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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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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恒和段宛平自金饰店出来,直奔着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走去。段宛平走在前面,一脸心满意足的笑意,似乎慕容恒买了不少贵重的东西送他,他转回头也不知和慕容恒说了什么,逗得慕容恒噗嗤一笑。两个人上了车,很快开走了。

    宋雪竹伸长了脖子看了几眼,蹙着眉头道,“之前传言说慕容恒最近包了新戏子,我听后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坏笑了两声,“明儿晚上说不定能看到慕容狄那个贱人,从前不知给她羞辱了多少回,等我再见到她,看我怎么笑话她。”

    云坠脸色一变,急忙说,“小姐可别冲动呀,慕容恒是商会的会长,位置要比咱们老爷高一些,真惹怒了他,老爷那边怕要不好做呢。”

    宋雪竹嗯了一声,“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她精明地转了下眼珠,“云坠,你说要是慕容恒当不了会长了,我爹能不能爬上去顶了他的位置?”

    “小姐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他怎么会当不了会长呢?”云坠茫然地看着她。

    宋雪竹冲她一笑,“你不懂不要紧,爹懂就行了。何况我虽不能当面和慕容狄作对,总有人可以。”

    “小姐是说……白小姐?”云坠眨了眨眼,小声问道。

    “白月珊早就看不上慕容狄了,这几次明里暗里的和她对着干呢。你没见着最近的聚会,慕容狄都不来参加吗?估计是真怕了白月珊,躲着她走呢。”宋雪竹嘿嘿一笑。

    “可白小姐不是小姐的好朋友吗?”

    宋雪竹不屑地撇了撇嘴,“呸,什么狗屁好朋友,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去吧!她不过就是利用我罢了,我心知肚明,愿意给她利用,不过是看着洛彬的面子上容忍她。若没洛彬这一层关系,你当我会搭理她吗?她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仗着白家的势耀武扬威装神气罢了!她拿我枪使,我就不能把她当刀用用吗?”

    云坠点了点头,“奴婢听人说,管市长家里正在撮合他和慕容小姐的婚事呢,这事儿要成了,白小姐就和慕容小姐成了妯娌,以后常常见面,那得多尴尬呀!”

    宋雪竹噗嗤一笑,“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你当碧城瞎了眼真能看上她呢?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你又不是没见过管碧城每次见到她时的脸色,那真是难看得要命。白月珊自己心里还没数,覥着一张热脸往人家的冷屁股上凑,真是丢人死了。”她一边说,一边下了台阶。云坠紧紧跟着她的脚步,“小姐,到饭点了,咱们要不要回家吃了午饭,下午再出来接着逛?”

    宋雪竹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里离商会不远,我去找爸和哥哥,你自己先回宋公馆吧。回去之后把我明晚上要穿的洋装找出来,仔细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状况。要是在舞会那种场合丢了人,我这辈子都不用再出门了。”

    “是,奴婢记住了。”云坠急忙答应了。

    宋雪竹冲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奔着商会走了。她刚过了两条街,一抬头猛然见到街对面白月珊一脸怒意的走了过去。宋雪竹一愣,急忙往前追了几步,只见白月珊钻进了车厢,很快就没影了。

    “哟,这是在哪儿又生了气?”宋雪竹心里嘀咕了几句,也没当做一回事儿,到了商会的门口,守着的保安都认识她,急忙迎上来说道,“宋小姐,您来找副会长吗?可不巧,他十点多就出去了,说要要陪一些重要的客人吃午饭!”

    宋雪竹微微一笑,“那我哥哥在吗?”

    “宋处长是在的。”保安领着她进了商会,一直送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口,轻轻叩了两声门,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进来。”

    保安推开了门,“宋处长,您的妹妹过来找您了。”

    宋学智坐在一片温暖的阳光里,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是深蓝色的毛绒马甲。他白皙斯文的俊脸上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看到宋雪竹,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雪竹迈着轻松的步子进了他的办公室,保安急忙把门关上离开了。宋雪竹笑道,“我正好在这边逛街,看到了饭点就过来找你,琢磨着让你请吃一顿饭呢!”

