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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蕊并不闪躲,反而将雪白的颈项顶上笛端,寒意森森地说:“难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想杀我吗?”
“刘伯堃都告诉你了?”潇碧微微蹙眉。
亦蕊心中一动,说:“是,他和我说了,我只是很奇怪……”她视置自己于死地的铁笛如无物,一双灵动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潇碧,似乎在看一个透明人。
潇碧是个聪明人,想从聪明人嘴里套话,唯一方式就是比强。如果他不服你,你的下场会很凄惨,轻则断手断脚,重则送命。但如果他服你,潇碧那股不服输的傲气,往往会出卖他。
二人相峙,就当亦蕊马上就要败下阵来时,潇碧却撤下长笛,唇边浮出一层讽剌,说:“我也好奇呢,一个女人的命居然值五千两白银,就算是福晋又怎样?不过,今日一见,倒觉得那人出价少了?”
亦蕊笑道:“怎么?想讨价还价么?”
潇碧深遂的目光,暧昧地看着亦蕊,说:“我看这个生意做不成了,我想要的价,她出不起?”
是谁出钱雇佣他,亦蕊非常想问,但她硬生生地压下去,反而说:“噢,为什么?从不值到超值?”
潇碧一转手中的铁笛,说:“以前,你是一个福晋。现在,你是我的知音。千金易求,知己难求。我可不做折本的生意……”
亦蕊却说:“你最好还是杀了我,以免将来大名鼎鼎的绿竹客死在我手里?”
潇碧低头轻笑,说:“为了那个奴婢?”
亦蕊狠狠地说:“那不是奴婢!她是和我一块长大的姐妹!”
潇碧无奈地说:“这就是她的命,替你挡了一劫,你若要报仇,尽管来吧!不过,绿竹客没那么容易倒下。”
亦蕊逼近潇碧,叱道:“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潇碧看着挥到鼻尖下的粉拳,不由笑出声来:“你……”他突然感到腹上扎入十几枝小针,酥麻感迅速扩散到全身,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骄兵必败!没人教过你吗?”亦蕊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潇碧虽然被麻倒,但风采不改,反而更显儒雅闲逸。
匕首在日光下闪着白光,亦蕊说:“我还真有些佩服你,死倒临头,还能如此自在?”
潇碧淡然地笑着,说:“我随时都准备着死,早些晚些又有何妨,更何况死在知己手里?对了,你会吹《湘江春雨》吗?还有,这笛子跟了我十余年了,到时候将它和我葬在一块吧!”
亦蕊将匕首贴在潇碧颊上,说:“怎么,你还想我给你收尸啊!我会加重麻药的份量,将你活生生丢在乱葬岗,等着野狗恶狼来分食残尸吧!可怜了,这比女人还美的脸……”
潇碧感觉到冷冰的利器擦过肌肤,又想起被生吞活剥的感觉,一丝惧意油然而生。他笑着对亦蕊说:“要不,咱们做个交易。你妹妹的死,虽是我下的手,但对方出了五千两,我不做,其他人也会做。烧院子,大屠杀,什么都可能,死得人更多。”
亦蕊冷笑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你?”
潇碧说:“你还没死,我也不打算杀你,但那五千两的追杀令仍有效,还会有其他人对你不利。你就不想知道那个雇主是谁?你放了我,我告诉你。”
“哈哈……”亦蕊笑道,“这也太便宜你了,我不用知道是谁,你帮我杀了她就成。”
潇碧脸上流转过一丝疑色:“你若知道她是谁,恐怕就不会那么果断了吧!”
亦蕊说:“觉得我有威胁,又能出得起价的,除了李怡琳,我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
潇碧讶然:“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亦蕊沉吟一会,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待她生产完,再给彩娟抵命。”
潇碧笑道:“行,我答应你。”
亦蕊说:“我还有一事,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潇碧笑笑,并不说话。
亦蕊掏出那张黄纸,说:“皇太子宝鉴为何会出现在紫云观的封条上,显而易见,这批珍稀的水银是太子提供给玄机子,用于炼丹的。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紫云观,救了臻婳?为何玄机子会突然失踪?你应该是太子派来检查进度的。你是太子的人,对吧!另外……你提到绿竹客三字,我总感觉怪怪的,似乎不像是说自己。好像是崇拜?尊敬?爱戴?”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忽然灵光一现,像从迷雾中看到了光芒般,说:“绿竹客并不是你,而是太子。那么之前出钱雇佣亭林村去别院杀梓倾,将王爷的丑闻爆出的事,就合情合理了。很多事太子不宜出面,你在外走动多了,加上你的名字。潇碧生色,虚心有节。因此,大家都认为绿竹客就是潇碧先生,对么?”
