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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九月初,朝中每日诸般事物闹得是纷纷攘攘,相比之下后宫倒是平静许多,皇后养胎每日闭门不出,将后宫之事悉数交给了秦淑妃和李德妃共同处置。
或许是众人都将关注的焦点放在了皇后身上,后宫其余怀孕的嫔妃倒也都平平安安的过到了现在,也并未听说过什么不小心吃错东西或走路摔一跤,这样的事情发生。
尤其是吕贵人,她算是新晋嫔妃里最为得宠的,如今怀胎已近九月,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看了都说像是个男胎,乾宁帝很高兴。有小道消息说皇帝私下曾说过,但凡吕贵人能产下皇子,便晋她为妃。
此话一出,不知又害的各宫嫔妃们撕碎了几张帕子,摔坏了多少瓷器。只是吕贵人如今也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宝贵,加之怀胎已近九月,随时有生产的可能,也或许是她学聪明了,并不像刚有孕时那样每日在宫里招摇,这两月倒是学起了皇后娘娘,无事不出宫门,闹得众人连当面说句酸话的机会也没有。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皇后,和秦李两位儿子已然成年的高位嫔妃。
皇后地位超然,娘家靠山更是无人能比,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而秦李二妃,如今正将注意力放在儿媳人选上,也不会去在意一个未出生还不知道性别的孩子。又或者因为这孩子同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年岁相近,这两人倒难得颇有默契,盼着吕贵人能生个儿子才好呢。
这些前朝后宫之事本也不是周宝珍关心的,只是皇帝九月中的一道圣旨,却让她开心不起来了。
九月中,乾宁帝以皇后同多位嫔妃有孕为由,取消了今年的西山之行。
周宝珍可是自从听李宝珠说过西山狩猎的热闹景象之后,就一直盼着能去见识一番的,且她还专门为此去练了骑射。如今皇帝居然一道圣旨说今年不去了,她的失望之情可想而知。萧绍见她这样,便哄她说过两日带她打猎去。
乾宁十九年的秋天,似乎注定了是个多事之秋。
从年初就开始传的沸沸扬扬的二,四两位皇子的婚事,在这一年的秋天终于有了结果。
乾宁帝将长乐侯府钱家的女儿赐给二皇子为正妃,并定于第二年八月完婚。将长公主的女儿明月郡主赐婚给四皇子为正妃,婚期定在第二年十月。
这一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要知道即便是宜阳长公主自己,也从未想过要做馆陶公主。
只是,两位未来王妃的来头都不小,乾宁帝在这件事上对两个儿子倒是尽量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因此大家尽管意外,倒也说不出什么。
然而,最让人看不懂的却是钱家,钱家虽说显赫一时,但自从五年前太后离宫,贵妃身死,钱家也可以说是败落了。
说到底,太后毕竟不是圣上生母,这皇家的嫡母同庶子之间,又能有多少真心实意呢?只是如今皇帝这神来一笔,生生将已经败落下去的钱家,给扶了起来,众人倒一时想不明白皇帝的用意了。
当然,也有那心明眼亮的,此时却将目光投向了皇后的栖凤宫,在心里感叹着,看来这后宫也太平不了几日了。
只是萧皇后仿似对外界的风风雨雨一无所觉,栖凤宫里每日大门紧闭,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有两位皇子的婚事做铺垫,关于乾宁帝将一位宗室旁支之女认为义女,并赐了明光公主的封号,赐婚给吐蕃大王子为妃的消息,就显得不那么受人关注了。
人们除了在茶余饭后感叹一下这位“公主”命不好之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而,皇帝似乎还嫌这一切不够乱,在赐婚圣旨下来的半个月后,又突然下旨赐吏部尚书嫡长孙女谢氏和大将军齐峁的孙女齐氏分别为二、四两位皇子侧妃,婚期就定在当年的十二月,并且两位皇子纳侧的日子只差了三天。
皇帝对两位皇子不偏不倚,这让各自支持他们的人心下也是疑惑不已,对于二位皇子,皇上心中到底更中意哪一位呢?