    宋学智皱了皱眉,“你又乱花钱,昨天爸不是刚告诉过你,让你这个月再不许买东西了吗?你又当做耳旁风是不是?”

    宋雪竹听后,小脸皱了起来,“我大老远的过来可不是听你啰嗦教训的,要是这样,我就走了,你继续忙吧。”扭头就往门口走。宋学智叫住她,“你不是要和我吃饭吗?怎么又要走?”

    宋雪竹哼了一声,“我可不想为了和你吃一顿饭,再给你骂一顿。再说了,我花钱买东西,花得是爸爸的钱,你为什么不高兴?怎么,你觉得自己是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爸爸的钱都要留给你,我花一分你都要心疼,是不是?”

    宋学智脸色沉了下来,仿佛罩了一层寒霜,“我没这么说,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宋雪竹撇了撇嘴,“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只要我还没嫁人,就还是爸爸的女儿。我花他的钱,天经地义。什么时候你当了家,求我花我还不稀罕呢。”冲着宋学智冷冷一笑,头也不回的摔门走了。

    宋学智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雪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宋雪竹高高兴兴过来,惹了一肚子气走,气得咬牙切齿,出了商会的大门,回头狠狠啜了一口,“呸,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长了个把手,就是天了?你先继承了爸爸的家业再装大爷吧……”

    保安们看她一脸怒容,都不敢过来和她打招呼,看她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

    白府。

    我和白月漪刚吃过午饭,未央就领着白洛彬进来了。白洛彬看琉青和景画正在收拾碗筷,气得大叫起来,“你们竟然没有等我,枉我还亲自去把衣服给你们取回来了。两个小没良心的,衣服我拿回万香园去了,明晚上你们自己想办法吧。”作势就要走。白月漪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六哥,你急什么,也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你先坐下,听我说。”硬是把白洛彬拉过来按在了椅子上。

    “说吧,看你这张小嘴能说出花来吗?”白洛彬故意逗她,得意地扬了扬眉。

    白月漪哼了一声,对景画使了个眼色,“去吧,把留在锅里的饭菜给六哥端过来。”

    白洛彬听她这么说,明显愣了一下,“你们给我留了吃的?”

    白月漪得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你要不要回来,蓉萱姐说把你那份先留出来,否则回来见着没有吃的,非要装腔作势的闹起来不可!”

    白洛彬听完,转头对着我的脑门弹了一下,“小妮子,敢说我装腔作势?”

    我嘿嘿一笑,“你刚才可不就装腔作势了,我可没胡说吧?”

    白洛彬冲我笑了下,把怀里抱着的两个纸包放在了桌面上,“衣服都做好了,我也没细看,你们拿出来瞧瞧,还满意吗?”

    白月漪听了,急忙就把纸包轻轻打开了。里面包着一件洋装,正好就是她定的。白月漪惊喜地叫了一声,把衣服小心地提了起来,拿在身上比了比,“怎么样?好看吗?我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呢,会不会有点奇怪?”

    我和白月漪在老家住久了,省城这边新鲜的东西很少接触,因此对洋装也不是很懂。但见着白月漪俏皮的小脸配着可爱的洋装,我不禁欣然笑了起来,“很好看,这衣服颜色好,显得很贵气呢。”

    白月漪听我这么说,高兴地说道,“你可不许骗我,到时候出了丑,我可饶不了你。”一边说,一边将衣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旁,又把另一个纸包打开了,她谨慎地提起了那件黑色缎面的旗袍。当衣服行云流水一般的在眼前展开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几乎都倒抽了口冷气。

    素色的黑色布面只有领口和上襟绣了很多孔雀尾毛的图案,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华丽异常,让所有的形容都变得那么空洞乏力,仿佛夜色中的孔雀,轻轻展开了自己的尾羽,美得挣魂夺魄,无法正视。

    白月漪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天啊!这件衣服真是太漂亮了呀,要比白月珊的任何衣服都好看,这次总算把她比下去了,看她还敢不敢再用鼻孔看人!”

