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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服下半颗安宫牛黄丸后,李大夫又将干枯的灵芝草熬成药汤,端进了屋子里头。就在三爷伸手端过瓷碗的时候,高应天也控制不住伸过手来。顿时,众人一怔,而三爷与高应天也是愣了愣,香兰见状,看出了七八分。她走过去,笑着说道:“三爷和高老爷都辛苦了,这事情还是我来吧。”说着,从李大夫手里接过药汤,走到了床边去。
“李先生,青衣姑娘这下应该是没事了吧。”高应天问着,心里有些牵挂。
“实在没想到,我救人一辈子,在快死的时候,能看见安宫牛黄丸,实在是有幸有幸啊。高老爷,此药效实在太神奇,你只管放心好了。青衣姑娘的命,阎罗王是拿不走的。”李大夫很是兴奋,当接手到这半颗药丸的时候,他几乎是惊呆了。
“老虎,带先生去账房拿些药费。”三爷说着,看了看老虎。
老虎一愣,回过神来,顿了顿,带着李大夫离开了后院。
“老管家,白府上上下下喝着的水都是水井里的吗?”李大夫问了一句。老虎一怔,顿时心虚。“也不全是。白府上下好几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水井,但喝得最多是还是柴房那头的几口井。”
“那还好——”李大夫叹了叹,应三爷的要求,他在白府上上下下所有的水井里的水都检查了一遍,除了祠堂前的水井里被下毒了外,其他水井都是安全的。只是,他想不通下毒的人为什么要选择祠堂的那一口井。
“已经是半夜了,高老爷和贵公子,还是先回去吧。”三爷说着,见着高应天看着青衣的眼神,就像当年看着王惜君一样,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偏偏让他更纠结的是,就连高应天的儿子高天赐看着青衣的眼神都是那么的温柔和不舍。三爷咳了咳,脸色顿时不好看。高应天一愣,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天赐,我们回去吧。”说着,他转身走出了屋子。只是天赐不忍离去,瞧着青衣一脸惨白,虽是脸色稍有好转,但想着她落入水井的样子,他就心疼不已。
“天赐,你杵着哪儿干嘛?”高应天没好气的又说了一句。
天赐没有答应,转身的时候又看了看,走出屋子的时候,又看了看。好像青衣没有醒过来,他的心就不能安定下来。即便李大夫交代了青衣已经没有性命堪忧。
“静怡,你在看什么呢?”高天赐一进了白府,静怡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转移过。只是天赐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青衣身上,从来到离开,他都没有瞧白家二小姐一眼。白静怡不服,更不甘心一个妓女凭什么是男人就迷恋着她。白少尘见静怡的脸色越来越不对,生怕她又会对青衣下手。只是,他看得出来,这个什么都好强都要竞争的妹妹,毫无疑问的是看上了高家的二少爷了。
静怡一愣,顿时害羞起来。她没有说话,目送着高天赐离开了白府。
“天马上就要亮了。你赶紧休息去吧。”
“好的。对了,爹呢,还是那个女人房间里?”想到这儿,静怡就一肚子火气。
“你就别管爹了。青衣姑娘这次能安然无恙,你已经是很幸运了。否则,我真不敢相信爹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少尘说着,想着三爷能委下身段去求高应天拿出家传祖宝来,可见青衣在三爷心目中是多么的重要。只是见着高应天看着青衣的表情,他心里顿时一阵困惑。
“三爷,天快亮了,您赶紧去躺一会儿吧。青衣,我们来照顾。”香兰说着,这次被青衣落井一事也是吓得不轻。她想着利用青衣借三爷之手去报仇,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害青衣于不顾。所以,当听大夫说青衣没救的时候,她心里比谁都惭愧。“你们都休息吧。我要等她醒来,才放心。”三爷握着青衣的手,觉得冰凉,心里难受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都年纪一把了,上天竟然还给了他第二春,甚至是愿了他这一生的夙愿——终再见得王惜君。
因此,只要是青衣的一切,他任谁,都不会放过,又任谁都可以认输。
而这三爷虽也有五十多岁了,但常年混在温柔乡里,每天都吃着养颜的红枣,甚至是从李大夫那里得来秘方——将这鲜红的枣子放在年轻女人处子那润一润,效果更是好。
这不,一吃就吃了几十年。五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比高应天是年轻的多,而这三爷年少的时候,本就是个俏儿郎。出生的时候,家里人特地请来了算命的,算命的先生虽是个瞎子,但摸了摸三爷的脸,又摸了摸三爷的小蛋子,根据三爷的生辰八字,算出了三爷是西门庆的命…家里人觉得算的不妥,又请来了一个,谁知道是个睁眼说瞎话的,神乎玄乎的掐指一算,说这三爷将来是个皇帝的命。
乐得白家又喜又惊。
如今,数十年过去,三爷的确是过着皇帝的奢侈,西门庆的生活。
但说是放荡不羁吧,但对王惜君倒是一往情深;若是专情吧,又不知是睡了多少姑娘家,但偏偏遇见了青衣后,这个人老心不老的家伙竟然看到了春天。他在青衣的床榻边上守到了天亮,可是这青衣还是没有醒来,李大夫一早就过来看了看情况,说是恢复的不错,但由于青衣本身就体质不好,恢复的还是比较慢些,所以醒来的时辰也比正常人来得迟些。