前院书房里,书房的门窗俱都大敞着,下人也都被遣了出去,定南王父子还有楚先生三个,正在书房里说话。
“如此看来,恐怕离太后回宫的日子也不远了。”汇总最近从各处传来的消息后,楚先生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感叹了一句。
定南王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即便不是在今年,那么明年皇子大婚之前,太后也必是要回宫的。
有的时候,连他也不得不佩服皇帝,看似平淡的两道赐婚圣旨,却将前朝后宫原有的格局完全打乱了,如此接下来必然是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
别的暂且不说,钱家的重新入局,对定南王府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两家早就是死仇了,根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如此,外人或许不明白,可对于定南王府来说,这便是皇帝明明白白的警告了。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尚不知男女,皇帝却已经坐不住了。
“只不知娘娘心意如何?”楚先生看向定南王父子,皇后有孕,女人心思本就善变,如今再做了母亲,为了孩子就更不知会如何了。
定南王闻言皱眉看向儿子,说实话对于这个妹妹,他远没有儿子了解她。
“父亲和先生放心,姑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先生大可不必以常理度之”萧绍对此倒是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对于这位小主子,即便聪明老练如楚先生,也常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就像现在,楚先生就猜不准这位世子爷,话中的未尽之意是什么。
说起来,定南王萧广也算是一方雄主,只是性格未免失于刚直,让他领兵打战,管理封地倒没什么,但对于朝中这些弯弯绕绕,他就不大耐烦理会了。
其实,这也同定南王府在朝中超然的地位有关。定南王府世代偏居西南一隅,萧家作为西南之主,多年来在封地说一不二,而朝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默认了萧家对西南的绝对控制。因此在萧皇后嫁入皇家之前,其实接连几代定南王与朝中的联系已不是那么紧密了。
而萧广作为上一代定南王,唯一的儿子,这王位来的既容易又顺利成章,因此性格中少了些弯绕,倒也不奇怪。
而同父亲不一样,世子萧绍似乎是个天生的政治家,他心思诡诈,是个略不出世的天才。所有的阴谋阳谋到了他这里,便像是信手拈来的小玩意,玩得是得心应手。
能跟着这样的主子,成就一番大事,想起来也是人间一桩快事。
当年太子出事后,那场针对于太后同钱家,甚至是剑锋直指皇帝的对决,出手奇、快、诡,整个过程下来,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虽说这里都未必没有乾宁帝的默许与推波助澜,但策划者当初可是连皇帝的反应也计算在内的。
当时所有人,当然也包括皇帝,都以为这场风波的策划者是定南王,可是楚先生却知道,这完全是定南王世子转瞬之间的决定。
说起来,萧皇后同定南王世子倒真是一对亲姑侄,他们从思考问题的方式,到处理事情的手段同方法,甚至连平日的为人处事似乎都颇有些共通之处。
记得当时太子咽气之后,萧皇后这位母亲仿似并不如何伤心,同样作为同太子一起长大的表兄,年方十三的定南王世子表现的也很是冷静。
当时两人屏退左右,共同立于太子床前,看着已然没了声息的太子,一如平时的摸样,恍如沉睡一般。
“姑姑,可恨?”
“恨。”
“姑姑,可想报仇?”
“想。”
“姑姑,可信得过侄子。”
萧皇后转头,看向年方十三的侄子,但见他也正看向自己,姑侄两对望一眼,便又各自转过头去。
半响,就听萧皇后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信。”
“那,姑姑,这天下以后便是我的了。”
栖凤宫里,怀孕六个月的萧皇后,此刻肚子也早已经显怀,每日饭后,她习惯在院子里走上一刻钟。
这天,玉屏照例扶了萧皇后在院子里散步,看了自家主子隆起的腹部,玉屏不由轻声感叹了一句:“要是这一胎,主子能生下位小皇子就好了。”
萧皇后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见她仰头,宫墙又高又厚,圈的这天也只剩下了院子四角的天空。说起了,皇后倒比不上京郊乡下的农妇,至少每日她们见到的天空比这要宽广许多。
“玉屏,你要记住,做人做事切忌回头。”萧皇后转头,看向这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心腹大宫女,微笑着说了一句。
玉屏看向自家主子,对她的话似懂非懂,做人要忠心她是知道的,但是为何说做人切忌回头?
皇后,笑了笑,也不管她明不明白,就又抬头向天空。
今日是个好天气,秋高气远,碧空如洗。
皇帝倒也不算是个蠢人,只是说到底心还不够硬,其实他不明白,有些事,做了便要做绝。
不然。
萧皇后低头,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只希望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