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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关精灵侵略军的军事部署调动情报。”
军事情报。
蒂娜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意外。
自从与帝国北方的贵族与豪商们达成协议之后，她的人缘就越来越好，这支志愿协助歌德作战的雇用部队得到了帝国北方民间的全力支援，除了大量的兵源补充和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持外，最重要的，莫过于情报支援。
钱财能通神，在噶韭菜的利益驱动下，大鳄们不惜重金，雇用刺客组织与法师集团，进入歌德收集军事情报。
在匿踪行者与鹰眼法师们无孔不入的窥探下，蒂娜总能先精灵一步地获得珍贵的信息支援，因为韭菜尚未噶完，贪婪的掠食者们都希望她能够支撑得再久一点——否则一场战役就被灭掉，大家怎么操纵股价赚钱？
因此，这支援助歌德的志愿部队几乎天天都能收到来自帝国各界的各种支援支持，完全是一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盛况，似乎每一个人类都对精灵的侵略义愤填膺，并愿意为蒂娜公主的护国之路尽一份力量。
像这种揭示精灵各项军事行动的情报消息，基本上天天都能收到。
蒂娜从这位情报官手中接过了这封经过审查的情报。
——正因为天天都能收到情报，所以得进行必要的甄别，毕竟情报的价值有高有低，甚至有真有假，而且不排除狡猾的精灵会将计就计设下陷阱。
她轻轻颔首：“辛苦你了。”
军官的头颅深深低下：“这是我的荣幸。”
回到营帐之中，蒂娜展开了卷轴，瀑雪剑圣问道：“军事情报？侵略军不是已经放缓攻势、等待下一步命令吗？还有什么情报？”
蒂娜看了几眼，嘴角露出了笑意，紧接着由浮现出了一丝忧色。
剑圣大人看在眼里：“怎么？”
蒂娜答道：“依旧是先前的调遣模式，大部分精灵军团已经于就近城市驻扎，大编制作战群继续进行分散，各地的野战与攻城攻势基本全部停止……”
“来吃一点东西吧。”瀑雪剑圣推了推桌子上的木盘，然后不屑道，“精灵被打怕了，躲进城市里拿歌德平民做人质，并且将主力分散，以免被你老公突然杀上门、重演瓦伦坦之战的场面……他们也会怕。”
蒂娜脸上一红，却没有反驳其中某个微妙的字眼，或者说无暇反驳，她也没有坐下吃饭，而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精灵依然在继续增兵，几个港口城市的码头发现了新的饲料运输迹象，并非是喂养陆战战兽的黄金粳和灵木须，而是饲养飞马和角鹰的肉干灵草，也就是说，精灵增调了大量空军。”
她阅读着卷轴，柔美的眉毛蹙起：“新近卸下的货物，还有重型辎重，被严密包装裹起，以法师押运，像是某种重型魔导器械……”
瀑雪剑圣思索了一下，依旧冷笑：“空军，重型魔导器械，恐怕还是防备你老公的，毕竟瓦伦坦之战的情报已经传出去了，大家都知道你老公是乘坐着巨鹰出城释放禁咒、召唤光之长剑轰击大地，他们恐怕是想针对这一点进行防御拦截……嘿，堂堂暮月王朝，被一个人类逼到这种地步。”
蒂娜握着卷轴，沉吟不语。
作为辉沙之变唯二的幸存者，她与康德都获得了巨大而痛苦的成长，夫妻二人获得了一个同样的特性，那就是多疑。
他们不再轻信。
“你在想什么？”
面对姑姑的询问，蒂娜回过神来，嘴唇微抿，旋即道：“精灵的准备一定不止这些，我想，他们是不是在针对康德……”
“不用想，一定是，否则以侵略军的实力，他们还需要特意防备谁？”
瀑雪剑圣随手捏起了一片烤的松软的面包沾了沾小羊羔肉汤，送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只有康德这种毫无征兆、威力强大的对军攻击，才是他们所恐惧和忌惮的根源，这种攻击方式意味着精灵侵略军的所有野战部队、甚至是舰队、港口乃至本土，都变得不安全。”
“所以他们才放缓攻势，所以他们才萌生了求和的意向……多尴尬啊，跑也跑不了，打又不敢打，只能留在城市里，然后从本土抽调空军进行防御。”
