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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白静怡醒来的时候,气色比刚晕倒的时候好多了。青衣端着药汤走过去坐了下来,轻声说道:“来,趁热把药喝了吧。”
“你滚开——”突然,白静怡性情大怒,一手打翻了青衣手上端着的药汤,烫得青衣失声叫了出来。“我不要你照顾,你给我滚开…滚——”
“你现在身子弱,身边必须要有人照顾你,即便你是不喜欢我,那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青衣忍着痛,蹲下身子捡那一片一片碎掉的碗片,说道。“我大哥呢?我爹呢?”白静怡瞪着她,愤怒问道,像是床边蹲着的这个白家的大少奶奶跟个丫鬟似的。
“爹有事出门去了,少尘在厨房给你煎药呢。而你刚刚打翻的,就是他煎的…”青衣平静的说着,毫无波澜。白静怡一愣,顿时觉得困惑,问道:“我只是昏了过去,为什么要给我煎药?”
“在你回来的路上怕是动了胎气,刚到门口就昏倒了。所以,你小产了…”
“什么?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突然,白静怡的情绪激动起来,忙是掀开被子,摸着自己的肚子,顿时觉得跟以往有些不一样,她泪眼模糊完全是抵挡不住,可仍是不相信青衣说的话,甚至是觉得青衣故意说这般话来刺激她。“我好不容易怀了天赐的孩子,不可能没的。一定是你嫉妒,你趁爹跟大哥不在,就故意说着这样的话来刺激我。哼,你以为我会上当吗?李青衣,你别做梦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天赐在一起的。”
“既然你那么爱天赐,为什么不好好保护他的孩子?如果天赐知道他的孩子没了,该要多么伤心?不过,这也是你的报应,你做了什么事情别人或许是不知道,但老天眼睛可是明着的呢。”青衣顿时狠狠训斥起来,但不知怎地,这泪水就这么掉了出来,恐怕是白静怡在一番讽刺里说了句真话,戳伤了她罢。“我今已是你大嫂,你就该得收敛收敛你大小姐的脾气了。”
“李青衣——”白静怡彻底是被恼怒,抓着被子,若不是小腹频频疼痛,她早就下床扇一巴掌过去了。“虽然你嫁给了我大哥,可你别忘了,你是出身在窑子里,你那肮脏的身子不配拥有我大哥。还有你那恶心的爹,以为自己的女儿有了出息,就没事跟大哥讨好处,若不是我大哥善良,就你这恶心的爹,早被打死了,还真以为在苏红院待得舒服吗?”
“你说什么?”青衣一惊。
“自从你爹出现了,也没见你有多关心他,想必也是恨着吧。要不是我大哥暗中帮助他,他早被就军阀的人打死了。”
“你是说张海波?”
“不管…”就在这时,白静怡还没说完话,白少尘就端着另一碗药汤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片和翻掉的药汤,他感到意外,但也料到发生了什么状况。“把药喝了,再这样闹腾下去,没人疼你。”白少尘厉声说着,将药碗递到了白静怡跟前。白静怡一愣,满眼泪花,心里甚是委屈,一巴掌又将药汤打翻掉了,白少尘来不及躲开,递过去的一只手顿时被烫得气泡。“少尘?”青衣一惊,忙过去抓住他的手,紧张的脸都变了。“怎么样?”
“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我孩子都没有了,喝这些汤有什么用?”白静怡愤怒的扯着嗓子哭骂着,若不是身子不允许,她恨不得下床离开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再折腾了?孩子没了,我们都难过,但这也是怪你自己,有了孩子还这么不注意…”白少尘心痛的训斥着,看着妹妹一副憔悴的样子,哭成了泪人,他心里其实比谁都难过的。只是白静怡性子太强,他无法忍受。“你们出去,全都出去。”白静怡痛哭的叫嚣着,一双杏眼几乎是模糊了一切。本想着偷跑出高家,回来找三爷帮忙救出天赐,没想到路上动了胎气,导致最终流产。双重打击在李青衣独处的时候更是变本加厉,怨恨与仇恨瞬间填充了她的脑海。“青衣,我们先出去吧。”白少尘见她如此激动,也难以冷静下来安慰她,只好先带青衣出去了屋子,派了个丫鬟留在了她的身边。
“对不起,少尘,我没做好嫂子的本分…”青衣怯怯的说着,满脸愧疚。白少尘一愣,错愕的盯着青衣,不知该不该笑。“你刚刚说什么?嫂子的本分?你是承认自己是白家的大少奶奶了?”
