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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宝被李副官给拖到了翠屏楼,张海波正搂着个戏子喝着花酒,见李大宝来了,本是笑的放荡的脸顿时暗沉了下来,他一手将怀里的戏子给冷冷推了出去。戏子敢怒不敢言,收拾东西,忿忿离去。李大宝在苏红院住的好,吃的好,平日里还有大烟抽,几个闲钱小赌一把,日子过得相当滋味,舒开。却没想到,一大清早,就被李副官不客气的掳来了。李大宝见到张海波的时候,大气不敢出一声,身子哆哆嗦嗦的,毕竟是受过他的厉害,自然不敢得罪。因此,一见到了人,便就识相的跪了下来,跟个哈巴狗似的。
“青衣没嫁到白家之前,当真是有了白少尘的骨肉?”张海波漠然的问道,黑着一张脸,像是李大宝一旦撒谎,他随时会撕破脸一般。李大宝顿了顿,上排暗黄的牙齿和下排参差不齐的牙齿顿时互相打颤,说道:“是…是的。”张海波一愣,半信半疑,但李副官是不相信的,也是想为了在主子跟前表现一番,顿时一脚狠狠替到了他脑门子上去。李大宝来不及反应,就倒在了地上,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张海波一怔,怒视着李副官,骂道:“你这是做什么?谁让你动手了?想越过老子的位置不成?”李副官听这话自知是惹了麻烦,忙是哈腰弓背,连忙赔罪。“我只是觉得他在说谎,可能是三爷事先就封了口,他才敢这样欺瞒将军。”
“是不是?”张海波瞪着李大宝,厉声问道。
“我没撒谎,青衣的确是有了身孕,所以才要嫁给白家去的。将军,我没有欺瞒您,真的没有——”李大宝吓得一身冷汗,爬起来就跪抱着张海波的小腿,一番担惊的解释。“当初帮你跟青衣相认,说句老实话,我也只是想借你之手得到她而已。如今,李青衣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我也不能做什么,而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如今,你女儿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婆家,家产万贯,不愁吃不愁喝的,我想你也捞了不少好处吧?既然如此,还是将欠我的都还了吧。”张海波面无表情的说着,嘴角抽搐着一脸肥肉,似笑非笑。李大宝一惊,顿时慌了起来。尽管说他在苏红院好吃好住,但从来是没人送票子给他花的。有的,也只是李副官按照命令送来的大烟和赌资。如果真是要还的话,李大宝就是赔上这条命也还不清的。“将军,将军…”李大宝胆胆颤颤的说道:“青衣…青衣有没有怀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怀孕?”
张海波一惊,突然笑了,但随后又是一张黑脸。“你竟敢骗我?”
“没有,我没有骗您,我的确是不知道青衣有没有怀孕?之前之所以隐瞒,是我太怕三爷报复了。虽说青衣嫁到了白家,但我依旧是过着寒酸。将军,只要你不问我还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管是什么,你都愿意?”
“是的,我这条命是将军给的,将军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张海波顿了顿,突然大笑起来,这让两人都所料不及。他拍了拍李大宝的肩膀,笑道:“怎么说你也是青衣的爹,我得尊重你。不过,还真有件事情,你要去办的。”李大宝一惊,看张海波这张皮笑肉不笑的嘴脸,顿时心一慌,怯怯问道:“将军您尽管说——”
张海波俯下身子,一张臭嘴凑到了他的耳边上,嘀咕了两句。突然,李大宝神色惨白,瞳孔瞪大,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似,他的背后顿时一阵发寒。张海波嘀咕完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提醒了一句,说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说罢,就让下人把李大宝又给送了回去。
青衣回到苏红院小住两天的事情,顿时砸开了锅。心眼儿不正的姑娘们统统围在一起嚼着舌根,说是青衣在白家不受欢迎,遭白少尘冷眼,被下人唾弃,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回来苏红院住几天。当然,也有些真正关心的姑娘们也是这样的困惑,这新婚燕尔的,不足半月,就回到“娘家”,而且脸色憔悴,全无新婚该有的滋润模样。柳如烟也觉得疑惑,只是青衣在白家绝对不可能会受到委屈,她深知三爷对青衣的照顾和爱护。
给青衣安顿下来后,她也没多问,只让幽若过来帮忙伺候。
“对了,我爹住得还好吗?没惹什么麻烦吧?”青衣拉着幽若,问道。幽若微微点点头,放下刚端来的热水,说道:“李老爷子住得挺好,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到院子里坐坐,或是出去转转,晚饭的时候就回来了。”
“没问如烟拿钱去赌吧?”