    白洛彬听她提起了白月珊,忽然悠悠说道,“蓉萱,月漪,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提前知道。我今天去取衣服的时候,偷偷听见戴师傅和他徒弟的对话,好像五姐今天上午也去过翠瑾轩,要赶工一件明晚上穿的礼服出来。”

    “明晚上?”白月漪皱了皱眉,“镇三……不是,爷爷也安排她去了吗?什么时候定下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要是知道她去,我们俩肯定不去的,和她往一起凑什么热闹。”

    白洛彬柔柔一笑,“老爷子想事情可要比你周全多了,你们聚在一起就只会吵吵闹闹的,他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我猜五姐准是要跟朋友一起去的,回头若是在舞会上遇到了,你们两个尽量别和她对着来,少不得就吃一点亏,避开她就是了。要是真在商会举办的舞会上动起了手,那可真是丢尽了白家的脸,很不好看的。”

    我点点头,“你放心,我们知道孰轻孰重,不会胡来的。”

    “你的性格我了解,自然是放心的,只是……”白洛彬犹豫着把视线落到了白月漪的身上。

    白月漪吓了一跳,“喂,看我做什么?倒好像我是梁山好汉转世,遇到人就要对着干似的。你们两个放心,我虽喜欢胡闹,但还是知道分场合的。明晚上我全当白月珊不存在,大家各玩各的就是了。咱们也不用未雨绸缪,自己先吓成了这样。姑且不说她会不会去,就算真去了,忙着疯闹,哪还顾得上我们?”

    白洛彬满意地看着她,“你能这么想,那就很好了。至于五姐那边……我也会多留心的,你们两个放宽心吧!老爷子既然安排了我做护花使者,我怎么也要把你们两个平安带过去,平安带回来。只有一点,你们两个不许离我太远,要在我能看到的范围内活动,知道了吗?”

    白月漪扁了扁嘴,“知道啦,说是护花使者,分明就是监视我们来着。”

    我笑了两声,对白洛彬问道,“你一大早上就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忙到了现在才回来?”

    一说这个,白月漪就一脸的不高兴,“没错!大早上我巴巴的赶过去看你,结果你可好,把我扔在那自己跑了。去忙什么了?要是说不明白,看我怎么制你!”

    白洛彬脸色微微一变,他认真看着我,低声问道,“蓉萱,你还记着火车站想要抓走你的人贩子,长成什么样吗?”

    我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你不是说这件事不许往出说吗?”

    “眼下有没有别人,你老实告诉我吧。”白洛彬神色格外郑重,“要是再给你碰到他,你能一眼认出来吗?”

    “应该可以吧?当时我吓得六神无主,完全没了主意,只记得他又矮又壮,至于长相……我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满脸的胡子?”

    白月漪翻了个白眼,“江城留着胡子的男人多了去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想了想,“对了!我当时咬了他的手!记得很清楚,他手上有一股非常呛人的烟油味道,应该是个常年吸大烟的。如果再见面,我应该差不多能认出来,但也不敢肯定。为什么要再遇见他?我这辈子都不像再遇着他了……”

    白月漪也觉得十分奇怪,“六哥,你出了趟门,人怎么变得神经兮兮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白洛彬摇了摇头,轻声笑道,“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顺口一问罢了。”

    恰好琉青和景画端着给白洛彬留好的午饭进来,白洛彬就挽起衣袖,开始吃饭了。我看着他的脸色,清楚的知道他肯定是有心事的……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次再来省城,整个白家都像是一个猜不透的谜团,有很多未知的危险一样。很多事情都猜不透,看不明,觉得人人都像是有自己的打算……只不过,他们打算的,又都是什么呢?