“我一直都没否认过…”
“那你也就是对我…”白少尘一时激动,兴奋的抓住了青衣的手握在了胸前,说道:“也就是承认你是我白少尘的妻子了?”
“我…”顿时,青衣陷入困惑之中,她虽与白少尘有夫妻之名,但并无夫妻之实,内心偏偏又是对高天赐念念不忘。“我累了,先回屋休息了。”说着,青衣挣脱了白少尘的手,转身走开了。白少尘一愣,激动之喜瞬间化为无尽的失落,就像是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花一般。他失意的站在原地,听着白静怡在屋子里的争吵,看着青衣渐渐远去的背影,以及自己无处安放的情感,他顿时觉得迷茫,感到无助。
于此同时,三爷赶去了高家。张世才开门见是三爷的时候,吓得脸都青了。只是三爷见到他像是不认识一般,直接就走进了高家大院,领着张世才把二姨太给请了出来。李诗诗听是三爷来了,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慌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张世才跑到门边上小声的告诉丫鬟进去通报一声的时候,她才定下了心来,怯怯的跟着张世才来到了前厅,而南儿则是伴她左右。
“三爷,您来了?”李诗诗细声细语的说着,还专门让南儿泡了壶上好的茶水。
“其他都下去,我想单独跟你聊聊。”三爷面无表情的说着,压根儿就不屑于南儿端来的那一杯上好的茶水,但闻着香气,他知道这是老家曾经给宫里头上供的贡茶。如今,时代变了,想不到这茶还活了下来。“你们都下去。”李诗诗不敢违抗,尽管如今高家她说得算,但面对三爷,心里仍是有些余悸的。南儿和张世才纷纷下去后,前厅便就只剩下三爷和李诗诗了。“三爷,您想跟我说什么?”还不知道白静怡出事的李诗诗细声问道。可三爷盯着她,还未张嘴,就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打得李诗诗云里雾里,一阵脑晕。“三爷,您有什么话好好说,咱能别动手吗?”李诗诗惊恐的捂着瞬间青肿的半边脸,哆嗦的说着。
“我让你看好静怡,你是如何看好她的?”
“她现在很好啊,还在屋子里养着胎呢。我也尊您吩咐,不让她知道高天赐入狱的事情,免了动了胎气。”
“臭婊子…”一声吼着,再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打得李诗诗顿时招架不住,竟是倒在了地上去。这让李诗诗心里更是胆怯了,瞧这三爷的脾气,莫非是白静怡出事了?“你在高家想搞点什么事情来,我不管。但是静怡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能让她出事。可如今,我让你看好她,你竟然让那个贱婢软禁了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静怡跑出了高家,不慎流产,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没看住人?”三爷愤怒的嚷着,一双魔鬼般的眼珠子瞪得李诗诗浑身发颤,接着说道:“怎么?你还想重蹈覆辙,被我送去张海波那里吗?”