说到这里，剑圣大人的脸上浮现出了痛快的神色，此等事情，当浮一大白，于是她捧起了碗，敦敦敦敦地啖了好几大口汤。
肉汤的味道非常美味，食材、香料和大厨都是上上之选，在微冷的辰光中饮下这暖热的汤水，对胃和身体都是一种享受，剑圣大人畅快地吐出一口气，将汤碗用力地掼回桌上，熟练的动作一看就是经常性酗酒。
她正要夸赞一下厨子，却发现为侄女准备的餐饭已经不知不觉被她吃了一大半，于是露出了讪讪之色。
不过蒂娜却没有在意，甚至根本没有发现。
公主殿下依然眉头紧锁，姑姑的说辞并不能让她放心，因为辉沙的经历让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凡事都要往最坏的情况去打算。
她语气担忧，低声说道：“假如他们进行这般布置，不是要防备康德有可能发动的突袭……而是要主动围剿袭击康德呢？”
瀑雪剑圣若无其事地悄然擦着嘴巴，闻言神色一怔，伸手拿过情报卷轴，看了几眼，哑然失笑道：“我知道你担心记挂他，但也不必这么敏感吧。”
她起身走到营帐中悬挂的歌德地图前，伸手虚握，空气转冷，慢慢凝固成一道道冰锥，瀑雪剑圣抬手挥掷，一道道冰锥钉在地图上，正是情报所指出的诸多调动的精灵部队，乃至卸货调运的运输港口。
“看到了吗？那黄昏战团与另外五支龙旗战团覆灭，南部瓦伦坦一线的军事力量已经极度空虚，只剩下几支杂牌仆从军团在南边这块躲着瑟瑟发抖，除此之外，瓦伦坦周边呈现出了巨大的军事真空……”
她伸手指点：“你说精灵要主动围剿康德？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胆子这么做，就算有胆子，就算有，兵呢？不调动军队进行配合，运过来的重型魔导器根本没法使用，想要仅凭一支空军对付康德，他难道不会跑吗？”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蒂娜：“再者，听说这次出使瓦伦坦的是凤凰王的胞弟缇灵公爵塔格里斯，是精灵著名的传奇法师，如果精灵不怀好意，塔格里斯自己就会琢磨着动手了……你太多疑了。”
蒂娜依然不说话。
“唉，傻姑娘。”
瀑雪剑圣叹了口气，双手贴在蒂娜的脸上，用力地揉啊揉，让女孩儿那湛蓝色的美丽眸子望着自己，透出可爱的诧异和挣扎。
然后她望着自己的侄女，语重心长道：“总之放宽心，精灵调动这些魔导器和军队过来，是为了进行军队防御，至于你呢，战斧公主，你如果不打算让康德切实领会一下这个搞笑外号的由来，那我奉劝你现在就回忆一下自己先前天真可爱的蠢样子，把你的铁血、多疑、狡猾和冷酷都收一收。”
“省得到时候吓到他……”
“明白了吗？”
望着眼神动摇、脸颊变得嫣红的蒂娜，她继续揉着对方的脸：“也就是说，公主殿下，战争已经改变了，你的战斗目标不再是跟精灵同归于尽、给这个世界以大大的惊喜，而是看好你的老公。”
“省得他被什么震旦女皇或者什么绯红女王给抢去，还有，暮月王朝下了这么大的血本，估计也不介意再搭上一个精灵碧池。”
“傻姑娘，你今后的麻烦还多着呢，现在诸国君主估计都嫉妒死你和你爹了，如果一个公主就能把这么一个人形禁咒拉到自己国家的阵营，那就算是人类帝国的皇帝，也恨不得把所有的女儿都打包送过来……”
蒂娜一直脸庞红红地听着，听到这里，辩解道：“才不是那么简单的呢！我跟康德的关系没有那么肤浅……”
“哦吼吼，你倒是有信心了，那么我问你，如果真的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贱人跑来跟你抢老公，你要怎么办？”
“我……我……”
“你我什么啊我，你是鹅吗？”
瀑雪剑圣恨铁不成钢道：“泰达瑞尔家族这么多女人，就出了你这个绵软性子，换成你哪个姐姐，都能当场撕得她们下不了地——我问你，要是你姐姐跑来跟你抢男人，你要怎么样？依旧是哭吗？”
蒂娜下意识就喊道：“不会的！”
“怎么不会？这么好的凯子，重情重义，能打能扛，我都想抢了，何况她们。”瀑雪剑圣双手用力，捏得蒂娜开始嘤嘤嘤地喊疼。
“所以说，拿出你的霸气来啊！”
