这才使了计谋让孟芝潜假扮案犯。果然见有人落网,管家便急于坐实他的罪证,冒险出来作假证,终露出了马脚。”

    闵夫人叹道:“当年我于闺阁中不懂事,错信了闵中信的花言巧语,不顾爹的阻拦嫁与了他。开始几年他对我也算不错,可是后来爹失势被贬,抑郁而终。他见我家势力不再,再无依傍,便日日奚落于我不能生育。娶了这些如花美眷回来,他仍是不满足,每每一喝酒高兴了便要使我难堪,指责我这些年害他不能享齐人之福。

    那日他说我无有生养便是犯了七出之条,他没有休了我已是仁至义尽,居然要我感恩戴德,强迫我跪谢于他。我吕思慧上跪天地众神,下跪君王父母,何需跪拜于他!受此大辱后,我便动了杀心。即便食下如今的苦果,也好过忍辱偷生,只是后悔不该连累了管家。”

    管家垂泪道:“我在闵家二十多年,全靠夫人提拔信任,我难过夫人如此品德却屡屡受辱,心甘情愿替她杀了老爷,何来连累之说!”

    林花开惋惜道:“之前我是觉你二人有私,才谋害他人性命。现在看来他对你是全然出自敬意,而你也将他视为友人,虽行差踏错,亦不失有情有义。”

    孟芝潜无奈道:“现在凶手也抓到了,该把我解开了吧。”被绑着很不舒服。

    莫钰良温润笑道:“孟兄不出声,我们都快把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