只是三爷还是不肯离去。端起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又坐下继续守着。
“三爷对小姐还真的用心。”幽若小声的说着,香兰听着,没有说话。心里竟然有些羡慕青衣了。想着她在白府本想利用青衣与三爷套近乎的,但没想到,一个二小姐的性子,无意间又帮她了这个大忙。见三爷对青衣这般体贴,她知道,只要是青衣的事情,三爷就不可能不管。但若想着借青衣以三爷的手干掉郭福才的话,她的计划必须得重新规划了——而对青衣,这无疑是一个致命的算计了。
“老爷,如烟老板了。”突然,老虎领着柳如烟走了进来。
如烟一进来,就狠狠的瞪了香兰一眼。便冲到青衣的床榻跟前,见青衣昏迷不醒,脸色也不大好看,心里是一阵一阵的怒火。她本以为青衣只是被马惊了,想来看看,但没有想到刚到白府门口,就遇上了老虎。老虎将青衣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听得如烟的脸是一阵青一阵白。如果说,青衣就此丢了性命,她心里该是多么内疚。
想着,她心里就已经是一阵惭愧,后悔当初还铁下心来,哪怕是得罪了三爷,也要拒绝青衣进府的事情。本来就觉得已是不安,但没有想到人刚到白府,就没个好日子。幽若三天两头的跑回来打个报告,听得她心里就是不放心。想着郭香兰利用青衣去讨好三爷的一些琐事,她恨不得想抓起这个女人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三爷,青衣怎么还没有醒来?”如烟说着,看都没看三爷一眼。
“青衣已经没有危险了,处于昏迷状态,是正常的。”三爷的语气很温柔,这让如烟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三爷,青衣醒来后,我想带她回去——我实在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有第二次。虽然白府的条件是好,但我苏红院对青衣的照顾,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如烟说着,她已经不放心了。
三爷一愣,好不容易救回了青衣的小命,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让青衣再回去那个糟糕的地方去。
“等青衣醒来了,身子好些后,再说吧。”
三爷说着,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只听一阵柔弱的咳嗽声。三爷吃了一惊,忙朝床上看去。只见青衣的垂眉渐渐舒展开了,厚重的眼皮也渐渐开了些,她睁开眼睛,模模糊糊,朦朦胧胧,过了好半天,才看清楚——三爷,如烟,香兰,还有幽若都在床边上惊喜的看着她。
“青衣,你终于醒了。”三爷乐着,差点都哭了出来。这令得如烟和香兰更是吃惊,但彼此心里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如烟又看了看香兰,见她脸色凝重,她心里更是不安了。想着青衣本就是命苦,只是没想到,她来到这世上,是个被抛弃的孩子;被她带进苏红院,又是个被人利用复仇的工具。而她的命,注定了是别人手上的棋子。这让如烟心里一阵纠结,复杂的心理打乱了她曾自私又残忍的想法。只是,想起王惜君当初的惨死,她心里又难以抹去。
“如烟姐,你来了?”青衣语气十分脆弱,像是提不起力气来。
柳如烟一愣,回过神来,哀伤又疼惜的笑道:“你好点了吗?看,这脸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青衣微微一笑,即便是憔悴的脸看得像是一张白纸,毫无任何韵色。但微微笑起来的模样,依旧是倾城倾国。这也难怪当年的王惜君会迷倒整个北平,也难怪三爷当年为夺得王惜君,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小姐,梦见什么了?”幽若问着,见她醒来,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我看见了一口井,井里有一个死了好久的女人…她…她长得跟我一模一样…”青衣说着,但这话顿时让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端端,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三爷笑着,心里极度不爽。
“怕是这水井里的确有过什么女人死过吧?”如烟故意说着,语气很不好,但看着青衣,脸色还是温柔的。“只是个梦,别放在心上了。你醒了就好…幽若,有准备什么药汤之类的吗?”
“三爷早吩咐了,我这就去拿——小姐一醒来,就得喝大夫熬得药汤。我一高兴,就给忘记了。”说着,她忙跑出了屋子。“等等,我跟你一道去,青衣怕烫,你不知道个分寸。”说着,如烟跟着追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香兰了,她见三爷如此疼惜的守着青衣,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找了个借口,她回去了自己的屋子里头。
“幽若,我问你,青衣在三爷的府上,三爷有没有对青衣如何?”
厨房里,如烟一边盛着药汤,一边严肃的问着。幽若一愣,摇摇头,说道:“没有。三爷对小姐很尊重,而且对小姐也很好。看得香兰姐有时候都很羡慕呢。”
“噢——?”
“好几次我都见香兰有些不高兴,怕是嫉妒小姐吧。”
“白府还有没有人其他对青衣不尊重的?”
