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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话没用,找着这毛病的根源才行。”渔嫣指自己的额角,看着念恩。
她今儿一整天下来,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念恩看她一眼,把茶盘收起,过去收拾被这主仆二人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榻上好些东西都滑到了榻下面,念恩又跪坐下去,小心地把东西擦干净,重新摆好。
“她到底怎么了?”渔嫣小声问念安。
念安摇摇头,不解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最近都这样子。”
渔嫣拧拧眉,看着念恩的背影发怔。
念恩似乎听到了她们的话,头埋得更低了,把二人弄乱的东西收好,垂着头出去。
“想必,和我一样,吓破胆了!别管她,过几天就好了。”念安推推渔嫣,又开始上上下下地翻找,“反正一定要找娘娘要的东西,医好娘娘额上的疮,让娘娘美美的当皇后,我以后就是皇后宫的大总管。”
“就你还想当总管呢!”渔嫣嘴角抽抽,也趴下去,和她一起在桌子底下,榻底下乱找。
还真别说,渔嫣在榻下摸了半晌,真把那书给找到了!
御璃骁挺会藏的,用锦布包着,卷成一卷儿,塞在了榻脚和榻连着的地方,有褥子遮着,看不清晰。
她刚想展开,只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呕吐声,是念恩!
她赶紧起身,快步去看,只见念恩掩着唇,正直起腰来,飞快地往外跑去。
这丫头是生病了吗?
“去看看。”她立刻让念安跟过去。
看着念安跑远了,才走到窗边,翻开了书看。
“忘蝶?”
她秀眉拧得更紧,快速扫过泛黄的书页。
忘蝶二字,陌生至极。可大云朝的传说,她从小就听说书的人说过,有好几个故事,有说大云朝的皇帝沉湖,其实是想以自己的死,换来攸兮皇后的生,还有说,他根本就是被心如死灰的攸兮皇后亲手射杀的……
这书上只记载了忘蝶的由来,还有如何染上忘蝶之毒……渔嫣的心沉了又沉,以女婴为祭品的恶毒手段,她父亲是绝不会做出来的!父亲对她百般疼爱,也不可能在她额上刻下这东西!自打她记事以来,这东西就在她额上,一直以为是胎记,也不痛不痒,若不是最近连出怪事,根本和这忘蝶联系不起来。
她合上书页,想到了那回在宫中撞上夙兰祺时的一幕,夙兰祺当时的神情就很震惊,他那时就认出来了?
难道真要像莫问离所说,她会变成丑八怪?
拿出铜镜,对着镜子照了好半天,心中愈加沉闷。
屋顶突然一阵响,一道白影从窗口落下,十月回来了!
她心中的愁绪扫走一半,站起来往外看,十月摆摆大脑袋,甩得那雪色长毛舞起来,又慢吞吞地转头看向她,铜铃大的碧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踱着高贵的步子,往窗边走来。
这家伙,一向高傲!
渔嫣抓了把书案上的绿豆糕,伸到它的嘴边,小声问:“你从他那里来么?”
十月瞟了一眼她掌心的绿豆糕,十分不屑地转开了头,在窗口下卧好,大爪子在脸上轻轻抹了两下,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哎,你能不能不可如此高傲?”渔嫣叹息,这可是厨子精心做的糕点,它居然厌恶到看也懒得看。
“它吃肉的。”站在一边的侍卫忍不住说。
“可是它都这么胖了。”渔嫣随口说了句,实在是顺手而为,像逗小猫小狗一般呢。
十月迅速转过头来,那碧色眼珠轻轻挪动,很是凶狠地瞪住了她。
“我胖。”渔嫣滑下去坐好,把糕点往嘴里塞。这时候御璃骁不知到了何处,有没有想她?
她想他了!想靠在他的边,告诉他,她如今心中多急,多害怕,多担忧……怕变丑,怕死掉,怕失去自己刚刚享受到的一切美好……
怔坐片刻,她从怀里掏出锦帕,拿起毛笔,想写几句话,却想不出写什么,犹豫半晌,翻了胭脂膏子出来,在唇上厚厚抹了,再往锦帕上一吻,锦帕上便多了一个鲜艳的唇印。
捧着锦帕看看,鸳鸯戏碧水,唇印在水上,他收到这锦帕时,会不会特别高兴?不过,此时正战事吃紧,又会不会让分神?
想了好一会儿,自觉无聊,都要十八岁的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十四岁的青涩豆蔻吗?她是王妃,理当有王妃的架子,巴巴地送这么个锦帕过去,多丢人!
犹豫了半晌,把身子探出了窗口,小心地摸着十月的大脑袋说:
“十月,你帮我把这个送给他去好吗?”
