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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们全都屏住呼吸观察着珵儿的情况,直到他脖间的红印慢慢褪去,原本淡紫的脸蛋渐渐恢复了粉嫩的颜色,呼吸声也越来越清晰时,大伙儿这才松了口气。
桑陌用力抹去额间的汗水,心里的大石头掉下去后,又有一个新的疑问浮现脑海中。
大夫说只有父母的血液才能解了噬心蚁的毒素,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瞬间浮现在她眼前。
“珵儿竟然是你的儿子!”
失而复得的喜悦抨击着孟祉的心脏,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表情,既有欢欣又有不信。
孟祉瞳孔微缩,凄冷一笑:“呵……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孩子相差了几个月,可脐草是不会骗人的。还有他脚底的印记,虽然很淡,还是能看得清,那朵残缺的花朵,是当时我亲手埋葬亲儿时做的印记。”
“他们只相差了两个月,你的儿子是个七星子,先天不足,后天也没有得到精心照顾,长得孱弱点,也没什么奇怪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元祐漫不经心一语道破了孟祉心中的疑惑,当年他只顾着沉浸在失去爱人、骨血的悲恸中,当真忽略了许多事情。看来他得将这件事情好好查个彻底,说不定她也会因为爱儿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孟祉,你不该在哑忍下去了,是时候得出动暗影们,把藏匿在侯府中的一双双沾满血腥的手拉出来。”元祐澎湃激动,将手中的茶杯捏碎,用噬心蚁来对付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实在是太狠心了。
孟祉的寒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冰冷的嘴角勾起嗜血的笑容:“你放心吧,我睚眦必报,让他们也尝尝这万蚁噬心的滋味。”
桑陌的表情很是古怪,灰白中泛着一抹青色:“麻烦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说那个动物了!”她用力抓着手臂,恨不得将上面的一层皮撕下来。
“你就放心吧,那个动物可对大人没有任何用处。”元祐尾音拖长,更加故意咬重了动物二字,桑陌的脑门上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在眨眼间抽出腰间的丝带,朝着他攻击。
元祐灵活一闪,干净修长的手指用力抓住丝带一头,丹唇泛起戏谑的笑容:“我的确长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可你不用那么快就爱上我的,也不用那么快就赠我定情信物,这自由潇洒的日子我还没有过够呢。”
桑陌蹙眉,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将丝带的另一头从贼手里抽出来,贝齿互相碰撞,发出响声,螓首沁出点点香汗,顺着鬓角的一绺秀发滴落下来,脸颊因为憋气而染上两朵红云,更添几分柔媚之色。
他们两人的拉锯赛,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一旁的孟祉失了耐心,掌风一挥,就将红绸腰带劈成了两段,他们也因重心不稳向后趔趄几步。
元祐稳住了脚步,俊眉上扬,将半截红绸放在鼻尖,淡淡幽香钻进鼻腔中,丹唇微微勾起,露出轻佻的笑容:“这红绸虽香,却不及你身上的女儿香,仿若幽兰迷情,让人如痴如醉,恨不得一辈子赖在旁边,可以尽情享受。”
一双杏眼怒瞪放浪不羁的男子,这副身子也太不给力了,不但打不过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就连给人白白吃了豆腐,也只能干瞪着,无话可说。
“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胭脂香味,这样也好,将来你和公主成了好事,要闻什么香,公主都会满足你的。”
不缓不急的话语如同一颗小石子,在元祐心中激起一片波澜,嘴角立马换上了狗腿子般的笑容:“孟祉你可真爱开玩笑,我可是让你和儿子相认的功臣,你可不能出卖兄弟情义,去换去荣华富贵。”
“到时候圣旨一到,你就是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只能让公主这只猫儿食用。”
孟祉用一种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桑陌,让她感到头皮发麻、心里发憷,步子也不由得退后几步:“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有节操的。”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孟祉敛眉抿唇,表情严肃,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过了好半晌这才重新启口,“其实想让公主拒绝你这个驸马,倒也不难,只是要嫙妹妹配合才是。”