“恩——”幽若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又想了下,说道:“应该没有了。如果说不尊重小姐的话,那也只有戏班子的杨先生了。杨先生因为《霸王别姬》这出戏,曾闹得很不愉快,最后还是戏班子的葛班主前来求小姐在三爷面前提了提。”
“唱戏的——?——哼——”突然,如烟冷冷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万先生的戏唱得可真好,与小姐同台的时候,三爷每次都叫好。我真羡慕小姐,能和万先生同台演出。而小姐,唱得也是极好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姐是戏班子里头的花旦呢。”幽若说着,一提到万丽君,她就说得好生兴奋。如烟一愣,瞧她脸色顿时红得跟个桃花似的,想必是迷恋上了哪个戏子了罢。如同她一般,如同十几年前还是少女懵懂般的她。
“别忘了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别抱什么希望了。”
幽若一惊,泛着桃花般的脸蛋儿顿时一沉,小声的嘀咕了嘀咕:“我又没说什么。”
“好了,药汤我试了试,温度正好。端过去吧。”如烟说着,将试好的药汤递到了幽若手里的盘子里去。随后,她就跟幽若一道离开了厨房。
“万先生?”突然,幽若意外的叫唤着,一看到万丽君,她心里就特别高兴。可这让如烟的身体倒是完全的僵硬住了。所幸这药汤不是她端着的,否则肯定会落翻在地上。
而一早也在厨房熬着药汤的万丽君,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准备来取走药汤,给连梦送去——连梦虽从小就得了哑疾,但并非从娘胎里就有这个病的。这么多年来,万丽君一直没放弃过给她治这个病,而从李大夫那里也得来一些药方子,他更是迫不及待。只是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几次来到苏红院门前,都没找到他想找到的人。偏偏在白府,就这么不经意的撞上了——
万丽君没有说话,看着如烟,一脸惊讶。如烟也说不上一句话来,想着赶紧离开,但身体像是被谁捆绑似的,她一点劲儿也使不上来。她想逃离,甚至是别过自己的目光,都没有这样的力气。
“如烟姐,这就是我说的万先生——”幽若说着,见两人看着彼此不说话,脸色还是这么的怪异,顿时觉得奇怪。“如烟姐?如烟姐?”幽若喊了几次,如烟才回过神来,但身体依旧是僵硬的。
“你先把药端过去,我马上就来。”她说着,嘴唇在颤抖。
“好的——”幽若觉得蹊跷,但也不敢多留。端着药汤,忙离开了。
而此时,这剩下的两个人之间,像是时间都停止了,像是两个人都回去了十几年前的第一次相遇。他多么的想奔过去,紧紧的抱着她,说一句对不起。而她,多想冲过去在他的怀里,说一句好想你。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是那么的遥远,他看着她,却触及不到她。她看着他,却只能是看着——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初再不变的诺言,此时也只是成为过去。
如烟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话,哪怕只是一句:“这些年,你好吗?”她都哽咽了半天,没有说出来。而他,就连一句话的勇气都是没有,看着她,他顿觉得这些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一种罪过,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记忆像是水,那么的透明,看到了过去——
“等我,等我回来,我一定娶你。”
“等你,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回来娶我。”
“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我送你的玉佩坠子,一个人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你也是,想我的时候,看看我剪下的一缕发丝。”
——而记忆在岁月和时间的磨蚀里,又变得那么浑浊,谁也看不清过去,看不清那个时候的自己,哪怕还有一段深深的留在彼此心中的回忆。
如烟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失声的哭了出来。他看着她,她的泪水,叫他百般心疼。他多想走过去,替她擦拭,轻轻的抱着她,亲吻着她。可是他不能,此时已不是过去,他能做的,只希望她能好。可是他知道,这些年来,她并不好。
他张开口,想说点什么,但始终说不出来。他哭了,但他的泪水始终不比她的值钱——他知道,自己欠她的,这辈子是还不完的,也是还不了的。
“你——你终于回来了——”她哭着,喉咙里冒出了这么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来。她双手捧着脸,哭得令人心碎。万丽君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就在他准备过去紧紧的拥她入怀的时候,合欢突然跑来了。一声“爹”,让万丽君顿时犹豫,却是让如烟万念俱灰。
“爹,娘都生气了。你怎么还不给娘端药过去啊?”合欢说着,两只大眼睛困惑的看着如烟。如烟顿时一阵冷冷的笑,冰冷的泪水顿时心灰意冷。她等了十几年,等得容颜老去,青丝渐白,却等到了他已是别人丈夫,别人孩子的爹了。她觉得可笑,却更可悲,她笑自己太傻,又怪自己根本就是个傻子。如烟漠然了看了他一眼,挥洒着泪水,从他的身边跑开了——
与他擦肩而过的痛楚,让万丽君不能呼吸。他抱起合欢,没有回头看她,起步就往厨房里头走去。
“爹,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啊?为什么眼泪汪汪的。爹是不是欺负她了?”合欢问着,天真的样子让万丽君心里又是惭愧不少。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端着药汤,牵着合欢回去了屋子里头。
如烟擦干泪水,在屋子待了好半天,才进了屋子。听幽若说青衣喝完药汤,就睡着了,她心里也就放心了。想着准备回去苏红院的时候,突然又想起那郭香兰来,她心里始终还是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