她连连摇头：“你砍精灵脑袋的劲头哪里去了？演讲调动全军让他们亲手把几十名细作打成肉酱的狠劲儿哪去了？哪个小蹄子来抢你男人，你就拿出那股气势来撕她，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蒂娜好不容易挣开魔爪，捂着脸嘟囔道：“明明还让我收敛收敛……”
“笨蛋！”
瀑雪剑圣一个暴栗砸下来：“两码事！在你老公面前，你当然是娇羞内向又热情主动的优雅少女，在那些不怀好意的小浪蹄子面前，你就是扛着斧子面不改色给精灵开瓢的战斧公主！这道理你想不明白吗？”
蒂娜抱着脑袋，委屈道：“哦……”
可是中气依然稍显不足，透着犹豫和退缩。
剑圣作势欲打，却见到了蒂娜眼中的消沉与叹息，她心中一动，慢慢放下手，认真地望着侄女：“怎么了？”
公主慢慢地又流下泪来。
她低声道：“我想见他，想要抱着他好好哭一场，却又不想见他，不敢见他……姑姑，我真的要这么做吗？自顾自地宣布是他的妻子，然后自顾自地跑去见他，以他的妻子自居，把他捆在歌德，为歌德而战……”
说到这里，女孩儿的眼中闪过了巨大的恐慌与茫然。
康德在瓦伦坦的神迹般的表现和战果震动大陆，改写歌德战局，令苦苦支撑的歌德有了喘息之机……可对于蒂娜来说，却是痛苦与惊喜的混合。
她先前认为康德已经死去，怀着对精灵、对帝国乃至对这个世界的巨大仇恨与怒火，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搞出了一个天大的乱子。
以庞氏骗局再加上康德所讲述的诸多理念，配合她对这些理念的理解，利用人心的贪欲，编织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阴谋……
在她的剧本中，当这个骗局再也进行不下去、最终导致连锁毁灭的时候，她已经与泰达瑞尔一道迎接毁灭，根本不用考虑清算的后果。
但现在，康德力挽狂澜，以禁咒威慑精灵，为这场注定结果的战争扭转了变数，这不仅意味着和平的光辉，也意味着那个骗局会继续进行下去。
而当结局揭晓、骗术被拆穿之后，恼羞成怒、损失惨重的人们的怒火和仇恨将对准歌德、对准泰达瑞尔，投资的数额与期许的回报如此之高，到了那个时候，究竟谁来为这个骗局负责？
蒂娜一念及此，心中的痛苦与茫然简直无法言喻。
她知道，康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担下这一切、帮她想办法解决的。
可她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康德帮她收拾这个烂摊子吗？
瀑雪剑圣慢慢地将蒂娜抱住。
这曾经无忧无虑的歌德明珠在短短数月时间，残酷地成长着。
剑圣虽强，但也不过是一人一剑，当蒂娜疯狂地坑蒙拐骗发展下线、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旁观，惊叹于侄女手段的疯狂与可怕，也觉得这个法子一旦传开，一定会后患无穷。
可当时歌德形势危急、亡国在即，对于泰达瑞尔家族而言，国家与家族其实是等同的，每一个成员都将捍卫这个国家直至死去，包括瀑雪剑圣也已经萌生死志——既然注定一死，又何惧多搞点事，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但现在……就很尴尬了。
想到那可怕的天文数字和规模极大的投资者，连瀑雪剑圣都感到心惊。
这样的烂摊子，不是一柄剑能够解决的啊。
所以她也明白蒂娜此时的苦闷、后悔与茫然。
这烂摊子实在是太大了，以蒂娜的脸皮，是万万做不出勾引诱惑康德来替她收拾的事儿的，这不仅功利，而且卑鄙。
“其实……”
怀中的蒂娜喃喃道：“姐姐如果能抢走，也不错呢……”
平淡的话语中透着淡淡的死志。
瀑雪剑圣一惊，双手一紧：“不要这么说！”
蒂娜没有说话。
剑圣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这法子既然是他想的，说不定他有解决应对的法子……泰达瑞尔恩怨分明，有恩必报，这个忙他如果能帮，我们一定会全力报答他……只要人在，总有办法还清的！”
