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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查公司内部这件事,我再三交代过邹平,一定要他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不可被任何人发现,这里的任何人中,也包括了梁景。我也是想好好看看,这公司里如今被分成几派了,好赖心里也要有个底。
朱子秀的案子搬上法庭的前一天,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有些紧张,这事儿虽然不是由我亲自出面,但还是觉得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我心里对这个事情也没个底,也无法预知这场官司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天我陪着梁景去复诊,伤口愈合的不错,打着的石膏等下次复诊的时候就可以取掉了。医生还测试了他的灵敏度,他能感觉到,但不大,手指也能动一动,不过还是没什么力气,不要说提重物了,就是提笔写字也有些困难。
看见医生皱眉,我就觉得没什么好事,他说先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这话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听着心里到底还是不怎么舒服。从门诊部出来,我就有些不太高兴,可梁景显然是比我宽心的多了,拧了一下我的脸颊,反倒过来宽慰我了。我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到了医院,我们便也顺道去看了看朱子秀,她如今算是被半关着,门口都是有人守着的,我们也只是在门口看了看,因着权威医生说她是重度患者,病发起来容易伤人,所以这门也都是锁起来了,其实跟关着重度犯没什么区别。我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口,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遍,病房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张床,那些柜子的尖角都用棉布包起来的,可以说里面空的厉害,除了床和柜子之外,什么都没有,整个内部简直白的刺眼。
说是免得她发起疯来自残,这会我才知道原来对重度患者是这样的,这人生如果整天活在这样一个氛围里,我想这人生也真的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朱子秀身上穿着纯白色的病服,背对着门口,此刻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除了头发乱点,其他还真看不出来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我问了一下守在门口的人,“这人平时真的会发疯吗?”
“间隙性的,医生说过,最好是谁都不要靠近。现在连她的女儿都只能隔着门看她了,想进去必须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之下。”
我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朱子秀的案子终于上了法院,她本人并未到场,全权由顾唯一作为监护人出面阻作为被告人发言等。由着这天梁景有事没有陪着我过来,结果在法庭上我碰到了于嘉禾,进去的时候,我看他是坐在角落上的,并不是特别显眼的位置。
我往庭上看了一眼,今天的顾唯一竟然把头发扎了起来,脸上的伤口因结痂成了一条深褐色的痕迹,远远看着好像一条蜈蚣爬在脸上。不过她如今能把头发都扎起来,估计于嘉禾会有一半的功劳。这大概就是要论一个女人身边有个男人做后盾的重要性了。
我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表姐跟我说过,她今天也会过来,我往后看了一眼,想了想,就起步往于嘉禾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在他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用一种轻松的口吻与他打了招呼,“正巧,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
他闻声,稍稍愣怔了一下,才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抿唇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也算是同我打招呼了。这于嘉禾见着我,似乎有些尴尬。
开庭前两分钟表姐才到,她看起来有些急匆匆的,一下坐在我的身边,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
这官司其实很简单,整个主线就是围绕着朱子秀精神问题出发,顾唯一整个过程都是一副很哀怨的样子,在阐述朱子秀从什么时候起精神出问题的时候,简直是声泪俱下了。她的意思是在她还小的时候,约莫是上小学的时候,她的母亲毁过一次容,那次之后朱子秀就变得有些异样了。
她说由着她妈妈原本是个明星,对于自己的外貌一直很注重,所以容貌被毁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由此导致最后的神经失常也算是有理有据。
这一整个故事她都编的很完整,还将那些早就准备好的证据都呈了上去。
“从这一份份的病例,还有复诊记录,用药情况,可以看出在三年前,也就是王月玲女士意外身亡之前,我的当事人病情正好是最严重的时候。资料说明,我的当事人早年是个三流演员,星途一直不顺,也曾被多次潜规则,但在演艺生涯的道路上依旧没有作为。这对被告心里也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我的当事人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症,据顾唯一小姐所说,她时常能够听到被告在家里一个人对着墙壁演戏。那么我有理由怀疑,当初王月玲女士的死,并非被告怂恿顾晖,而是因为她得了精神分裂症,将自己代入了某种角色之中,她是没有自控能力和辨别力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顾晖的问题,跟我的当事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觉得这个律师说的很好,将朱子秀身上所有的关联因素都说了进去,也算得上是环环相扣了。我笑了一些,侧身同表姐说:“你的学长口才确实好。”
随即,我便看到了懒懒散散坐在那儿的韩肃,侧头看了那一板一眼的律师一眼,笑了一下,就站起来,问:“依照方律师的说法,那么被告可以随时随地把自己代入某种角色之中,如果她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犯,就有可能拿着刀出去砍人,甚至还有可能砍死自己的女儿。我们拿她当正常人,可她不知什么时候精神分裂就把我们当敌人了,是这个意思吧?”
方律师并没有说什么,仅仅只是笑着耸了一下肩膀,不置可否。
韩肃惊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哇,这也太恐怖了,把人放出来的话,不知道要害死多少无辜市民呢!”
随后,韩肃几乎是一步步替对方律师认证了朱子秀的精神分裂症有多么的严重,几乎严重到子女留在家里都是个祸害的地步了。
最后,顾唯一赢了官司,非常成功的替她母亲贴上了重度精神病患者的标签,法官判下来,朱子秀为重度精神病患者因此不具有刑事责任,但由于病情严重,为了监护人的人身安全着想,需将患者送往精神病院。
顾唯一赢了,她成功的帮朱子秀脱罪了,但她看起来却不怎么开心!
结束离开的时候,我抬手撞了撞于嘉禾的手臂,道:“好好安慰一下顾唯一,她输了。”我冲着他勾了一下唇角,他看向我的时候,眼中有一丝陌生感,好像是对我的陌生。我也不等他多说什么,就同表姐一块出去了。
在外面见着韩肃,我很开心的拉住了他的衣服,打算请他吃个饭。不过他有些拽,拍掉了我的手说:“免了,我跟你不熟。”
啊,我忘记了,律师输官司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他才对,对我来说这场官司算是赢了,并且简直是赢的非常漂亮。
我们在门口高兴,顾唯一出来的时候,却是脸色煞白。与方律师并肩而行,似乎在询问着什么。近了才知道,她在问怎么样能把朱子秀从精神病院弄出来,在最短的时间内。
方律师说这要看她的病情,精神病院的医生觉得你不用被关着,可以带回家监管,应该就可以,但朱子秀这种情况,应该很难。她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方律师同她说了一声之后就走了。
她站在我的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怒火,一张脸显得惨白,连同唇色都有些发白了。她狠狠瞪着我,说:“顾清城,你故意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顾唯一,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件事怎么会是我故意的,说朱阿姨有病,一直在吃药的人,可是你!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朱阿姨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说真的,我一直觉得阿姨的精神很正常,也很精明。可你硬是要说她有病,刚刚在庭上,那些个凄惨的故事是你自己提供的吧?这会怎么能够怪到我的头上来?顾唯一,你不会也跟你妈一样,得了精神分裂症了?”
我笑着想伸手过去拍拍她的脑袋,她眼疾手快,猛地抬手用力的拍开了我的手,眼睛瞪得老大,紧紧咬着牙关,看起来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扑过来咬我的猛兽。我收回了手,在她还未开口的时候,抢先一步,道:“我早就同你讲过,好自为之,可你偏偏不听。这是你咎由自取,你不是想保住你妈吗?如今保住了,你应该开心!精神病院而已,你以后可以天天过去看看她,多好啊。”
她并未说话,片刻之后,忽然就哭了起来,我顿了一下,侧头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于嘉禾过来了。