    白月漪还想再追问,我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聪明地闭上了嘴,什么都不肯说了。

    ◇◆◇

    慕容恒的车子,停在了秋梨园后门的小巷口。

    段宛平在车子里看了看慕容恒的脸色,小声问道,“明晚上有我的压轴戏,你会来看吗?”

    慕容恒看着他笑了笑,“明晚上有商会举办的舞会,我应该没时间过来了……”段宛平低着头,脸色微微一变,显得格外伤心。慕容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人虽到不了,但要送的花篮和打赏的钱都准备好了,到时候自然有人给你送过去,你的脸面还是给你撑得住的。”

    段宛平这才笑了两声,“我不在乎这个。”他叹了口气,“到地方了,我下车了。回头有了空,我再去看你。”

    “好。”慕容恒冲他点了点头,看着他慢悠悠地下了车,阳光下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优雅,他半蹲着身子,对慕容恒一笑,“你走吧,我想看着你走。”

    慕容恒笑了一声,对司机点了点头,司机聪明地把车开走了。段宛平站在小巷口,看着他的车子开远了,脸上强撑出来的笑意也终于全部消失了,他冷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顺着小巷走到了秋梨园的后门。

    紧挨着后门就是秋梨园偌大的后院,平日是给戏班子练功用的。

    此刻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榕树下摆了上椅子,上面坐着戏班子的主人邱爷,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但在院子里排练的徒弟们若是发错了音,他就立刻睁开眼,“唱错了词儿?猪脑子,就这么几句也记不住吗?老是这样,什么时候能登台?总不能一直养着吃干饭吧?没用的东西!”

    正好段宛平拎着一手的东西走了进来,邱爷见到他,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迎了过去,“宛平,你回来了?和会长去哪里玩了?”

    段宛平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邱爷眼睛还真尖儿,我刚进来你就看见我了?放心吧,孝敬你的东西我早准备好了。”从手中的纸包里取出一个不太大的四方锦盒递了过去。邱爷接过来打开一眼,顿时笑得没了眼睛。不大的盒子里摆了二十颗圆润的南海珍珠,颗颗饱满,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值些钱的。

    “怎么样?还配得上你的身份吧?”段宛平冷笑着问道。

    “配得上,配得上……宛平你有心了。”邱爷仿佛听不见他话里的嘲讽之意,笑得格外满足,“我无功不受禄,原本是不该接的。但想着宛平你现在本事大了,有了靠山,又是孝敬我的,就只好收下了。全当替你保管,回头你有用到的时候,再来我这儿拿。”

    段宛平斜了他一眼,“那我先谢谢邱爷的心思了。”

    邱爷笑了笑,“咱们爷俩儿还用说这个吗?正午的太阳正是毒的时候,你身子瘦弱,赶紧回屋子躺一会儿吧,可别弄出什么毛病,到时候请大夫也是要花钱的。”

    段宛平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满院子还在练习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看着他高傲的从眼前走了过去。有几个聚在一起一脸羡慕嫉妒的小声议论道,“呸,不过靠着脸蛋和屁股给老男人占了而已,有什么可神气的?我要是他,这会儿都没脸见人准备跳江自尽了,他还不觉得丢人,反而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看了都觉得恶心,隔年的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另一人冷笑着说道,“你也别生气,也算他小子有手腕和本事。江城多少家戏院,比他更出彩的戏子不有得是?人家慕容老头子就看上他了……”

    “哼!我听说啊,慕容老头子是最变态的,之前也包过戏子,都是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人呢,之前好像因为这个,还闹出过人命呢!”

    “真的假的?”

    几个人议论得正欢,当头一阵板子打了过来,邱爷冷冷瞪着他们,“唱戏不见你们下苦功夫,背后说三道四的本事倒是见长了。我之前就告诫过你们,戏子的嘴是用来唱戏的,少说那些没用的闲话。一会儿练完了,你们几个到祖师爷的牌位前儿跪一宿,仔细琢磨琢磨我说过的话,晚饭也不用吃了。”

    几个人苦着脸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