“三爷,别,您千万别,我确实找人看着静怡了,可她怎么就跑出高家,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我让你看住她,你竟然让别人去看住她?李诗诗,不要以为你在背后做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还有,青玉的那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别以为我一把年纪了,就给忘了。要不是怕高应天这个老东西,卧病没人照顾,我早就找人干掉你了。”
“三爷…”李诗诗听得一惊一乍,前半部分是听得心里发寒,后半部分就是糊里糊涂了。这白三爷做的事情说得话,确实令人难以捉摸,想不通。“你放心,我现在是不会让你死的,但只要顾博云一案查清楚了,你也就得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说罢,他转过身子,整了整情绪,本是黑着的一张脸顿时转变的柔和起来,李诗诗以为他又要准备动手打她的时候,只见他起步往后院走去了。李诗诗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脸上挂着恐慌,两手揪着丝帕,不知所措。三爷撇下李诗诗,独自往高应天的屋子里走去,推开门的时候,只听见吱呀一声,门里面传来了炭火旺盛的声音。屋子的光线颇是昏暗,就一盏灯亮着,还离高应天的床铺远着,但却是正对着他的床铺。三爷顺着灯光望去,不禁一愣,心里犯起嘀咕来,他看着被灯光照射着的那一面墙上,竟然挂着一幅王惜君生前的画像。而这幅画像的背景,他是清楚的,当时王惜君与高应天还是一对的,只是在这幅画完成没多久,他就掳来了王惜君并软禁了她。三爷顿了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躺在床上的高应天虽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他一直是醒着的,也只是门外来了人,但并不知道是谁,却隐隐觉得这应该不是高家的人。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露出愤怒与恐惧。
三爷就站在他眼前,面无表情。两人相互对峙着,碰撞着的炭火愈发强烈的声音,屋外瓦檐下的冰溜子忽然不知怎么地就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咔擦的撕裂声。
“想不到我们斗了几十年,到最后你竟然是落到这步田地,你说,这会不会就是报应?”三爷坐了下来,将随身带着烟斗点了火,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可说到报应,应该是落到我头上才是啊,怎么你一个老实人就不得善终呢?难道真为了惜君,做了比我肉眼看到的更恐怖的事情?”说着,三爷目光对向了高应天去,只见高应天两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三爷瞧着忍不住笑了笑,吐了两口烟来,继续说着:“这么多年来,我若真想干掉你,你觉得这偌大的家产和你的这条老命还会留到今天?只是我又不得不摆出一张黑脸来,否则咱俩这一辈子也太无聊了些,闲的时候斗斗也挺好,免得白活了一场。只是…。”突然,三爷顿了顿,脸色变得凝重,像是这昏暗的屋子,令高应天感到压抑,甚至是透不过气来。“你在我身边安插着张世才,无非也是想替你自己保护着惜君,只到张世才杀了杜大成嫁祸给青衣,也算把你逼到绝路上了吧。”高应天一怔,这事连巡捕房都没查到,哪怕是张海波也没实际的证据,三爷怎么就知道了呢?他顿时意识到眼前这个城府颇深的老家伙不是一般的难对付,就连装善良的样子都是如此逼真。
“这案子我动了手脚,否则巡捕房一定会查到你的头上去。只是为了和你周旋下去,我动手脚的同时也制造了蛛丝马迹,否则马队长和顾博云又怎么会一直咬着我不放呢?我这么做…不是我白三爷好说话,好欺负,而是…。”三爷说着的时候,脸忽然转向了屋子深处灯光的地方去,叹了叹:“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高应天一惊,转动着眼珠子,余光处,王惜君的模样顿时映入他眼帘。
“小轩窗,正梳妆。当年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后台化着妆,穿着一身霸王的服装,顿时吸引了我。想不到,京城烟花遍地,还会有如此绝色佳人,待我打听了她的家世与背景之后,对这个女人更是着迷。怕是整个京城都难找到的一个姑娘。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听着三爷如此怀念当年事,高应天心里就充满了怒火,恨不得一刀杀了眼前这个不要脸的伪君子。他狰狞着面孔,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不禁又想到樱桃背叛自己的事情,就更是恨得难以咽口气。倒是三爷瞧他这样神色竟然是不愠不怒,还带着笑容,像是眼前这个病人是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其实,确实也是,在三爷眼里,二十多年前,在王惜君没有出现在两人之间的时候,他们确实是一对铁杆的朋友,关系犹如今天的高天赐和白少尘。“惜君对我而言,是福,对我们而言,又是祸。这可能是老天爷对我们两人这辈子的考验吧。其实,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想做什么事情又做了什么事情,我也一清二楚。只是因为惜君,我不予你计较,可我白三爷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总不能被你欺负,一个劲儿牵着鼻子走。”
“嗯…啊…嗯…”突然,高应天激动的摇晃着身体,张着嘴,嗯嗯啊啊的想要说些什么话,只是却始终发不出音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胀的厉害,难以原谅的怒恨充斥着他的双眼,三爷不禁又笑了,吧嗒吧嗒吸了两口烟,说道:“想不到你是这样恨我,看来我白三爷这辈子最可怜的是身边没有一个朋友。而唯一的朋友,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落到今天这种田地。不过,你放心…”就在这时,三爷忽然站了起来,转过脑袋看了王惜君画像一眼,说道:“我会救出天赐的。”说罢,他转身走出了屋子,而外头飘着的雪似乎不曾听过,地面上积着厚厚的,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