这全天下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不知道,这南楚国的弋阳公主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不但在公主府堂而皇之的豢养了许多面首,还不许驸马公然纳妾偷香,已经不知道斩了多少驸马们的红颜知己了,就连那些和她作对的驸马,也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当初他就是为了躲避弋阳公主,这才借着退婚的名义跟姐姐一起来侯府避难的,他看着桑陌睥睨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两耳刮子,祸从口出,如今他在言语上轻薄得罪了这根救命稻草,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到元祐吃瘪的表情,桑陌内心窃喜,自己终于握到他的把柄了,该想想怎么戏耍他一回了。
“珵儿刚解了毒,需要好好静养,这天色也不早了……”
还没等孟祉说出逐客令,桑陌已经识趣的离开了房间,望着她款款离去的背影,元祐愣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吹过,赶紧撒开脚丫子追了上去。
夜风袭来,添了些许凉意,桑陌加快了脚步,却在曲折的回廊上遇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望着他们两人的甜蜜,不由得心头一紧,泛出浓烈的酸楚,羽睫微颤低垂,试图掩盖眸中的苦涩。
紧跟背后的元祐因为前面的人放慢的脚步,而一是刹车不急,撞了上去,粉瓷般的下颔撞在了后脑门上,有些酸痛。不经意间也看到了一对浓情蜜意的璧人,硬生生将喉中责备的话语咽下。年少轻狂时也曾经历过一段真爱,当被人推开的那一刹那,足矣让人撕心裂肺痛上好一阵,他也曾因为这个颓废了些许时光。
不知是因为出于怜惜,还是因为看不惯别人到处秀恩爱,他长臂一捞,将颤抖清瘦的娇躯拥入怀中:“小嫙儿,这夜色黑,小心地上的石子。”
桑陌很快反应过来,不再抗拒挣扎,而是主动将脑袋靠在了他温暖的胸膛上,这两人仿佛看不到其他人一般,直直向前走。
“嫙儿真是好兴致,看来是珵儿的毒解了,只是我想不明白,这珵儿父母双亡的,又哪来的解药呢?”
夜风将甜腻的声音一字不漏的送入桑陌耳中,很是刺耳。贴在柳腰上的手掌感受到了娇躯的渐渐僵直,清澈的双眸露出迷惘:“原来妜小姐不知道啊!当年孟伯父就有了预感,他日一定会有人迫害珵儿,于是在离开前将自己的血液做成药丸,交给了阿祉保管,所以当看到珵儿中的毒时,他才会将小孩抱到自己房间里,毕竟这样做能更快救回小孩的性命。”
这无声的巴掌打得好、打得妙,孟妜的脸如同调色盘,一块红一块青,让人看了心中好不痛快。桑陌眯起细长的凤眸,眼角微微上扬,绛唇泛起讥讽一笑:“妜儿你的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在这风头里呆着了,这冻坏了身子,雷护卫可是要心疼的呢!”
孟妜颤抖玉葱纤指,拉拢披在身上的霓锦大袖衫,身子柔弱的轻咳一声:“我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得劲了,这才坐了一会儿,就已经觉得困乏了。烈郞,我们回屋歇息去吧。”
秀眉微蹙,我见犹怜的柔弱神情,让任何男人看了多要动心。风宸烈体贴温柔的扶起不堪一击的娇躯,临走前还瞄了桑陌一眼,里面透着无情的冷厉,如同一根淬了毒药的箭矢射向桑陌,断肠穿肺,焚心蚀骨。
凄美的泪珠啪嗒啪嗒流下,灼热的泪水刺痛了元祐的心,他站在原地静静聆听她的哭声,对她来说,这比任何安慰都起作用。
桑陌觉得自己很傻,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要忍不住伤心。飞蛾扑火,最终伤害的永远是自己,可它们却心甘情愿,只为了那一点火光与温暖。
幽幽笛声传来,哀怨凄美,似乎吹笛者也读懂了桑陌的心绪,她不知不觉靠向结实宽厚的肩膀,汲取剩下的暖意。
月娘渐渐从云层中探出脑袋,黑幕上缀着点点繁星,如此良辰美景,她却无心欣赏,迷离的眼神望着远处,半遮的眼眸中毫无波澜,不知是太过伤心了,还是孤独舔血后将内心掩藏,不再让人猜透看透摸透。
“或许我真的要离开了。”
轻轻呢喃像是在说给月娘繁星听,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元祐骤然攥紧手掌,眉眼上挑,眼中露出挽留之色:“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哥哥在什么地方了吗?”
“是啊,我还要撑下去,直到看到哥哥平安为止。”微微叹气,竟是如此无奈,桑陌此刻心情很是纠结,一方面实在不想和侯府的是是非非继续纠缠下去,另一方面却要保护哥哥的安全。虽然孟祉说他没有被绑架,可他的身边一定有无数人的监视,只要她一个小小错误的举动,都会给哥哥招来杀身之祸。曾经她已经害了哥哥一次,而今她再也不会那么冲动任性了,人世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随心所欲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