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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是真的急了,脚踩到了裙角上,差点摔了一跤。
身上一轻,是清贵人被抬走,我忍着剧痛也翻身爬了起来,紧跟着他们进入了房间。只见清贵人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眼见是只有出的气儿没有入的气儿,苍白的手指紧握成拳,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连忙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娘娘!娘娘你怎么样?”
她的睫毛抖动,好像是在很努力地睁开眼睛,最终却只是脑袋微微一偏,手掌一松,完全失去了知觉。
佘淑妃也连唤了几声,最后让宫婢去请太医。她自己则匆匆地坐了凤辗离开。临走时还低低地连叫晦气。
她是害怕,万一清贵人在她来探视之时死亡,沾染上多余的事情。至于我,却因为清贵人的舍命力保,险险地逃过了这一劫。
太医倒是连夜赶来了。是位,大约三十多岁,看起来很忠厚可靠的男人。
可惜他稍稍地搭了搭清贵人的脉,就连连摇头。之前宗伯孤注来到寒香馆时,候在清贵人身边的宫婢们,早已经随着佘淑妃离开,连同暖炉都撤走了,只差没有把床帐也换回原来的旧帐子。
太医无人叮嘱,只得向我说:“你们娘娘快要过去了,就在这一两日间,她若想吃什么,想办什么,你尽量地替着她办吧!”
想到,宗伯孤注来是来了,不但没有帮到清贵人,反而像是催命鬼。清贵人想跟他说的话恐怕都没有来得及说。
我扑地跪倒,恳求他,“求您,一定将娘娘病危之事,告诉皇上。”
他嘶地吸了口气,仿佛是害怕什么似的往后仰了仰身子,却又立刻双手将我扶起,“唉呀,你这小小宫婢,哪知道朝廷规制?如若皇上问起,连某自当照实回答。皇上不问起,连某却不能去求见皇上,将此事告之。妃嫔的生死谒报,都是由后宫之主管理,自有向皇上禀报之人。”
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连先生,请您一定帮忙。寒香馆已经被禁足,馆内之人不得出馆,平日里也无人过问,恐怕无人向皇上禀报啊!娘娘即是这两日就要过去了,难道不该准备身后之事吗?如果娘娘真的故去,难道就让奴婢将娘娘葬于此园中?”
连太医听了,只是连连叹道,“这,这,这可怎么是好?”
“即使娘娘已然不被皇上所重视,可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先生您不怕娘娘故去后,皇上若追究起,无人通报,而没有见到娘娘最后一面之罪,先生又担当得起吗?”
连太医脸色变了变,考虑了良久,终是点点头,“好,你放心吧,连某会想办法告之皇上此事的。”
“谢谢!”我感激莫名,深深地拜下去。
连太医叹气摇头,给清贵人开了续命的方子。考虑到馆内之人出不了寒香馆,又是他连夜到了医房去配了药过来,交待了煎药之法,直到凌晨时分,才匆匆地离去。而这时候,四角暖炉里的火都已经渐熄。
有炉无火碳,将药煎在其中一只暖炉之上,我只得出去,将那些已经被雪深埋的枯枝再徒手刨出来,好不容易地抱了大大的一捆回到屋中。却见清贵人已经醒了。房间里的温度渐低,炉暖太小,塞进枯枝反而将大部分的暖意挡在炉中,就干脆又如前日那般,当地弄起火塘,燃起枯枝。
清贵人的精神委顿,却紧持要坐起来。
我只好将她扶了起来,她怔怔地望着火塘里的火光,脸上又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过了好半晌,药也快煎好的时候,她才开口说话。
“赤雪,你肯定很不解,昨日为什么,我不抓住机会,对着皇上一诉衷情,同时搞清楚一些我不明白的事情。”
“是啊,为什么?”
“为了陪着公主读书的韵儿。她还小,我不想给她找麻烦,她无法应对佘淑妃的。”
“韵儿?”
“是的,她是我的妹妹,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明白了,定然是昨日里,佘淑妃赶在皇上来探之前,威胁清贵人按照她的要求做,否则就会对韵儿不利。
果然,清贵人接着说:“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也不过是在临死之前想见见皇上而已。既然已经见到了他,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满足了。又何必,去惹事生非,给别人留下麻烦和后患呢?”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娘娘,佘淑妃为什么要大费周张地做这么多手脚呢?”
“因为,因为只有过得好的人,才不会让皇上担心、记挂。只有我始终好好的儿,皇上才会彻底地将我忘掉。”
“是吗?是这样吗?”
“是的。因为,男子,最不能忘记的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过得很凄惨。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无能,继而对女子产生怜悯、同情,甚至是愧疚。从而勾起曾经的感情。佘淑妃怕皇上,原谅了我,所以才在昨日,皇上来探之前,在寒香馆内做了手脚。”
“可是,她怎么知道皇上要来一探?”
清贵人微微地笑了起来,“你若以为,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椒香殿,就错了。在宫里,没有秘密。况且,佘淑妃是多么精明的人呐。”
说到这里,她眼里盛满着淡淡的光彩,“赤雪,我真的,很感激你,其实,能够在临死之前,再见皇上一面,我于愿已足。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你。”
她说着,从枕头下摸出一只绣花的香囊来,塞入我的手中,“这是,我亲手做的,这里面的东西,我并不知道它重不重要。但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你面临了生死危难的时候,记得把它打开。或许它能够救你一命!”
我接过香囊就要打开,清贵人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不到万不得已,别打开它,好吗?”
好。
我应了声,毫不客气地将香囊收入怀中。
清贵人似乎很累了,微微地闭起了眼睛,轻轻地吟起一首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首诗,是在说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是痴恋。是悲伤。
清贵人已经入不了药,好不容易喝下去一点儿,不消片刻,就又全部都吐了出来。
到了第二日,已经深深地陷入昏迷。不知道连太医有没有将清贵人的病情禀告皇上,但怕是他,纵然知道了,却未必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