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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这个中年男人，努力搜寻着对这张脸的记忆，终于有了些淡淡的印象，于是有些吞吞吐吐说：“那时候，我叫你唐叔叔？”
“你的记性不错，我记得你小时候从来不肯叫我哥哥。”中年男人身上换了一种成功商人的驾势。他过去是管理局d调处的技术人员，十年前跳出单位自己创业，现在已是北美一家公司ceo，雇用着几百名员工，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他叫唐文俊，十年前，他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喜欢调侃地叫她“小师妹”，经常来接送她上学放学。现在这个人的身上已经见不到当年的模样了。
他停顿片刻后说道：“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我们以前是同僚，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低低地说道：“你也别太难过了，或许这是一个人命运如此。”姬林歆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即使笑着，身侧也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
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大哥哥了，他变得冷漠自持，小心谨慎。他去北美的十年来，他们从没见过面，时光的确容易改变一切。
他的话很奇怪，也许还隐藏着什么。她问：“你怎么说这种话？一点都不像你。你不是不相信命运吗？”
他冷冷地道：“你还年轻，不要因此冒什么风险，人生的路还很长，这样做不值得。”
“什么风险？”少女坚持地追问道。
“你看……王晓杰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故有几个人也死了，这些人你都认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不是偶然的，是一起策划好了的事件？”她心头猛地一跳。
他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孩子，好奇心不要太强了。”
她听到这里，紧握拳头，什么也没说。可是她怎能甘心呢。
为了父亲，冒任何风险都值得。
她突然回答道：“不。”
唐文俊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想调查什么？别忘了很多勘探项目都是国家机密，进入项目组都必须宣誓保密。那些不是你能接触得到的资料。”
“你变了！”她说道，生气地转过脸去，过去的大哥哥真的不见了，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人。
“算了，你已经不了解我了，因为……这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唐文骏掉转过头道：“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姬林歆同时转头，从他那一闪而逝的眼光看到了一丝落寞，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臂腕。“不，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你说得对，这十年来，我的确变了很多。”他说道：“那种痛苦，不是亲身经历的人，真的很难理解……从那件事之后，我已经变了——”
“唐叔叔，不管你们过去经历了什么，我想知道父亲的一些事情，请告诉我！”她肯求道。
他漠然地回头道：“我走了，你好自为知。”
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姬林歆不想让他走，“不要走……哥哥，唐大哥，告诉我。”她拉着男人臂腕的衣袖，然后，他笑笑，淡淡地说：“你这是做什么？”
他冷静地说：“我经历了10年勘探生涯亲历数次危及生命的情况，到现在一看到深沟丛林和大山都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实在是不想再谈起这些事了！”
“你去找他吧。地球科学研究院的李教授。”唐文俊留下了一句话，他转身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子转眼启动，如闪电一般地开走了。一阵冷风吹过来，姬林歆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睫毛上挂着二串泪珠。
“教授，告诉我，什么是z计划？”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教授抬起头，灰白的头发微微颤抖。少女清亮彻寂的声音在明亮宽敞的书房里响起，“父亲失踪那天，我知道他的失踪和一个电话有关。”
她垂下眼睫，描述道：“后来，我又遇到了王晓杰的妻子，王晓杰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她眸子凝视着教授静静地说：“他虽然不见了，可是却留下了线索。”
“就在那天，我顺着这个年轻人的线索，还有父亲两年前留下的资料，我已经预感到他们的出事一定和这个项目有关……”
“你父亲——”李教授颓然倒在转椅上，慢慢地闭上了他的眼睛。
一颗浑浊的老泪，从皱褶的眼角悄然滚到腮边。“他，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教授坐在藤椅上缓缓地回忆道：
“十年前，盛夏。一个来自大西洋彼岸国家的地球物理参观团到某国某地构造实地考察，外国专家们头顶着灼热的阳光，跋涉在乱石嶙峋的路上，考察这一探区即将招标勘探的区块。当时有国内外数家地球物理公司的专家在那里云集。实地踏勘之后，外国专家们摇头摆手，言称无能为力。唯有一家了解中国专家底细的外国物探公司副总裁说这个区域只有中国人能做。”
“他说，苏先生查明这种地质构造的方法极为有用。他是个奇才，他是一个天才，你们找这个年轻人就可以了……”
“我记得苏云枫年轻时，曾在地质调查处工作，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一上手就解世界难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乎每天都通宵，在短短的时间内吃透多年的研究成果。不仅如此，他还自行编制程序设计数字模型，一个集数学、物理、地震、地质、计算机各方面知识为一体的世界性难题被他一举攻破了。”
教授取下眼镜难过地说道：“那一年年底研究报告一提交，他几乎累垮了，也因此登上了国内外学术杂志期刊，获得科学界的关注。他是我这一生最得意的学生……”
原来，这才是她的父亲。少女低下头。或许她永远达不到他的期望？她，大概，永远，都不能达到那样的一种高度吧？
教授默默地戴上了眼镜，抬起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林歆，听说你二年前报考了地质学系。”
少女垂下头说道：“那时我跟父亲吵架了。”
“呵呵，真像呢，你认为他不肯正视你的努力，并给予你同等的机会，仅仅因为你是女孩？”
“父亲对我说他的工作组永远不会需要一个女人，我时常在想，我如果是哥哥他就不会这么反对我了吧？”
“我去带你见一个人。”教授说。
“这是——？”姬林歆跟随教授一路出了门，当他们来到一处墓地的时候，她惊讶地睁大了眼。
“没错，这里是公墓。”
“你要带我在见的人在这里？”
教授走进最里面的一排墓碑，在一个名字前停了下来，墓碑上镶嵌着一张椭圆形的照片，一个女孩在照片里微笑着。
“你不该责备你父亲的。”教授平静地说，他的语气里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教授轻轻地把花放在了墓碑前，然后看着墓碑发了好一会儿呆。“她，是我女儿……”
“那一年，山洪像脱缰的野马，把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卷走了……她本来能够得救的，只要丢下身上的背包，队员们就能救起她。”
“可是，她不愿意，不愿意扔下背包里的资料和一台设备，她说这是苏先生和队友们历时六年寒暑跋涉才得到心血，她不能因此丢掉！李小明转眼间就被洪水冲走了……人们在风雨中呼唤着她的名字，却再也见不到她的音容笑貌……”
耳畔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屋里气氛安静了下来，她把视线转过来，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个小孩分别坐在床上。
“我们不如一直假扮兄妹如何？”小女孩偏着头道。
“随便你。”
他这是代表同意了？
这些日子，他几乎都没怎么和她说话，倒是她一直在和他说话。
他正在看书，头也不抬：“你想做什么？”
“艾伦，我们去放风筝吧！”
阳光明媚的四月很快到了，对于生长在这里的孩子们来说，小镇上其实有很多可以参加的运动项目，但是艾伦不参加任何活动。
他的眼底丝毫不染纤尘，黑色眼睛漠然的映着她的倒影，淡淡道：“嗯。”
女孩找来一张大纸铺在桌子上画了一条鱼的形状，用剪刀认真地沿着线条把它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