潇碧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缓缓地吞出几个字:“我开始后悔刚才没杀了你,女人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亦蕊目光中现出寒气,说:“此事,我定要向皇阿玛禀告,太子私下结党营私,祸乱大清江山。”
潇碧诡异地一笑,说:“我只是佩服你编故事的能力,绿竹客就是潇碧,与其他人有何关系。皇太子地位尊贵,怎是我等可以亲近。你要杀就杀,生吞也罢,活剥也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说罢,眼睛一闭,似乎就要睡去。
无论潇碧是听命于太子,还是受雇于李氏,彩娟总是他亲手杀死的,一想到此,亦蕊手中的匕首便往潇碧心口插去,只听“啊”一声尖叫,臻婳扑在潇碧身上,满面惊恐。
亦蕊斥道:“臻婳,他已承认自己的身份,姥姥的死必然与他有关,你不是一直想为姥姥报仇么?好,你来!”她将匕首丢到臻婳身前,面如死灰的臻婳却一脚将它踢得远远的,拼命护住潇碧。
亦蕊冷哼一声,转身却看见檐下站了一排人,李卫、伯堃都在其中。
李卫久久地凝视的臻婳,如同一个陌生人般。伯堃叹气着,拍着李卫的肩膀,似乎在宽慰着他。花皮帽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显然,亦蕊与潇碧之前的对话,他们已全听到了,而臻婳的表现,却出乎众人之所料。
亦蕊走到伯堃面前,说:“去把村民都喊来,说我找到了病源。”
伯堃幽幽地说:“做完这件事,我去准备马车……送你回府。”
亦蕊没有反驳,深深地看了伯堃一眼,便回房了。
花皮帽在旁听了,奇怪地说:“亦蕊姑娘要回府?是回雍亲王府吗?”
伯堃望着亦蕊离去的方向,心痛地快溢出血来,伤感地说:“她该做的事都做了,该回去了。”
花皮帽说:“她不是跟你两情相悦……私奔,不,出来过新生活的吗?”
伯堃摇摇头,说:“一厢情愿是真的,两情相悦只是梦罢了。”说罢,他拍拍李卫的肩膀,感叹道:“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亦蕊站在高台上,面对村民,朗声道:“山泉源头里有水银毒,大家是喝了毒水,吃了毒鱼,才会产生不适的。这些水银毒也不知何时才会退去,若你们还想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就得另觅水源。否则就要搬离此地,重建家园。”
村民们一下沸腾了,但却无一人敢提出异议,只有人吱吱唔唔地说:“要怎么解毒呢?”
亦蕊说:“解毒汤药,文君堂会免费供应给大家,一日一次,大家准时去服用就是。不过,各人体质、中毒深度不同,得多服一段时间,清清毒。”其实亦蕊也不知如何解毒,只能配些清热解毒的普通汤药,让众人买个安心(作者按:按这种情况,只是水中含微量的汞,饮入腹中无法消化引起的腹痛,严重会抽搐和尿血,在那个年代,是没有药方的。好在汞含量较低,村民们只需要不再饮用此水,过段时间,水银会随着粪便排出体外。)。
文君堂,花皮帽等人支起十几个药罐子,在亦蕊的指导下熬着药。
伯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几个月,从胤禛搜寻亦蕊的不慌不忙,到亦蕊不愿离京太远,他已经看出些端倪,只是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努力去编织那不破的美梦。
看起来亦蕊似乎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熬药的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情,就如同炖罐里的汤药般,沸腾、苦涩。若一定要将伯堃与胤禛相比,伯堃似乎更有条件爱自己。为什么说是有条件,而不是应该呢?因为伯堃不是王爷,他身上并没有承载着那么重的寄托和责任,而胤禛则不同,除了爱情,传宗接代、维护皇室尊严、处理朝臣关系、协助皇上都是责任。如果,成为伯堃的妻子,定能过上很悠哉很快活的日子。但她这辈子,已经成为胤禛的嫡福晋了,她怎可因为自己的不快,而逃避、选择另一种简单的生活。把造成的恶果,全丢给胤禛和她的家人。亦蕊愧疚悄悄看了一眼伯堃,下辈子,若你我重逢,我一定做你的妻子!
自弘晖死后,亦蕊万念俱灰,却始终没能真正放下弘晖。胤禛答应她,由他来帮弘晖查出冤屈,让亦蕊安心到西郊别院休养。彩娟的事纯属意外,但亦蕊事后奇怪,伯堃当时明明在府中,怎么那么晚才出现,表现奇怪,难道他知道内情?另外,彩娟已死,凝秋非常危险。由于敌人在暗我在明,担心有人监视,她前思后想,给胤禛写了封信,夹在给凝秋那封“赐返乡”信中。凝秋一看即懂,并配合在大庭广众下演出了一场离别闹剧,后面上演的苦肉计等等,亦蕊自是不知,否则,也不知该有多么难过。此时,彩娟的死因已水落石出,还查到太子与绿竹客可能有的关联,却不知胤禛那查弘晖的事如何?亦蕊心急如焚,却不便表露出来。
房中,臻婳红着脸,帮潇碧将身上的麻针一一拔出,柔声说:“麻药还要再过一个时辰才退,你要不合眼歇歇吧!”她取过一床薄被,轻轻搭在潇碧身上,掖好被角。臻婳羞得不敢正视潇碧的脸庞,却无时不刻觉得有股热力在心中流动。突然,她的手臂被人抓住,一个反身,潇碧已将她压在身下,对于平常人三个时辰才可解的麻药,他一个多时辰就恢复自如,实在出人意料。
潇碧魅惑的双眼,闪着迷人的光芒,挺直的鼻梁几乎要触到臻婳的颊上,她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和醉人的男性气息。潇碧腾出一只手,戏弄着臻婳发髻上的流苏,不经意地说:“你爱上我了,是不是?”
臻婳早已迷失了自我,只顾咬着唇,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潇碧不依不挠,继续追问:“看着我的眼睛,大声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臻婳不由地向那星星般的眼睛看去,意乱情迷地大声说:“是,爱上就爱上了。”
潇碧翻身下地,拉开门,李卫面色苍白、两眼迷离地站在外,潇碧说:“女人都是这样,三心两意,我潇碧怎会看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