公主身躯微微颤抖，静默无言，良久之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因康德的战略威慑，战争宣告暂停，精灵停止一切大规模攻势，就地转为防御、等待进一步指令，整个歌德战场一片静默。
可静默之中，暗流依然汹涌，精灵不会承认失败，况且发动战争是主战派一力推动，若是轻言放弃，必然会招致主和派的全面反攻。
谁都不愿承担这样的后果和责任。
所以，暗地里的阴谋、挣扎和努力依然在继续。
主战派一边假意被迫同意发出和谈信号，可议会的巨头们依然在寻求继续战争的方案与战术，他们以为这不过是新的政斗与挑战，并坚信精灵一定能取得胜利，对方不过是一个掌握着特殊力量、一时狂妄的区区人类而已。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议会的努力，私底下的交易，主战派的尝试与谋略，战略上的欺骗与图谋，看似是暮月内部党派的再一次明争暗斗，但其实却在被一股他们所不知道的神秘力量，明里暗里地推动以及……利用。
“情报已经送到了？”
“是，蒂娜公主亲自接收了。”
距这支雇用军团数百里之外的一座帝国城市，一名执棋者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在更大的棋盘上，也许他也只是一枚棋子，可现在，他是下棋的人。
“那就好，这里就交给你了。”
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兜帽客站起身来：“一天之后，将新的情报送过去，告诉蒂娜公主，精灵远征军将发动针对歌德首都的突袭行动，由她向康德求助，那位禁咒使才会相信……”
说到这里，兜帽遮掩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呢？震旦人勃然大怒，认为受到了精灵的欺骗，要么与使者团大打出手，要么星夜驰援歌德首都，要么径直前往精灵本土展开报复。”
“第一种，他与缇灵公爵两败俱伤，然后会被赶来抓捕他的几位大人抓个正着，第二种，自本土星夜驰援而来的精灵猎空部队将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然后由几位大人收拾局面……不，是让局面更加混乱。”
“而第三种……哈，暮月王朝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与打击。”
“无论如何，我们总是最后的赢家。”
站在一旁的衣衫华贵的大贵族谦卑地躬身，如果蒂娜在这里，一定会认识这个人，他是帝国北方最有权势地位的大人物之一。
如今却恭敬如奴仆：“是，我们总是最后的赢家。”
“好了，这里就交给你了，继续支持我们可怜的小公主护国卫国吧，绝望之后的希望，希望之后的绝望，这就是凡人悲哀的宿命啊。”
兜帽客感叹了一声：“所以超脱宿命，是我们永恒的追求和信念。”
对方依然恭敬地回答着：“是，超脱宿命。”
“说起来……”兜帽客想起一事，“那个所谓的股份，你们做的不错，居然能想出这个法子，不愧是最聪慧的歌德公主……歌德注定灭亡，这位公主殿下大概也活不成了，她的法子倒是可以学一下，让帝国更混乱一点。”
对方点头道：“是……我们的收获很大，这还没有到一切终结的时候，当终结的时候，许多中小贵族与商人都会破产，我们甚至可以趁机低价收购他们的产业，这个法子，实在是非常奇妙。”
“嗯，这对我们有很多好处，甚至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的方式……你们可以再琢磨一下，我该走了。”
说罢，兜帽客的身影化作缥缈的烟云。
“该为几位大人降临下界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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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五千五，继续努力睡觉的第二天，这两天都是天亮了才睡着的……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