“没有呢。厨房的张婶每次给如烟准备食饭的时候,都会给李老爷子多准备一份,吃的比我们都好。李老爷子的性子像也是改了,住的这段日子里,没看见他去赌坊。”
“那就好,不给如烟姐添麻烦就好。”青衣松了一口气,心却仍是悬着的。
“大少奶奶,外面风尘大,先洗洗脸吧。这是刚泡好的淘米水,然后拿霜桑叶煮水,里头添了晒干的橘皮,还有一些玫瑰香料,听说是洋人那里买来的,加一滴两滴放在水里,洗脸的时候,对皮肤特别好。是老板娘特地买回来的。”幽若羡慕的说着,虽从来没用过,但闻着香味儿也感到满足了。只是青衣对这兴趣不大,拿过幽若递来的毛巾,走到梳妆台旁,看着黄铜脸盆里的净透的水,倒映着自己的模样,青衣感到一阵酸楚,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高天赐的身影。青衣顿了顿,微微俯下身子,两手入了脸盆,匆匆洗了一把脸,便就拿起干毛巾擦了擦。幽若觉得可惜,说道:“大少奶奶,您这是没洗透呢。”
“本来就是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洗得再干净也回不到过去。”青衣无奈的说着,却让幽若感到一阵发寒,她怯怯的问道:“大少奶奶,您刚刚说什么?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青衣一惊,自知说漏了嘴,她转过身子,忧伤的看着幽若,说道:“人人看到我,都说是王惜君,像是没人知道我是李青衣,你说这脸还是属于我的吗?”
“原来是这样啊。”幽若松了口气,还真怕自己听到了什么胡话。“大少奶奶,您先休息,我给您准备一些茶点来。”说罢,她端着脸盆转身退出了屋子。青衣叹了叹气,起身便走到床榻跟前,半躺了下来。可能是天气冷得原因,屋子里的暖炉还烧的不够旺,她索性拿起被子半盖在身上,闭着眼睛,心里缭乱。幽若端着脸盆准备洗洗脸再把水倒了的时候,柳如烟突然走了过来,看见脸盆里放在一边,里面的水还是很干净,温度热乎得很,而幽若正在准备茶点。张婶见老板娘来了,忙是迎过去,说道:“老板娘您怎么过来了?这厨房脏,不该是您来的地方。”
“没事,我只是找幽若问问话。”说罢,她便走了过去。
“老板娘,您找我?”
“青衣还好吧?”
“大少奶奶的心情有些低沉,只是问了李老爷子的近况,别的都没说。”
“是这样啊,那你准备写提神的茶点过去,别让她无端消沉就好。”
“老板娘,你说大少奶奶这样是不是因为天赐少爷呀?”幽若好奇,多嘴问了一句。柳如烟一愣,顿了顿,说道:“可能是这样吧,只是三爷被巡捕房带走,这怕也是一个原因。最近白家发生的事情多,你跟青衣说话的时候,注意些。还有,不要提到高天赐,知道吗?”幽若点点头,而准备的茶点也都差不多了。“那我先送过去了。”
柳如烟点了点头,幽若便端着茶点离开了厨房。张婶见她神色低沉,走过去,端着一杯热茶递了过去,说道:“老板娘喝点茶,暖暖身子。是不是最近生意不如往日,您为此烦恼呢?”柳如烟一愣,笑了笑,说道:“最近生意是不好,但还能维持上下吃喝生活。”
“那您在烦什么呢?难道是青衣姑娘在白家待得不舒心吗?”
“就怕受了什么委屈。好了,张婶,时候也不早了,准备好饭菜吧。还有,阿甘最近没吵着再离开苏红院了吧?”
