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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太小，他什么也不能明白。
直到今天，他面对着有同样经历的雪柔，问出那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问的话，才知道，原来震惊和害怕，只是为了掩盖一种叫心痛的感觉。
以苏氏的财力和势力，要找出那个当初带走雪柔的男人，其实并不难。但扶辰从来没有想过要真在查出那个人的身份。
他怕，怕面对那一天。
怕像小时候那样去问妈妈，而妈妈却恶狠狠地警告他：“不准再问这件事，也不准再记起来。如果你敢说出去，就不再是我的儿子！”
他更怕的是，当他想要探明真相的时候，生命中重要的人会变成冰冷的尸体。
有些真相，是你永远也不能去碰触的。它戴着好奇与诱惑的面具，背面却是残酷的死亡和失去。
雪柔愣愣地看着苏扶辰。
他脸背着她，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异样。空荡的客厅静静的，他的呼吸不稳，喘息剧烈，身子也在不可抑制地抖动着。
她无法想象自己当初的遭遇曾给他带来过什么样的伤害，她也无法想象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对她有过那么一点真实的爱。
他是在难过她的敷衍吗？或者是为问出让大家都那么难堪的话而后悔？
但是有一点，她是绝对知道的。
那就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当初叩响她房门的，是苏瑾墨。如果苏扶辰再问，如果他会逼她。那么她就誓死告诉他，她早已经忘记了那个人的模样。
但苏扶辰没有再问，过了好一会儿，他平静了下来。
又回头看着她。
她看到他微红的眼，略微湿润。无意识地，她的手就抚上了他的面，似乎是为了好好地端详他，也为了更真实的感受他。
他的皮肤凉凉的，和这秋的冷意是如此的贴合。
雪柔觉得奇怪。在这么深而沉的夜里，她尤为清醒地看到自己与苏扶辰之间是怎么样畸形的婚姻。
她不爱他，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但他却那么的需要她，似乎是需要她去证明一些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事。
而对于此时早已无依无靠的她而言，苏扶辰也是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此外，她不想去想其它无关的人和事。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他身子一僵，然后就没有动作了。两个人静静地依偎着，从来未有的安详和默契。雪柔现在不担心他会像往常那样动手动脚，她觉得这样一个苏扶辰，就和世界上其它正常的男人一样，有完整而并非偏激的人格。
他会愿意享受这么静默的一刻，因为他也有一颗心，而不仅仅是野兽一般的躯体和原始的**。
雪柔觉得有些困，她的眼皮在渐渐地往下耷，这样的苏扶辰，让她觉得安心，甚至觉得可以依靠。假如，自己是在完好的时刻遇见一个完好的他，那么这份婚姻是否就会存在真是的感情？
“你和苏瑾墨之间……？”就在雪柔渐渐沉入到安稳的呼吸声之中时，这么带着一句未完的问话，在她的头顶响起。
雪柔不想有任何表现，然而她的身体还是颤了一下，无法控制的。
她直起身，看向苏扶辰。他的眼神没有从前那么冷，带着询问，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地躲闪。
雪柔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不清楚苏扶辰问的到底是什么事。
过了良久，他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向他借五千万？”
雪柔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牵扯太多的事，而他又问得这么唐突，让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又应该怎么去回答。
她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盯着对面沙发的一角，她在想要怎么开口回答。
然而苏扶辰并没有想过等太久，他依然继续：“你就真的那么不想嫁给我？”
雪柔惊得抬头，完全无法将苏扶辰前后的话联系起来。
苏扶辰沉沉地看着她，眸子里似乎有种受伤的神色：“因为那个男人，你不想嫁给我，所以去炒期货，想给你继父挣到足以买下那块地的钱，好悔婚。因为赔了钱，相继和姓陈的以及苏瑾墨借钱，甚至不惜偷我的私人印章。不是吗？”
雪柔呆了半晌。那个男人，他是说……赫德？
原来，苏扶辰早已经在自己脑海里形成了一套说辞，并说得那么笃定。
还未等她回答，他突然一把捏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吃疼。