十月用鼾声回应她……呼……呼……
渔嫣的脸绿了,这家伙是去哪里找媳妇了吗?怎么会累成这样?明明威武雄壮的大家伙,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之下,不应该是上窜下跳,威风凛凛地陪她招摇过市?
“懒虫。”她抱怨了一句。
十月的尾巴挥了挥,非常有力量,凌厉击风,悍然作响。
渔嫣傻眼了,这十月的臭性子太像御璃骁了!分明不肯纡尊降贵,它是狮子,万兽之王,才不给她送这条锦帕,做这传递儿女私情的小事。
“算你狠,你主子明明说让你听我的话!”
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十月这回像是完全睡着了,不再摆尾巴,又或者是用这副样子来回应她的愤怒。
渔嫣哭笑不得,只有把锦帕叠好,放回怀中。
“娘娘。”念安去而复还,一脸紧张地跑过来,凑到她耳边说:“我看到念恩进了叶素简和秋玄灵住的小院。”
“去那里干什么?”渔嫣心一沉。
念安摇摇头,凑得更近了,轻轻地说:“还是从后院的小门进去的,偷偷摸摸,我还看到念恩在一边吐了好一会儿……娘娘,她是不是有喜了呀?难道是阿朗的?”
渔嫣心中的感觉更加糟糕。
念恩是什么人,她非常明白,若不是有人逼迫,念恩不会有任何反常的举动。凝神想了半晌,坐回书案前。
叶素简和秋玄灵都住在那小院中,叶素简一向头脑简单,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秋玄灵看上去小心翼翼,好像谁也不敢得罪,成天笑嘻嘻地讨好每一个人。
念恩,是去见哪一个?
叶素简的父亲如今正在为御璃骁效力,那人虽无大才,但是人缘不错,左右逢源。御璃骁正值用人之际,叶素简又是他的侧夫人,所以叶大人主动去筹粮,正干得热火朝天,据说已筹集了三十船粮食。
女子以夫为贵,而入了宫的女子,满门荣誉安危都系女这女子身上。叶素简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和秋玄灵一起带着城中的妇人们为将士们缝制衣袜,十分勤快。
御璃骁虽然还不喜欢她,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声色俱厉,只令人告知她,须恪守本份。
这世道就是这样,娶进了门,就是妻,国有国律,家有家法,七出、七不出,叶素简只要不犯错,就会一直当她的侧夫人,或者今后是个小嫔妃。
渔嫣不知道这些女子如何想,她只感觉到这是世道和男人们对女子的极至残忍,可悲的是,一万名女子中,只怕只有渔嫣一人有这样的想法,其她的,都会觉得只要在他身边,那就是荣耀……
可这哪是荣耀,这是灾难!若御璃骁像以前一般待她,她早就抹了满鞋底的猪油,飞快地跑了。瞧瞧这世道乱的,最适合逃跑了!
见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念安急了,一推她,小声说:“娘娘,你在想什么?快想办法呀。”
正说话时,晨瑶身边的婢女小彩快步进来了,见这一主一仆隔窗站着,便立刻垂下头,恭敬地走到窗边跪下。
“启禀王妃,晨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渔嫣故意沉默了会儿,才转头看向她,轻声问:“何事?”
“王爷有令,府中大小事务须向王妃禀报,不过瑶夫人肩伤厉害,实在疼能难忍,不能走动,所以斗胆请王妃移步。”小彩赶紧磕了个头,恭敬地上禀。
怎么?想欺她不懂得持家,管不好这王府的事?
渔嫣笑笑,轻声说:“那,就让人抬她过来吧,本妃也不太舒服。”
小彩很尴尬,起身出去。
“她装什么柔弱呢?如今您是王妃,居然让您去见她!没规矩!我想着她的样子就来气!”念安撇撇嘴角,一脸不高兴。
“念安,我说万万次,你都不记得管着你的嘴。”
“可我有娘娘您撑腰,娘娘您有王爷,再也不想怕她们了!您都不知道,上回您离开了,她们是对我和念恩的,要用鞭子抽,还要砍脑袋。尤其是您不受宠的那些日子,连好点的吃喝都不肯给。”念安立刻就说。
这不是憋屈久了吗?心里堆着多少气呀!渔嫣掀掀眼皮子,摇摇头,起身往外走。
“罢了,我就撑着一口气,给你撑腰吧,看你这副小气模样。”
念安嘻嘻一笑,赶紧上前去扶住了她的手,大声说:“我们娘娘最威风了,我跟着您就是福气。”
“嗯,等我晚些找个如意郎君给你,你就更有福气了。”
“我不要……男人很可怕的……”念安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