张婶摇摇头,说道:“最近老实多了,怕是看开了吧。”
“想不到,他会喜欢上湘语,只是湘语毕竟与他只是有缘无分。”说罢,她叹了叹,转身就出了厨房,心里无端的又惦记起万丽君来。凡是看到别人家成双成对,或许看到哪个姑娘为哪个男人伤神的时候,她总会不经意的想起万丽君。只是万丽君离开北京已有一段时日,怕此时在苏州与连梦和合欢过着其乐融融吧。这样也好,至少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这样,带着牵绊和思念孤独终老。柳如烟的神色顿时从低沉转变到一阵伤神,某些时候,她还是羡慕青衣的。尽管与天赐擦肩而过,彼此成家,但好歹还能见上一面,好歹想念对方的时候,还能看得见。而她,却只能深深的思念着遥远的他方。
如烟没去厢房探望青衣,提起精神,去张罗客人了。
幽若放下茶点,见青衣睡着了,掩上门窗,便就退了去,她在挨着厢房边上的一个屋子里烤着炉子,随时等着青衣的召唤。
白静怡得知青衣回了苏红院,心情顿时大好,总算是少了一个障碍物。被买通的狱卒悄悄前来白家,跟白少尘汇报了一些三爷的情况。白少尘得知三爷安好,便就松了口气,生怕顾博云一个冲动,就动用了私刑。“对了,你还知道些什么?统统说来。”白少尘带着狱卒来到自己的书房,生怕被下人瞧见,万一惹出乱子,对三爷可是不利的,所以他得万事小心。“顾博云一口咬定包狗子是三爷派人杀害的,他认为包狗子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才被人制造出自杀的假象。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就是害死杜大成的真正凶手。”
“他现在采取了什么手段没?”
“没敢动用什么手段,因为三爷的势力实在强大,顾博云不敢随便妄动。但是,他不肯放了三爷,就借故军阀势力打压三爷,一旦打压了下去,我怕顾博云就会对三爷不利,没准儿是逼供招人,就跟当初的老管家是一个样子。”
白少尘一惊,神色慌张,但提到老虎,他更是吃了一惊。“老虎真是被顾博云动私刑害死的?”
“这是顾博云身边的王二狗子私自擅用的。白少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后来的事情我也不敢再给您打听了。顾博云和王二狗子的厉害我是见识过的,我一个小小的狱卒,就算是有十个贱命也不敢与他们对抗。”
“我明白,也知道怎么做。辛苦你了,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说罢,白少尘就把一早准备好的票子递给了狱卒,让贴身的下人从后门给送了出去。但却让白静怡给逮了个正着,只是白静怡没过去拦住他们,也只因是走得匆匆,但见从白少尘书房出来的,她就困惑了。
“大哥,刚刚那个人眼生,是谁啊?”白静怡进了书房,问道。
正陷入沉思的白少尘一愣,回过神来,漠然的说道:“我在打听爹在巡捕房的情况。”白静怡一怔,急促再问道:“那怎么样了?他们什么时候放爹回来?”白少尘顿了顿,没说话,陷入沉默。“大哥,你说啊,爹现在怎么样了?你想急死我吗?”
“你真的紧张吗?”突然,白少尘抬眼扫了她一下,冷冷的冒了这么一句。白静怡吃了一惊,看他神色不对,问的话更是悬殊。“大哥,你这什么意思?爹出事了,难道我会不紧张吗?”“如果你真紧张的话,我想知道,为什么在我和青衣婚前的一天,你会设计陷害爹和青衣?”这样的话,是白少尘百般琢磨出来的,只是他不肯定,但也只能试试了。令他意外的是,白静怡的脸色如他所料想那般,顿时煞白。“大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真是这样吗?”白少尘仍是追问,但脸色无恙,依旧漠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婚前的一天,我为什么要陷害爹和李青衣?我疯了不成?”“你的确是疯了。”突然,白少尘起身冷言丢了一句,便不再想与其多舌。
“大哥,你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静怡不满的嚷着,像是自己真受了委屈一样。她绕到书桌前,两手狠狠的按在桌上,俯前着身子,追问道。白少尘背过身子,没有理会她,像是屋外瓦檐下的垂落着的冰溜子一般,散发着寒气。“大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这样讨厌我了?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不爱看,不爱听。完全是当我一个外人似的,甚至是仇人。大哥,一个李青衣当真能让我们血肉至亲就此分道扬镳?”
“收拾收拾,回去高家,没什么事情就别再回来。我不想因为你,而影响了我和青衣的生活。”白少尘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让白静怡顿时僵住。“现在你公公无端失踪,此时不该是你回来的时候。爹的事情,我会处理,而你分内的事情,就是协助你的丈夫找回你的公公。别让辜负了当初爹的一番苦心。”
“好,我知道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除非,你求我——”说着,白静怡愤恨的转过身子,迈出门槛的时候,狠狠踢了门两脚,那刺耳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刀子似的,狠狠插在了白少尘的心上。他实在是没想到,曾经善良有些任性的妹妹,竟然是这样的无理取闹,耍尽心计,他顿时觉得心好痛,白家的一切重担在一瞬间,全落在了他的肩上去。白静怡气冲冲的回到闺房里去,抓起衣裳就塞进木箱子里,甩门就离开了娘家。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敢多问,就连张世才从外头回来,撞见她的时候了,连声招呼都不敢打,只是弯腰哈背站在一边,看着她愤恨甩门而去。
“小姐是怎么了?”他拦住一个下人,问道。
只是下人也是一脸困惑,说道:“不知道,好像是跟大少爷吵了两句,就走了。”
“他们吵什么了?”