“你……你……”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道，“你有没有，把我的印章给……给他。”
“他？”雪柔想要挣开他的手，然而她的表情却异常的茫然。
他到底指的谁？是赫德，还是陈老板，还是苏瑾墨？
“苏瑾墨！”苏扶辰咬着牙，这三个字仿佛让他异常痛苦。
雪柔眼底滑过了一丝恐惧，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回答：“没有，我没有，从来没有……”
她确是不想嫁给他，但她并没有去炒期货，也没有和陈老板勾结。但苏扶辰的想法并没有全错，是妈妈，是妈妈为了悔婚，在苏瑾墨的诱导下去做了那些事。而她为了能换钱，偷了印章，还给了苏瑾墨……
这些事，要她怎么去启齿告诉苏扶辰。
此刻他看起来异常的脆弱，他的眼神依然冷和淡然，但雪柔如今看出那只是一道比纸还薄的玻璃。它是苏扶辰用以防御外界的防线，也是用来隔绝内心的一道屏障。
她怎么也不忍心去击碎它。
她到今天才发觉自己依然心软，依然有着怜悯以及同情心。
但她走不得回头路，她已经在欺骗他的道路上前行了，而妈妈的死亡是什么样的情感也无法弥补的。
她要苏瑾墨血债血还，除此以外任何人的心思都无法再去顾及……她甚至不觉得自己会对不起苏扶辰，在今晚上之前，他对她又何曾好过？
他还在看着她，似乎需要确认她有没有撒谎。
但最终，他在她眼里看到了真真实实地怜惜和柔情，却带着一点点绝决的寒意。他读不懂她的内心，他不是傻子，不会被她表面的顺从和眼泪欺骗。当他从她欺哄的柔情蜜意中渐渐冷静下来之后，他慢慢从一些小细节里，察觉她和自己的距离有多远。
呵呵，贺雪柔。
他把她的耳发拂过去，你也许永远也无法得知，你在我的心中，有着我自己都无法衡量的重量。
他冷笑着，笑自己一厢情愿。
也笑自己的胆怯。
有些话，他不敢问出来。你和苏瑾墨，到底有没有五千万以外的事？你是不是为了他才去偷的印章？你不想嫁给我，是想嫁给赫德还是其他谁？那个玷污了你的男人……
不，不要去想了。
不要去想了。
他捧住了她的脸，只想让她真真实实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又是究竟什么时候才发现自己爱得那么无药可医？
是从第一次看到她照片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在酒店见到的时候，或者是当她孤苦地抱着被子蜷缩在过道的时候？
佣人们收拾好了客房，到客厅来禀报苏少。
“苏少，房间收拾好了，您看您和少夫人……”他们不敢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们看到，那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苏少，此刻正安详地抱着少夫人，一起蜷在宽大的沙发上，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
英姐摆手，让他们退下去。自己则抱了一床薄被，轻轻地盖在了苏扶辰和雪柔的身上。
手离开的时候，她惊觉苏扶辰的双眼已经睁开了。
“苏……”第二字吞没在黑夜里。
英姐，这个已在苏家工作了二十年的女管家，看到一道泪痕，正慢慢地从苏扶辰偏着的侧脸上滑落。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少爷的眼泪，很多年她都没再见过了。
她还记得夫人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静静地躲在沙发里，侧着脸，看似已经入睡，却不经意间睁开眼，泪水滑落。
与往昔不同的是，如今，他怀里多了一个女人。
“英姐。”当她转身的时候，苏扶辰叫住了她，“很多事，我记不清了。”他依然直视前方，“我记不得她是什么样子了，也记不清她是什么样的人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英姐站了片刻，最终缓缓地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眼前的男子，似乎又回到了幼年时的无助和孤单。她曾想过要安慰他，但他那时候固执的拒绝所有人的帮助。
“夫人，和少夫人的气质有些相仿……”她还是说出了实情。
果然。
苏扶辰又闭上了眼。
“我不恨她，真的。”他抱紧了怀中的雪柔。
第二天，当雪柔醒来的时候，是睡在客房里的。
她记得昨晚上，苏扶辰没再逼问她什么，他只是抱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然后拥她入睡。
她看着已经准备在一旁的衣服，有些感叹苏扶辰也会这么细心，或者这些只是英姐的安排？
出了门，她看到有陌生人在客厅出入。
英姐看到她，对她鞠躬：“少夫人，您醒了。苏少去公司了，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看到雪柔询问地眼神，她又解释道，“这些人是专门请来重新装修您和苏少卧室。如果您觉得碍眼，早餐过后可以去后院的花房休息，或者出门逛街，或者你觉得c市呆得烦了，可以计划去蜜月旅行，我想苏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