“不知道。”说罢,下人就走开忙活去了。张世才陷入困惑,看白少尘不像是个没理智的人,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自己的亲妹妹闹翻呢?难道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他摇摇头,没多想。现在白家少了一个当家的,而白少尘的实力有多厉害,也不清楚。但能在上海做大自己的生意,怕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不能掉以轻心,至少不会像成为老虎那样的一个蠢材。但或许正是三爷被抓了,他在白家的出入显得更自由了,像是半个主子一般。却不知道,白少尘从秦香香被一枪打死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白静怡怒回到高家的时候,并不受欢迎,哪怕是下人们一声一句二少奶奶的喊着,毕竟她们都是畏惧二姨太的。这二姨太不喜欢的人,下人们也不敢说是喜欢,只能人前人后,懂得尊辈大小就行,更重要的是别做错了事情。白静怡一回来,就遭了李诗诗的一个白眼,尽管说她不是她的直接婆婆。
“这公公失踪了没个下落,儿媳妇就奔回娘家,关心自己的爹去。难道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儿如是泼出去的水,白家发生什么事情跟你还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三爷绝后了,没人紧张关心,才让你这个外嫁的女儿跑回去哭求一把吗?”李诗诗说话甚是难听,高傲的模样,恨不得让人一巴掌甩过去。而恰好,白静怡的心情本就一团糟糕,被李诗诗这样挑衅折辱,她自然是受不了的。可为了保住天赐在高家的地位,她也只能忍心吞声,不予计较。
“二娘教训的是。”
“知道就好,免得外人还以为我这个二娘偏心。”说罢,转过身子,抱着小暖炉,坐在了厅堂之上,颇似一家之主的模样。这让白静怡看得不顺眼,正想起步回去自己屋子的时候,李诗诗竟然让她倒一杯递过来。白静怡一愣,半天没反应,这下人干得活岂能让她堂堂一个二少奶奶脏手的?“怎么,我的话你没听清楚吗?给我倒一杯茶水来。”李诗诗瞅着她,也是借着三爷被抓的时候,有了些势气。“是。”白静怡应了声,放下箱子,走到堂前的红木桌边,正拿起茶壶准备倒一杯的时候,李诗诗又来了一句,说道:“这水放久了,怕是凉了,你去厨房给我备一壶开水来,重新泡一杯茶。”
“二娘。”突然,白静怡脸色暗沉的漠然说道:“爹失踪了,一直没有下落。天赐和大哥起早摸黑忙里忙外的找着,二娘您这样的舒坦的使着这个人,唤着那个人分批伺候着您,您有想过爹这个时候,可能是病着更严重,又或者是吃不好睡不好?万一真是被仇家掳走了,怕是性命不保。可二娘您呢,面色红润,胭脂抹的浓艳,白粉扑的厚重,没事的时候,还穿上您曾经的戏服,在屋子里哼唱一番。我就不懂了,二娘这是幸灾乐祸,还是真担心爹的安危呢?”白静怡面无表情的一口气说了一堆话,可就正是这一堆话,气得李诗诗额头上的伤口差点又裂了开。“好大的胆子,竟然以下犯上?”她握着拳头,生气的吼了一句,却没想到白静怡竟然冷不丁的笑了一笑,说道:“如果我是以下犯上,那么二娘岂不是想要坐上的爹的位子,掌控高家一切?也许,爹的失踪不是外人所为,正是二娘你的筹谋。”
“白静怡,你给我住口。”李诗诗气得起身,一拳挥落在桌上,恨不得冲过去,扇她几巴掌。
“我累了,二娘真想喝一杯热茶的话,还是自个儿去厨房。免得下人动手,使得您又是不满意。”说罢,她提起箱子,扭头就往后院走去。李诗诗则愤怒的一张脸全白了,她没想到白静怡耍起嘴皮来,竟是这样的厉害,看来要夺得高家一切财产,不能只是对付高天赐一人了,就连白静怡也得防着。她本想拉拢着自己的儿媳费罗绮一起的,只是罗绮是个真性情女子,哪里会听她的指使。而她与高天德之间的夫妻关系,更是貌不合神更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